《陌上顾家狼（繁）》第四章 萎靡

    第四章 萎靡

    军训的日子注定不会停留太久，在衆人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中，阅兵仪式结束的壹刹那，它便永远成爲了大家青春裏的回忆，定格在这苦乐交织的夏天。

    苏陌坐在座位上，盯着手裏的照片出神。她看着自己变得白净光洁的脸蛋，阴郁的心情不由好上了几分。

    这是军训结束时大家和教官拍的合照，每个人的长相壹览无遗。女生之中，相貌最出衆的莫过于牧清婉。男生裏，苏陌心目中的人选想当然就是季衡了。

    经过壹周的相处，牧清婉和班上的人都打成了壹片，混得风生水起。

    “诗经曾曰，有美壹人，清扬婉兮。这就是我名字的寓意哟！”少女巧笑倩兮，笑得颇爲得意，“妳呢？妳的名字有来曆吗？”

    苏陌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没什麽特别含义。我出生时，家裏重男轻女，名字还是大伯母取的。因堂姐叫苏梓陌，所以她给我取名爲苏陌。”

    想到之前的对话，她歎了口气，将照片夹回笔记本裏放进抽屉。牧清婉确实是人如其名，容貌出挑，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名副其实的大美人。开朗活泼的个性，在男生中尤爲吃香。

    相形见础之下，她就显得毫不起眼，平凡无奇。在班上几乎没什麽存在感，可有可无。

    苏陌无精打采地趴到桌上，蒙头闭目养息。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现在是早餐时间，大家都去食堂觅食了。班上同学多是本地人，在班裏都有相熟的人，早已形成了各自的人际交往圈。

    苏陌根本融入不进去，她也不想像以前初中壹样，厚着脸皮往人跟前凑，巴巴地跟在别人身后，摇尾乞怜。尽管别人从没拿她当回事，她仍卖力地表现出是她们其中壹员的样子，附和他人，全无自我。

    因爲没人陪，对学校环境又不熟，她也懒得去吃饭。 壹连几天，皆是如此。

    空蕩蕩的教室裏安静得可怕，只要有壹丁点儿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节奏分明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紧接着就走进了教室，苏陌听了也没动，继续装睡。

    来人壹直走到她附近就没了动静，苏陌正暗自纳闷，手指轻扣桌面发出“叩叩”的响声闯入耳蜗，震得她耳朵发麻。

    “苏同学，装睡就可以不用扫地麽？”少年眸光淡淡，凉凉地开口说道，波澜不惊的话语裏带有壹丝冷意。

    苏陌立马挺直腰板坐起身，擡头壹看，见是季衡，呆了壹下，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没这样想。我以爲妳们会吃完饭回来，再下去打扫卫生的。”

    季衡嘴角扯出壹抹讪笑，“苏同学，壹个人太自以爲是了可不是件好事。不要凡事都想当然耳，事先问壹下人，难道不会吗？”

    “我、我……”苏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对方句句在理，字字壹针见血，不留壹丝情面。

    莫名地，她觉得眼睛壹阵发涩，嗓子硬咽得难受，壹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如同壹名被老师训斥的学生，她埋着头，努力睁大眼睛，将壹股股湿意尽数逼回眼眶。

    少女满脸委屈，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红眼睛的小白兔，无辜又单纯。季衡看了她壹眼，漆黑的眼眸敛去壹抹深意，不再言语，朝门外走去。

    苏陌见了，极其自觉地跑到教室后面墙角裏拿了把扫帚，发现其他清洁工具都被拿走了。想必是其他人拿着东西壹道下去吃早餐了。

    她顿时觉得羞愧难当，自己只要肯稍稍留点心，就不会被他如此责难了。

    两人走到篮球场时，其他人已经在打扫了。牧清婉沖他们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很快又和另壹位男生说笑了起来。

    苏陌想要将功补过般，挑了壹处落叶最多的地方清扫，闷头苦干。

    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天的天气倒是清爽，可风力却十分强劲。壹阵阵妖风大作，眨眼间就吹散了扫好的垃圾与落叶。

    衆人无法，只得重新来扫。季衡手持壹把大大的竹扫帚，负责将扫好的垃圾压住，免得被风吹走，其他人趁机赶紧把垃圾扫进簸箕，倒入垃圾桶裏。

    苏陌余光瞥见这壹幕，低头偷笑，只觉他仿佛摇身壹变，化身成了扫把星，扫帚在手，所向无敌的既视感，令她不禁莞尔。

    不知不觉壹天又过去了，夜裏的风吹在身上，拂过脸颊，丝丝缕缕的凉意钻入骨髓，寒彻心扉。

    苏陌不紧不慢地走着，悠远的眸光凝视着夜空，脑子裏什麽也没想，如果可以，她真想就此永不停歇地走下去。灯下拉长的倒影，寂寥中透着孤独。

    行尸走肉是什麽感觉呢？她以前不知道，可是现在懂了。

    机械式地重複两点壹线的生活，每天照常上课吃饭。可是没了喜怒哀乐，没了方向目标，只是爲了完成任务壹样地活着，就像壹具没了灵魂的躯壳，死气沈沈。

    苏陌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哀，爲这样的自己感到可怜。这种内心无处诉说的苦闷，令她太过压抑。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只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才允许自己这般放纵。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不用顾及任何人，这是独属于她的时刻。

    苏陌特别享受泪水打湿脸颊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被人安慰，被人怜惜。

    颓靡了许久，走到苏家楼下，她停了脚步，脸上的泪迹已让风吹干了。郁闷的心情经过释放，她瞬间好受了不少。

    苏陌似打不死的小强般斗志昂扬。她深呼吸了壹下，然后吐出壹口浊气，双手使劲拍了拍脸颊，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在心底默默爲自己加油打气。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苏陌，妳要坚信，越努力越幸福。

    她阿q精神地自我催眠。

    少女纤瘦的身影演没于幽暗的小巷深处，消失不见。季衡从壹旁的电线杆后现身走出，目光触及处窄巷，黑洞洞壹片。

    他本是无意间见苏陌神情恍惚，想到她平日闷不吭声，精神状态低迷，担心白天被他这麽壹刺激想不开，便跟了她壹路，以免良心不安。

    现下她安然到家，算是他做了回好人。季衡擡起手腕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下手表，倏而眉头微蹙。他转身往回走了壹段，在十字路口边拐了个弯便不见蹤影。

    翌日清晨，早自习，教室裏书声琅琅。人人壹本正经地手捧课本，抑扬顿挫地读着书。

    苏陌也正全神贯注地背诵语文裏的古诗词，浑然忘我。

    “早自习是妳用来睡觉的时间吗？昨晚干什麽去了？”

    壹道不和谐的训斥声陡然响起，同教室裏浓郁的学习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个别好奇心强烈的学生偷偷看了过去。

    少年半低着头，脸色不虞，可能是睡眠不足，他眼底已浮现出淡淡的乌青。

    贺左权站在他边上，也不管他听没听，壹连唠刀了几句。

    从苏陌的方向望去，少年显然已不耐之极，他拿出书兀自翻开来看，全然不把贺左权放在眼裏。

    贺左权见他如此受教，故住了嘴，在教室前后又来回转悠了几圈，便离开了。

    苏陌鬼使神差地再次回头看了壹眼，有些傻眼，只见少年阴奉阳违地把书搭在脑袋上，不知悔改爲何物地趴回桌上，会起了周公。

    她不得不佩服季衡的勇气可嘉，其实之前在其他课上，他也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次数不多。苏陌心想，他壹犯再犯，以后可有他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