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与诗行》分卷阅读87

    “——年快乐!”有人在远处迅捷地补完了我这句话。

    我茫然地一顿,随后我的手就被第一支飞来的荧光草砸中了;紧接着,我面前那帮看热闹的家伙**脆都浑不吝起来,将手里的草纷纷抛向我身上。

    “我还没说完,谁扔的第一根!”我叫道,不过声音完全被笑声淹没了。

    我之前身边那位朋友倒是冷静而心善,而且观察力卓著。他忠实地回答了我之前的问题:

    “是正往自由界去的卡拉扬教授。”

    我疾步朝远处跑去,终于在一处矮树林里追到了卡拉扬。我们开始对刀,或者是他教我练刀。我们交手了一段时间,然后似乎是某个时限到了,我不得不把刀收回体内。我同他闲聊;后来莫名地离题万里。

    “我大概是半个无神论者,”我听见自己说,“只有累的时候不是——虽然我也不清楚我信仰什么。”

    “那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信仰吗?”他微笑着,十分闲适地倚靠在树上,“以防疲惫。”

    “我的信仰——如果有的话,”我正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是要陪我到老到死的。”

    “那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信仰吗?”他又一字不落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做出了什么应答,因为梦境在这里结束了。

    此时正是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清晨。记忆恢复小半的维森特肖仍怀有满腹疑问,但这个梦抹去了其中一个。

    ——有关那个“出于什么理由”的问题,我想我已经不再需要问他了。

    我在深夜如约来到露台,看到了候在那里的卡拉扬。

    外面很冷,我们都多裹了一层衣服。下面那些灌木的枝杈上点着新雪,显得细瘦又单薄,像向上张开的枯手;白色的铁线莲却一丛丛地开了。我们沉默着等待着天色的变化,搭在露台上的手臂有着一段距离。

    这黑夜里一点云也没有。天空上先是拂开了一层层**白的纱雾;它们仿佛是被风吹送到一旁,揉出各种轻盈而透明的形态,再一点点消散,退进黑色的夜空。然后颗颗小星子冒出来,似乎要零零落落地汇作长河。当一层雾气再度被揎开时,它背后一个大星聚成的螺旋样光团逐渐清晰起来。那里聚汇着冰湃般的蓝、幽秘而温润的暗紫、尖锐的亮白,泛得越来越宽,将碎星的光都淹没在背后。通往天幕背后的裂口仿佛被融开了,纵情地延展着惊鸿一瞥间极致的美。

    “真美。”我仰头说,“不像夜晚。”

    “是很美,”他开口道,“杜拜的诗:你如黑夜里的群星,黑夜里的星群如你。”

    “已经到了零点吗?”

    “到了。”卡拉扬说。

    “那么新年快乐。”我说。

    “新年快乐。”他也说。

    我望着他,知道他想说的远不止是这些。

    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过多的欲言又止——它们翻卷上来一次,就随即衰落一次,枯萎为其下挣动的痛苦,又重重叠叠地埋为寂静;因为我已心悉他的谎言,它们在我眼里便太过明显了,无论暴露在日光和星光之下都是一样。

    我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我在这时称他一声“教授”,他会给出什么反应。但我没能这么说。我看着他的眼睛时,是没办法抛出这样一句话的。

    我叹了口气。

    “你对我说过,基础知识与直觉是不会被忘记的。我现在很想知道——卡拉扬,”我说,“我是曾忘记了对你的爱情吗?”

    他的手从露台上滑落下来,微有不稳地垂在他的身侧。

    “我不知道。”他说,“从前的你没有对我这么说过。你现在拥有它吗?”

    “是的,”我说,“现在的我正爱着你。”

    那些无比璀璨的星光都悬在我们头顶,但他的眼底的光芒比那些星光还要明亮,在此时迸发到了顶峰——越是明亮,就越是苦痛。

    “那么过去呢?”他轻声说,“过去的你也是爱着我的吗?”

    我想他在这一刻是忘记他对我编纂出的故事了。也许他难以说出的正是某个坦白。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显得那么迫切而绝望,像是探出了微小的期冀,矛盾而混乱,很难说是在恳请什么;是一个肯定的答复,还是某个得不到来处的原谅。

    我的内心倏然变得酸涩无比。

    “可以相信我——我了解我自己,”我静静地说,“如果维森特的过去有你的出现,那他一定也会爱上你。”

    卡拉扬向我张开了手臂。那是一个踟蹰的、不能被确定是否被接纳的拥抱,摇摇欲坠。我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右手。他用另一只手抱住了我,紧贴在我的后背。

    “我也爱你,维森特……”他伏在我耳边说,“我从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了。”

    我默念了构建蝶书誓的咒语。我那翅尖带红的蝴蝶从我的指尖冒出,轻轻地停在他与我交叠的右手上,然后在他背后飞了一圈,便消失在了空气里——那是曾经缔结过蝶书誓,故而重建失败的痕迹。

    “我也爱你。”他说。

    那最后的一句是如此微不可闻,如同麦考克的那句“就像尘埃”——一句寻不见头尾的,没有被说出来的代替:“请原谅我”。我不禁再一次地叹息了。

    我贴着他温热的脖颈,想道:可这个世界这么地……渺小,也就算了吧。

    我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与他对视了一刹,随即倾去吻住了他。

    他起先僵滞般一动不动,继而像是倏地苏醒了一样,出离理智般向我这里侵袭过来。我们唇舌的热度交融在一起,连头顶冬夜的星光都变得滚烫。它们光影缭乱地旋转着,把人吸入一个不止歇的漩涡,爱、痛苦与欲`望都在里面紧密不可分。我扯下了捆扎他头发的细带,我们跌跌撞撞、手脚交缠地朝屋里走去。我们的衣服丢在一起,身体也如那些凌乱的衣物一般重叠,一道褶皱完美地嵌入另一道褶皱。

    汗水朦胧地糊住了我的眼睛,它被卡拉扬细细地从上舔吻而去。我用力地攥住他,手指或是任何一块皮肤;我渴望着更多、更深刻地贴近他,我的一切都彻底地对他敞开。我们发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把所有不够循规蹈矩、不被认可的疯狂都倾注在这个晚上。我在迷乱中隐隐听见自己的呼喊,辨认出?*拿帧?br />

    有一股炽热的浪潮推着我们浮浮沉沉,我偶尔被托到水面上呼出一口气,便很快地在水底逼近窒息。这样往复许多次,我们筋疲力尽地偎在一起。床头钟的指针已经转过数圈,窗外的星光也回归了原本稀疏而静谧的样子。我揽住了他,他又亲吻了我的嘴唇。

    ☆、第六十章

    在那混乱又灼人的夜晚过后,我的脑门发起热来。在我仅有的记忆中,我几乎没有发过这样的高烧。我被卡拉扬捂在另一间卧室的床上,身上叠了厚厚的被子,睡梦中似乎有人给我喂水和药——我就这么昏沉了一个白天,直到晚上才清醒过来。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