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与诗行》分卷阅读84

    他的笑声止歇了,但扬起来的脸上还残存着刚才泛上的笑意。他深深望着我,似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忽然有些不懂——就好像在他叹气的那一刻,他的灵魂深处的某个意志终于对着什么彻底投降了。就像战士丢下了紧握的刀,圣徒使着黑魔法将自己献祭。

    “好啊。”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深山国度》有影射现实作品。

    ☆、第五十八章

    自那天以后,我同卡拉扬在城堡里的碰面次数就变多了起来。有一次我夹了本工具书,到最顶层的露台研究造伞,恰巧碰见他也来高处放风。他饶有兴致地半途加入,同我一起看了片刻,忽然问我需不需要任何材料。

    “我可能需要木头。”我对他说。

    他便提议去外面的木棚为我选上几根。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一路向下,从地面一跃而起,趴上露台的边缘等待他的身影出现。

    这里很高,从露台上正好能看见半边花园。打眼望去花园里都是一片同样的深翠叶子,尚没有开出花来,似乎是藤属植物,缠绕在丛丛低矮的灌木上生长。我注目辨认了片刻,觉得那似乎是铁线莲。

    “铁线莲难道不该攀挂在门边上,”我心想,“有谁会把半面花园都种满铁线莲?花期不长——花朵又算不上很美。”

    我这样想着,随即看到卡拉扬走出了城堡的投影下,出现在翠色的花园里。他仿佛猜到了我会从上方眺望,远远地朝我这里看去,双眼因头顶阳光的直射而半眯了起来,发色被那光线映照得瞩目又明亮。

    “好吧,”我想,“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花园总体看上去也不算太糟糕。”

    他带着几根大小不一的圆木回来了,唤出了自己的刀,和我一起动手削出一条条伞骨来。他的刀工很精巧,掌握的力度分毫不差。我注意到那是一把金色的短刀,刀柄上有花朵的纹刻。

    “你这把刀叫做什么?”我问他。

    “玫瑰熔火。”他说,沿着我的视线看去,“玫瑰是刻纹。”

    “可惜这种花现在已经不常见了,”我说,“我读到它在很久以前有着爱情的象征。”

    “有的东西很难消退,”他说,“比你想象到的还要难。它背后的意义比它存活得更长久……”

    “我也想知道我这把刀名字背后的意义,”我用它的刀尖慢慢凿出了伞帽上的一朵玫瑰,对他说,“可我竟然把它的名字忘记了。”

    他停了手,又继续去削。我发觉我的长刀削得不如他的短刀快,认为一定是外在因素作祟。

    “我右手上的伤口没问题了吗,卡拉扬?”我问他,“我在一周前醒来的时候就绑着绷带,现在已经不大疼了。”

    “大概可以,”他说,“刀者的愈合速度比一般人要快。”

    我一边扯着绷带的一头,一边嘟囔道:“绷带好像应该三四天换一次……”

    他在一旁说道:“没关系,我中途为你替换过一回。”

    我谢了他一声,把绷带撕了下来。我手上原本作痛的伤口没有我想象中的狰狞,只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红痕,形状颇具艺术感。我观赏了它片刻,回想起卡拉扬的话,忽然发觉我对他提到的事根本没有印象,再抬头看他时,他的眼神正漫无目的地扫来扫去,脸上有一点红晕。

    我转了转念头,随手拿了一根伞骨,气势汹汹地作势要对他行刺:

    “卡拉扬先生,从实招来,你是在哪一天半夜潜入我的房间?”

    我们削下来的木屑飘得我们两个满身都是——外加我们又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打闹——我们身前的地面上就如同落了一场薄薄的雪。

    我们的伞在那天过后已经初具雏形。我们把每一个关节都拼接在一起,再附加几个作弊的稳固咒,只是没有合适的充作伞面的材料。那把木伞的伞架被我们撑开了,摆放在长桌餐厅的一角。

    我在来到他这里后始终没有做梦,或者只有一些朦胧的印象,在第二天苏醒时也记不清楚;但我那一晚头一回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梦里卡拉扬坐在树下,望向我这边。场景一转,又转到另一个地方,像是一条走廊,他迎面走来,在问我要什么东西。

    “你好,”他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问我要的是一张社团的单子,我告诉他我储物柜里有。我带他一直走到柜子附近,他看着我打开它。

    “可能有点乱。”我认真地说,然后把柜子解了锁。

    然而那里面比我想象得还要糟,似乎有几个朋友又往里塞了些什么,里面多了几盒零食与一堆便条,本子横七竖八地倒在里面,纸张摞得参差不齐。还有一张便条当下飞了出来。

    “好吧,是非常的乱。”我摸了摸鼻子,对身后的人说。

    他似乎是笑了,目光深邃地望着我,只在接过单子时对我道谢。随后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梦境旋转着消失。

    我在这个梦醒来时心情很好——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征兆。那里面的每个细节都非常真实,我不认为那单单是梦境,也许是一次曾被我遗忘在脑后的、我与卡拉扬的交集,而它已飞回到我的身边。

    因为看到卡拉扬在头一天唤出了刀,我便约他在一个训练室里同我对打一场。我在第一局输得倒靠在墙上,于是不服气地与他再约一场。我们这么打了五场,每一回都是我输。他最后或是绞住我的双腿,在我动弹不得的那一刹用刀抵住我的后心;或是拧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武器敲落;或是把我用膝盖抵在地上,刀刃冰凉地贴着我的脸颊,我手里的刀一动也不能动。

    我从与他交手的每一场里都能获得灵感,同时生出一种新的对抗思路,但它们在他面前都棋差一着——这个人对刀法技巧的理解与掌握令我感到震惊。

    “为什么,”我悲痛道,“你明明只比我大了五岁!”

    “我很了解你。”他笑道,垂落的鬓发几乎蹭过我脸上。

    “从这寥寥几场吗?”我问道。

    “从——直觉,”他说,“而且我从前经历过很可怕的训练。”

    “我对我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我喃喃地说,“……太厉害了!”

    “你也是个很优秀的刀者。”他说,同时松了手让我站起来。

    “我一直也是这么默认的,”我说道,“直到今天……”

    他站在旁边一直笑,我做了些放松肌肉的活动,还要跟他打。到了最后,或许是我们都疲累了,我才险之又险地赢过他一回,挥刀的轨迹再偏上一度都要被他反败为胜。他盛赞了我那一挥,并仔细模拟我当时的动作挥出他的熔火。我们满头汗水地并躺在训练室的地上,两人都在轻轻喘气。

    “你有可能会在某一天超过我的。”他说。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