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与诗行》分卷阅读58

    “不过你掌握得并不扎实。”他言简意赅地指出来。

    “蒙混柯尔曼也许足够,”我说,“他不了解魔法士的特性——也许根本不会想要深入了解。”

    奥德戈是唯一一个提前了解我全程设计的人,此时摇头笑道:“你的灵感啊。”

    我在布满黄草的角斗场上与柯尔曼相对致意。远处的评判席里似乎还是与两年前相似的人;执行校长罗吉斯女士,西院和东院的一些教授,其中仿佛有我见过的那名刀法教授胡根。我跟奥德这回一点也没有迟到;他坐在了观众席的第一排。可惜那里缺了兰朵,不见小姑娘飘动的卷发和清脆笑声。

    在我的正对面,柯尔曼握刀的手很稳,只是神态不再包含两年前那种隐约的雀跃。他眼里也并存着各种**扰,或者与我相似,或者不同。

    但那些繁杂的念头都在取胜的愿景前短暂地绕开了道。我看着他,知道他也在让自己这么想。我想我们中总有一个是一定要获胜的,所以该拼尽全力地在此刻求取它——无论是为了谁。

    它应当成为重获新生的一个证明。

    我们中间隔了五步的距离,只等评判席一声令下就能开始我们的对抗。

    余光里有一束光冲上天空。我向后疾退,柯尔曼在同一时间不加犹豫地向我这里冲来。他前进的速度比我的退行要快。彗星织的咒语稍微将他逼退了一点,但他对待这东西已经很娴熟了,用刀背依次敲裂了那些光束。大约过了十五秒,他破开了那层眼花缭乱的屏障,我们开始近身搏斗。

    卡戎一直被我带在身侧。学生们可以自由择选大比的武器,只要不使出刀魂,没人能够分辨这是否属于一把人工制作的刀具。我拔出它与柯尔曼对垒,在打斗过程中将身形压得很低;我的动作更倾向于躲闪而非正面相抗,甚至有几次直接从他身边翻滚而过。

    我能感到柯尔曼也没有彻底地放开姿态。尽管我们一直小范围地四处缠斗,他始终没有踏入我最初站立的位置后方,仿佛在谨慎地寻找着什么。

    当我的手第十二次有意地蹭过地面的时候,我默念一句:“来了”,从地上纵起身,将刀向柯尔曼的面门劈了过去,同时朝后尽可能地跳了一大步。柯尔曼不防这猝然间大开大阖的一击,上半身当即后仰躲闪,左脚也随之向后踏住,以稳身形。但他之后就不再动了,站直了身体,左手的刀垂落下来,眼里是一片空茫。

    我看到他的反应,知道这回是得手了。

    我给他设下的第一个阵是“镜阵”。在迷惑他视线的十五秒内,它的雏形已经在他冲向我的必经之路上匆匆打下。之后的缠斗中,我多次与他倒换位置,空闲的右手不断蹭过地面以补足细节。他始终提防着我最初的站位后藏着古怪,却未曾想真正的陷阱就设在他的背后——他曾走过的路上。

    镜阵无法伤人,只能让阵内人仿佛置身于一个镜面环绕的空间,一时间寻找不到出路。它会将阵内的中招者与阵外人暂时隔离,直到中招者正确地迈出阵法范围为止。

    它的构成并不精细,只需粗糙地画对形状即可;所以它的解法也很简单。西院五年级生大约都熟知这破阵口诀:“左三、后一、右五、前七”——陷入阵法后保持不动,然后按口诀所示走上相应步数。但此时的柯尔曼显然并不了解内情,他试探地向前迈了几步,脚步便随后打了个转,几道光墙在他面前与身侧交相浮现。

    我抓紧时间在镜阵的四周布了几个小束缚阵,又在十步以外另起了一个新阵。随着时间流逝,镜阵里的柯尔曼渐渐察觉到了端倪。他不再寻求出阵的捷径,而是一概靠武力劈碎他眼前层层叠叠的屏障。这手段费力却有效,将他推往了镜阵的边缘。

    新阵的阵纹在地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的手勾画到十字的最后一笔,联过阵法的两端,手掌按在了阵法的中心。

    在柯尔曼踉跄地迈出镜阵、跌入某一个束缚阵时,黑夜也在那一刻降临了。

    沉沉的黑以我手底为圆心向外飞速扩散,如同一团吸了浓墨的云絮脱了束缚,无限地涨开它的边沿。地表的墨色漫向了天空,遮蔽了我们头顶所有的光亮。我们在暗中仔细聆听着彼此的呼吸。评判席和观众席都处在这阵法范围之外,以他们的视角,大约只能看到场地一侧一个黑色的巨大圆球。

    “这是什么?”我听见柯尔曼压抑的呼吸声。

    “暗夜之阵。”我说着,半跪在地上,手掌还钉在阵中央,我们之间只有它与那个生效的束缚阵依旧发着亮,“我精心研习的课外读物。”

    暗夜之阵能令中招者的魔力在短时间内彻底枯竭。除了身处于我这个位置的画阵者,阵法范围内的人都逃不过这一劫。它对于魔力的汲取能补充一些画阵者的消耗,所以此时的我只感到魔力微有下滑,并不明显。

    柯尔曼则不同了。临时束缚阵困住了他的双脚,魔力的抽离令他无法释放冰属刀魂,像前年的大比时那般破阵。我计算着那临时束缚阵剩余的持续时间,右手仍旧贴紧阵法维持它的运作——暗夜之阵的弊端就在这里。它敌我不分。我得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然它便会令我在短短十几秒之内落入与柯尔曼相似的处境。

    我打算在束缚阵失效的前一刹扑向柯尔曼,扛过暗夜之阵涌来的负面影响,与魔力枯竭的他速战速决。

    柯尔曼起先显得很茫然,但现在似乎已彻底冷静下来,赛伦提安被他紧握着贴在地面。他用孤狼般的眼神紧盯着我的所在,硬生生地把身体掰向一个随时能够起跑的姿势。

    “别那么自大。”他说。

    “还有五秒。”我说。

    他垂下了眼睛,能够活动的右手忽然发力一扬。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破空而来,我却不适时地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脸上的笑容——那好像是带有鲜血意味的一个笑。紧接着我感到我右手的手腕袭来了一阵巨大的疼痛,它立刻麻木且高肿起来了,被冲击力带离得向后挪去,脱离了阵心的位置。

    魔力如潮水一般从我的脉络里抽离。它带来的虚弱感与疼痛并驾齐驱,让我在一瞬间重心不稳,翻倒在了地面上。五秒的时限早已退至尽头。我就地一滚,避开了柯尔曼致命的第二击。但他占据了上风;我仰躺在地上,左手的卡戎抵住他重拾的赛伦提安,他向下施着力,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他孤注一掷,向我抛出了他的刀——并且他成功了。

    我确实太过自大。哪怕他确实对这个阵法的诀窍一无所知,他仍旧通过观察一击得中。我的右手微微一动就疼痛至极,不提大型的阵法,连小型的符纹大抵都要画得艰难。我所倚靠的魔力上的优势,已经在他这一举之后所剩无几了。

    “认输吗,维森特?”他说。他的刀刃还在向下压,向我的脖颈一点点逼近。远处的黑暗因为脱离了画阵者的掌控,正迸裂出丝丝裂痕。

    我也在问我自己同样的问题。事实上大比就是这样——说不上多么复杂;一着不慎,就很难从颓势中走出。正如柯尔曼之前误入了镜阵,随后便栽进连环的陷阱。只不过我此时的境遇比起他那时,还要少了更多转机与变数。

    “那是什么,控火咒?”柯尔曼看向我的右手边。我刚刚试图凭借印象在地面画出一个完整的图纹,但因为手腕的颤抖而收效甚微。它只溅出几颗零落的火星,在这漫漫的黑暗里显得渺小至极。

    “对啊。”我说。“内测版的,不太完美。”

    柯尔曼皱了皱眉头,表示不想与我多费口舌。

    “认输吗?”他再一次地确认道。

    卡戎离我的脖颈越来越近,刀刃在与赛伦提安交抵时闪出暗色的寒光。

    ——“我会在三年后将大比的勋章摘给你。”

    ——“要记得我曾说过的也只是‘也许’?”

    ——“那让我来把这个词摘掉吧。有点妄想总是好的。”

    我自那时起总是避免想起我与卡拉扬的对话,它却还是在此刻不听劝阻地冒了上来。而至今当它回顾我脑海的时候,我都从头到尾地热血沸腾。

    我紧紧地握着卡戎的刀柄;我的脖子似乎已能感受到它尖端冰凉的温度。

    “怎么可能。”我说道。

    我登时感到右手的疼痛不算什么了,左肩某一点上突如其来的魔力涌入推挤得我每一个骨节都在呻吟,庞大的痛苦在我全身炸裂开来。我的刀魂脱缰般地从卡戎的刀身窜出,在电光石火里划过柯尔曼的两颊,于他身后燃起熊熊火焰。但花瓣的数目比起以往多上太多了,奔涌的速度又是如此之快,以致于我根本不能说清它们的原型是一片片的花,也无法看清它们涌现的轨道。柯尔曼大约更加不清楚;他震惊地望向身后,那里的冲天火光把正在碎裂的黑夜一寸寸染上红色。

    他的手不觉懈了劲,我从他的刀刃下逃出。

    我浑身各处无一不在痛,还有那种魔力爆发后过度透支的窒息感,只能抱着手臂撤向角斗场的一角。黑暗的笼罩已经彻底消失了,但那场地里流窜的火光依旧,它追逐着柯尔曼的身形不放,火舌将他卷入一层又一层炽热的包围。

    “第二个被引爆的‘节’……”我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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