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分卷阅读94

    谢语栖微愣:“回……家?”

    范卿玄应了一声道:“在临安住几天,待你情况稳定些,我们再启程回范宗。”

    “……哦。”白衣低声回应,眼底却藏着说不尽的心绪,有些事在悄然间改变,有些心境早就不一样了。

    他们在临安这一住就是七天。每日卯时左右,范卿玄都会出门去给谢语栖煎药,然后盯着他全部喝下。有时他回的早些便能看到谢语栖趴在桌上写画,见他来了就收起笔墨,将那些画的图样揉成废纸。

    那一天连城说的话仍旧让范卿玄有些在意,加上谢语栖这几日一直在涂画着什么,让他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那天范卿玄出门取药,在药铺遇上几个人在低声交谈,范卿玄刻意缓了缓步子听了几句。

    “你这几天可别往西路走,我听说官道外不远的凤来镇出事了。”

    “对对,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千万别去了,听说凤来镇在一夜间被屠杀殆尽啊!”

    范卿玄心中一惊,侧目看了他们一眼,不过是几个商旅的贾人,聊起这事像是亲眼所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北面儿来的嘛!我跟你说我那几个朋友从景阳采货回来,那可是亲眼见到的!就在几天前!他说他可是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啊!”

    “谁跟凤来镇这么大仇怨,灭了整个村子……”

    “谁知道啊,整个镇子都没了,这怨气深重,你千万别去!”

    “连家不管?”

    “管什么呀,咱们临安的事她们管过么?估计啊,他们只看得到自家脚下的事。”

    范卿玄皱紧眉头急匆匆的赶回了客栈。此时谢语栖已转醒,正靠着床榻看着窗外的风景,见他站在那儿,淡淡道了一句:“回了。”

    “嗯。”范卿玄看了一眼屋内的书桌,桌上的纸笔未动,前几日被谢语栖写画的纸仍旧堆砌在桌角。

    他看向谢语栖:“这几天,你一直在写什么?”

    谢语栖目光扫了一眼桌角,道:“没什么,乱写的。”

    “凤来镇出事了。”

    谢语栖转过头来:“什么事?”

    看着他的眼睛,范卿玄沉声道:“遭人屠村。”

    谢语栖脸色微变道:“什么时候?何人所为?”

    “几天前。”

    谢语栖沉吟,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出神,却未发现范卿玄眼中划过的一丝异样的光芒。

    第48章 凤来

    乌夜啼养精蓄锐了这些日子,正想万里奔驰一番,如今范谢二人要回凤来镇正把它乐的开花,老远见了二人就兴奋的来回踱步,打着响鼻。

    飞驰一路再往前不到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来时经过的凤来镇,届时应当戌时前后。

    走过大半路程,夕阳西斜,马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响,前方的天色逐渐暗下,又往前行了一里多,天色却急剧的黑下,暗的失常,道路仿佛通向无尽的深渊,原本可以望见的点点烛光,此刻却没有出现。

    “凤来镇的情况不太对劲。”范卿玄催着乌夜啼加快了些步子。

    谢语栖也抬头看去,前方不远处就能见凤来镇的立碑。然而却是一片死寂的黑,毫无生气。

    乌夜啼绕过立碑踏进凤来镇,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一片森白的浓雾中,静的仿佛能听到空气的流动。谢

    语栖拍拍乌夜啼的脖子,马儿听话的停住,在范卿玄诧异的目光下他跳下马背走到一处民宅边。那儿的草丛中躺着一个人,不,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个死人。

    谢语栖将他翻过身,查看了一下,这人已死去近七天。他伸手触碰男子脸上的一道抓痕,伤口粗糙且诡异,不像是被野兽所伤。

    正是他聚精会神时,男子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眼眶中却不见眼白,青白一片,他一把捏住了谢语栖的手。

    谢语栖心中一跳,下意识退后,谁知那男人力大无穷,愣是钳住不松手。范卿玄眼见事态有变跃下马背,挥剑斩落男人半条手臂。

    “怨戾之气太重。”范卿玄将谢语栖拦在身后,横剑又是两道剑芒推了过去。那尸化男子倒进树丛,胸口划破的两道剑伤涓涓往外冒着黑血,他仰面朝天半晌无法起身。

    听得这边有动静,凤来镇中回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鬼哭狼嚎,只觉得脊梁骨阴风阵阵吹,寒进骨子里。

    原以为空无一人的凤来镇上隐约有幽绿的光点一对对浮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刮起寒风,枯枝败叶随风而走,沙尘连着白雾昏暗一片。

    谢语栖皱眉道:“我要去归心楼……”说罢转身就朝另一头跑,范卿玄喊了他一声,无奈的追过去。

    凤来镇本就不大,只一条东西向的主街,余下的都是错落的小土路,归心楼就在主街中路的地方。

    谢语栖冲进归心楼中,桌椅染着薄灰,有些日子无人打扫了。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咬牙往里走,墙壁上开始出现暗红的血点,一直往内院厨房延伸,谢语栖疾步绕过院墙,院中黑气萦绕,倒了几个小厮,都是面色青白,身上带着抓痕。

    再往里间的厨房内,老板和老板娘倒在那儿,墙壁上都是血水,屋内翻着尸臭。

    “为什么……”

    话音未落,酒楼老板的尸体就动了一下,紧接着他身侧的女尸也动了,手脚僵硬的爬起身扭头看向谢语栖,眼眶中皆是一片惨白,没有瞳仁。

    谢语栖往后退了一步,那两具尸体立刻就朝他冲来。院中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小厮也都跟着爬了起来,俱是青白脸色没有瞳仁的模样。

    谢语栖心中惊道:这些人已死去七日,如今正逢头七怕是已经尸化了!

    紧随他冲进归心楼的范卿玄挥出几道剑气将他们掀了出去,然后拉着谢语栖出了归心楼。

    “你别乱跑!他们已开始尸化,虽不厉害可数量太多,若是大意被伤,中了尸毒也不是玩笑!”

    “……嗯。”谢语栖靠在门外朝里看。

    范卿玄剑走如飞,绯色剑光交织成网,将那些想冲出客栈的尸人挡在了里面。末了范卿玄凌空画下字符点在剑网上,他们再无法冲出。

    男子反手提剑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外面看看。”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凤来镇另一头赶去。

    归心楼内张牙舞爪想破开剑网的尸人,老板和老板娘也在其中,行尸走肉般的毫无意识。

    看他们此时此刻的模样,谢语栖一时百感交集,也就在半月前,老板还曾想偷取他们的钱财救夫人,而在那一晚,自己还替老板夫人施针治病,许诺在归返之时再施一次针,夫人这病就能大好。而如今,他是回来了,可这整个凤来镇却物是人非。

    周身弥漫的雾气让人气闷难耐,浓厚的尸气和腥气充盈着整个小镇,谢语栖纠结的皱起眉——这不像是普通的屠杀,像是有人以凤来镇为媒介,做了场法事,顷刻间献祭了这全镇上下几百口人。

    他在归心楼附近转了转,眼前除了白茫茫一片,很难再看清别的东西,只有这朦胧的影子。走了没几步,脚边咯哒一下踢到件东西,发出清脆的声响,谢语栖俯身蹲下,那是一串珠钗,样式小巧简单,可他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正是此时,远处传来一些细碎的响动,

    他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浑浊的雾气里有两个模糊的黑影靠了过来。个子小小的,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而身侧另一人则要更矮一些,约莫就十岁左右。两人手牵手晃悠悠的缓缓走近。

    谢语栖只觉得呼吸没来由的紧促起来,来者的气息十分熟悉。

    “是谁?”男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随着那两人靠近,此时浓雾愈发浓密起来,竟只能见周身一尺余的地方。

    谢语栖屏息凝神,那两个模糊的影子在离他不远处停下。过了半晌,其中一个轻声道:“七爷,跟我回九荒。”

    “小铃儿……”谢语栖蹙眉后退。

    跟在少女身侧的那人轻声笑了,几步上前越过这片浓稠的白雾,牵住了男子的衣袖,仰着脸道:“终于见着你了,语栖哥哥!”

    那一瞬谢语栖完全怔在原地,看着身边那个小小的个子,熟悉的笑容,赫然便是那个柳家巷里的哑姑娘。

    “容儿……你为什么……”

    容儿使劲儿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语栖哥哥,跟我走吧,我们去九荒!”

    “九荒……”谢语栖喃喃着,浓雾中的尸气扰得他气闷,神思凝顿,直到小铃儿也伸手来拉住他,才恍若惊醒,躲开她们二人,“不,你们为何在此?凤来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儿看向小铃儿。

    红衣少女神色不动的开口道:“七爷,你忘了么?你已有半年多不在领主身边了,难道忘了领主的身体状况么?领主每月若不能服食新鲜的阳气,体内的阴毒之气就会反噬。原本凭你的医术,能保领主半生无虞,若加上如意珠,领主再不必忌惮反噬,这才让你来寻如意珠的。这些你难道全忘了?”

    谢语栖蹙眉:“当年他答应过我,若我留下……绝不再食人阳魄……还有,放我师父离开……”

    小铃儿淡淡道:“可是你离开了。”她上前一步凑近了谢语栖,眼白血红,目光森冷空洞:“跟我回九荒。”

    少女逼得紧了,谢语栖便能感受到缠绕在她周身的黑气,阴邪诡秘。

    往年小铃儿纵然是鬼灵,却未曾害人性命,身上带着的法器也将她的鬼气掩去大半,他几乎都忘了她是个鬼灵。而如今,她残害凤来镇百余口人命,怨气在她身侧纠缠,身上戾气太盛,让人脊骨发寒。

    “七爷,倘若你不走,那么下一个地方,将会是景阳城。”

    “不行!”谢语栖脱口喊出,可下一眨眼茫然在心底晕开,云木山上说过的话他还记得,骨清寒的仇尚未得报……可景阳还有他,以及他的一切……

    小铃儿手上的力道大得近乎失常,全然不似一个少女的力气,她死死扣住男子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说话间衣袖中冒出红绸紧紧缠绕上二人的手臂,将二人捆在了一起。

    谢语栖挣脱不开,袖中短剑亦被红绸裹住难以出鞘,他望着少女的眉眼道:“小铃儿!你发什么疯?松手!”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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