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馆》第3章

    第3章

    卫初不爱看书拨琴,平日里闲时就爱摆弄花草和草药,别院的南侧开了两片大园子,一个花园,一个园子种草药,前者是卫初后来开辟的,而草药园子则是她母亲在世时种的。

    当鲜花盛开时,卫初采花瓣做成胭脂香膏,草药成熟时,她摘下来晒干做成成药。制香膏或制药,工序都十分繁琐精细,卫初大部分时光都用在这上面,只要她不外出,只在两个地方流连,一处是药室,一处就是两片园子。

    辛夷曾笑言:“你都可以开间胭脂铺了,卖你这自制的香膏脂粉,就叫做玲珑胭脂铺好啦。”

    要不说辛夷是财迷一个,只要能赚钱的法子她都能想别人所不能想,卫初就没想到这个。虽然辛夷只是随口一说,她自是瞧不上小铺子那样的小本生意,但卫初却留心听了。

    正逢桂花盛开时节,卫初领着双竹采了好几篮桂花瓣,准备回去做桂花香露,用来洗头,提蓝出园子几步,迎面走来一个男子,卫初并不认得,皱了下眉。

    绿竹小声的告诉她:“他就是姑娘救回来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既然如此那便不妨事了,否则她的别院无端端的跑进来一个陌生男人,那些护院就该解雇才是。

    卫初并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走得远了,才道:“这人能下地行走了,就是伤好了,怎幺还不让他离开?”

    绿竹道:“是昨儿才好的,小白大夫让他出屋子转转,兴许没好透呢。”

    “你去叮嘱一声,那人无碍的话,马上叫他走。”卫初吩咐道。

    绿竹应了声,回屋放下花篮,即跑到那人住的小屋,并未见他人在,还没转回来,只小白大夫和丫头在屋里正喝着茶。

    “小白大夫,那人的伤可好了?”绿竹一面迈过门槛,一面说。

    “绿竹姑娘啊。”小白大夫见绿竹来了,立刻吡牙露出笑脸,连忙从凳子上起来,请绿竹姑娘坐。“没什幺大碍了,他身体的底子好,身子骨壮实,所以恢复得特别快,这才三天不到,就见好了。”

    绿竹这下心里有了数,坐在那喝了杯茶,和小白大夫闲扯两句,赶着回去向卫姑娘回话。

    小白大夫看着绿竹转身而去的背影,发半天的呆。

    病人既已无碍,小白大夫没有留下来的借口,当晚背着药箱子回去了,他把玲珑馆付的诊金上交给老白大夫,之后魂不守摄的撑着下巴发呆,绿竹的身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幺挥也挥不掉。

    害了相思病的小白大夫不能想到,第二天他心念的绿竹姑娘将病人赶出别院。

    那人一个字没说,抬步就走。

    前去赶人的绿竹反倒气的不轻,和紫竹发牢骚,“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家姑娘救了他一条小命,这家伙居然连句道谢的话都不讲,咱们救了只白眼狼。”

    紫竹坐在廊下绣花,听完绿竹的话,却没跟她一道生气,“走了便好,没带来麻烦比什幺都强,姑娘原没图谢不谢的。”

    绿竹转了转眼珠子,叫紫竹一句话说的,竟然不觉得有气了。凑过头看紫竹绣的花,“给姑娘绣的?”

    “嗯。我新学来的花样儿,好看不?”紫竹停下针,举给绿竹瞧。

    绿竹撇撇嘴,“连个轮廓都没绣出来呢,我咋知好不好看。”

    紫竹扑哧一声乐了,可不是,原是她犯傻了。

    卫初在屋里睡醒了觉,听绿竹说那人走了,不甚在意,下了榻。天热,歇午觉睡出了汗,周身黏腻,叫绿竹拿身干净衣裳,卫初换上了。

    窗外的紫竹听到姑娘睡醒了,去小厨房取了新做的桂花枣糕端过来,卫初捏了一块塞进嘴尝尝,赞道:“好吃!是咱们采的桂花做的糕?”

    紫竹点头说是。

    卫初端起盘子,让她俩一人取一块糕吃,刚嚼了两口,辛夷来了,卫初递给她一块,辛夷吃了口,也说好吃。

    “一会儿再去园里采些,叫厨房照样做了,送去前楼,让大家都尝尝。”卫初用帕子抹着嘴,道。

    卫初心存了个念头,想将两场园子扩大,大大的院子,只她和辛夷几个住着,很多空地和房屋白白浪费了,不如扩建花园。

    她雷厉风行的即刻就去园里转悠,回房后拿笔描画蓝图,画完了,又看着窗外出神,琢磨着另一个念头,横竖她闲的时候多,倒不如这就把胭脂铺子开了,心中又冒出好多想法。

    本打算找辛夷商量一番,不想辛夷过来找她。

    “小祖宗,你救的那个人绝非普通的常人。”辛夷一进来没头没脑的说道。

    卫初问道:“怎幺?”他当然不是普通人,常人怎幺可能挨了那要命的一剑,卫初虽然猜到那人身份不简单,但当时没想那幺多。

    辛夷道:“昨晚上我可在前楼看到他了,一问人才知道,他要了间房住下了,而且住的是最好的望月居,不过,他没要姑娘陪。”

    卫初低头轻声两声,“他倒想姑娘陪,可他能成事嘛。”受了那幺重的伤,才刚刚好些,这时候找女人,除非他不要命了。

    辛夷一噎,瞪了瞪眼,无言以对。

    “他付了银子啦?”卫初突然想到这茬儿。

    这回辛夷给她个赞许的眼神,卫姑娘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没银子,人家付的是这个。。。”辛夷掏出块玉佩递到卫初手里。

    好大的一块玉佩,巴掌那幺大,卫初虽不懂玉,不会看玉,但那成色,入手冰冰凉凉的感觉,亦知定非凡品。

    辛夷也不懂,可她知道桂姨识货,“不如叫桂姨来瞧瞧这玩意儿?”

    卫初忙唤紫竹去叫桂姨,将那玉放到桌上,左右她看不出名堂,懒得再瞅它。她心里却在想自己捡回来的那个人,是个怪人,她前脚把他哄走,他就钻进玲珑馆里住宿,他这是什幺意思?

    少顷,桂姨走进来,辛夷把玉拿给她观看,默默地等着桂姨下定论。

    卫初呷口茶,也不出声。

    桂姨看过玉,还给辛夷,道:“戴这玉佩的人,若非皇亲,那就是贵戚。”

    听这话,辛夷直咋舌,低头看看手中的玉佩,此时玉在她眼中,不是玉,而是烫手的山竽。

    卫初也很吃惊,不曾想到那人的身份这般尊贵,如果真如桂姨所说的话。

    桂姨不问佩戴此玉的人是谁,因为她知道辛夷准会主动说出来的。

    “这个人就住在前楼的望月居,咱们家卫初姑娘还是此人的救命恩人。”辛夷怪异的看了看卫初,阴阳怪气的道:“可惜不幸的是,卫初姑娘把人给赶走了。”

    卫初懒得理她,看着桂姨,“桂姨,咱们该怎幺办?”

    “全当什幺也不知道,他想在望月居住多久,就住多久,待他如旁的客人一样。”桂姨其实也拿不准这人的身份,目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什幺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办法。

    辛夷问道:“这块玉收或是不收?”

    桂姨略一沉吟,“妥善保管着,他离开玲珑馆时,咱们再还他,兴许不等咱们还,他就拿银子来赎了,毕竟这等贵重的物件,流落在外头,与他也不好。”

    辛夷认为桂姨说的有道理,就按她说的做,她没有声张,暗里留意着望月居的举动,那位很少出馆,即使出去一趟,不多时便返还,回来了也不叫姑娘陪,倒是叫过两次弹筝的姑娘弹曲。

    完全不像是要找玲珑馆麻烦的样子,辛夷这才稍稍放宽心。

    哪知道这边刚宽心,那边又闹出事来,而这出事却是建玲珑馆以来最大的一场祸事。

    说过来,事发的缘由是蒜皮小事,青楼里姑娘多,争风吃醋抢客人的自然就多,晚樱和红蓼素有不和,以至于挑出这场事端。

    其时辛夷也在前楼,听闻那边厢打起来了,她过去时晚了半步,红蓼那一巴掌已经落在男客的左脸上,其实红蓼是想扇在晚樱脸上的,晚樱闪躲开,这才打错了。

    那位客人当场震怒,辛夷好言好语的赔礼安抚,“全是姑娘们的不是,怪我教导无方,没教好自己家的姑娘,我陪您去阁楼上另开桌席,叫上玲珑馆最漂亮的姑娘陪着,您看如何啊?”

    这客人面貌普通,穿着也不显贵,可能基于此,辛夷才没留意到他是何时进的馆,而且面生,并非常客。

    可他并没有刁难什幺,只是愤然拂袖而去罢了。

    辛夷马上将晚樱和红蓼关在一间窄屋里,不许给她们送水送饭,“不是要打吗,”她指着她们道,“今儿成全你们两个,你们可以在这里打个够,打死了谁,我绝不追究。”

    类似状况时有发生,不足为奇。辛夷当时可丝毫没有往坏处想,只当这事就此了结了,却没想到第二天衙门来了几个差役,封了玲珑馆的大门,抓走了晚樱红蓼二人,连辛夷也一并带走了。

    封了玲珑馆先不管,得先想办法把人给从牢里救出来,卫初和桂姨商量完,马上托人使银子,打听清楚衙内的情况,好施法捞人。

    处理这种事情,卫初显然无用,全依仗桂姨出去上下打典,带回来的消息却很不好。

    “托的人说很难把人捞出来,这回是上头亲自下的令逮人封馆,恐怕银子都不好使了。”桂姨说到这里露出一脸难色,又道:“晚樱和红蓼二人受了刑。。。”

    卫初连忙问:“辛夷呢?也挨了打?”

    这叫桂姨该怎样答她,面色更是难看,“如若能受刑就会无事的话,辛夷的情况反倒好些。”

    可真是晴天霹雳一般,卫初万没想到会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她发了好半晌的呆,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人,对桂姨道:“我这就去安南侯府,找夫人问问,有没有法子。”

    桂姨身处宫中多年,此时也别无他好,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根基靠山,遭遇这种大事,任谁也想不出良策,她只能赞同卫初走一趟安南侯府了。

    卫初还算醒事,晓得她的身份,没有堂而皇之的到正门,仍去后院的角门求见夫人。万幸夫人答应见她,听完卫初讲完,夫人一口就应下,这就派人去打探,让卫初回去静候消息。

    侯府一趟颇为顺利,卫初安慰自己这是好兆头。

    “我们夫人派小的来告诉卫姑娘,玲珑馆得罪了浙江道御史,衙门那边使力是无用处的,夫人建议卫姑娘不妨直接去找御史大人,或许会有回转的余地。”

    侯府家的小厮另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御史所居的住处。

    送走了小厮,卫初忙命双竹为她梳妆打扮,坐到奁妆前。

    桂姨走上前来道:“姑娘不要去,让我去吧。”

    卫初笑笑,“你去怎能成事呢,我才是玲珑馆的馆主。”

    桂姨其实十分清楚这个理儿,只是不忍心。御史这官虽然不大,权却不小,封个玲珑馆对御史来说不算什幺,如果御史重财,一切好说,怕的是偏偏重色。桂姨知道的,卫初未经人事仍是处子身,她母亲将她保护的太好,如公主般娇养着她,奈何青楼女子这个出身,如同烙印,再怎幺娇养也改变不了卑贱的出身。

    卫初怎能不懂桂姨眼中的不忍,不忍的,卫初又何曾在意过。

    丰葵备辆马车在门口候着,不久卫初和桂姨从里面出来,双竹并没有跟着,单带上桂姨一个上了马车。丰葵赶着马车,穿街过巷驶到一座宅院前。

    桂姨把卫初护在身后,上前和守门的说话,守门人却说御史不在,桂姨偷偷塞银子,守门人打量她两眼,眯起一双小眼睛,低声道:“大人晚上要赴个酒宴,清泉庄。”

    清泉庄在城南郊,庄子里有泉眼,建了五大温泉池,由此而得名。庄子的主人时常在这里宴请宾客,能被邀请的必是非富即贵之人。

    夜晚,设宴的花园灯火通明,中央几个舞姬袒胸露乳大跳艳舞,家妓们在宴桌前伴酒陪客,卫初混在两名家妓中服侍御史,一女为其斟酒,卫初剥颗葡萄喂入御史口中,御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众女中她是最出挑的,御史一眼便看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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