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熄灭 (4)
从智勋办公室出来的我，强烈感受到了其他同事们惊诧的眼光。
我无视那些眼光，走到我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我的包包和该整理的那些资料，準备离开公司。
一踏出办公室，后方开始传来微弱的讨论声，想必话语间一定会出现我跟智勋两人的名字。
走没多久，我就听见有脚步声接近我，回首映入眼帘的不是心中认为的那个人，而是意想不到的人。
「小兰？」我叫出她的名字，她气喘吁吁地跟上我。
「宛谕姐，妳该不会真的打算要跟智勋先生结束吗？」她一脸着急看着我，我淡然答覆她的问题：「嗯，我想这是我跟他的私事，没有甚幺好说的……」
「怎幺会没有甚幺好说的呢？」她激动地说，「毕竟实在太突然了，从昨天晚上的聚会到刚刚，实在很难想像你们两个人会走到这步！」
我不答，而是静静地听着小兰述说。
「昨晚智勋先生本来要在聚会上正式跟大家告知跟宛谕姐的婚事，谁知道智勋先生在台上不管怎幺呼唤妳的名字就是见不到妳的人，让他慌急了，当场丢下麦克风离开现场去找妳……结果妳今天竟然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来到公司，都不知道智勋先生昨晚多……」
「小兰。」我打断了她的话，多亏她让我知道为甚幺我一进公司，会有这幺多双疑惑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并且让我看到了过去充满许多希望的自己。
「妳也喜欢智勋对吧？」我问小兰，她停顿几秒，脸色渐渐地黯淡下来。
「他的背景，是我们这些平凡女孩无法高攀起的。」我的语调缓慢，「我才会选择放手，因为我知晓一个事实，麻雀再怎幺努力也是无法变成凤凰的。那些都只是虚幻的可能，怎样也无法达成。」
小兰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她红着眼看着我。
「加油。」这声加油，完全不含任何真心与鼓励。
语毕我便转身离开。
离开这个曾经让我幻想过会得到世界上最美好幸福的所在地。
每走一步，我便能感受到踏出的步伐十分沉重。
妳叫甚幺名字呢？
他温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耳边。
你、你好，我是前几天刚进来的新人，叫做游宛谕……
不用害羞，那换我自我介绍了，我是宛谕小姐未来的上司，李智勋。
上、上司……天啊！您、您好……
不需要改口啦！这样听起来感觉我很老欸。
可、可是……
对了，宛谕小姐喜不喜欢喝咖啡？待会下班一起喝一杯如何？
嗯，嗯……好，没问题。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啊……还有妳眼镜滑落下来的模样，很可爱喔！
咦？
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眼泪跟着同时滑落。
原来这就叫做撕心裂肺般地疼痛，因为曾经狠狠地爱过，所以当真的全部结束时，就会心痛不已。
我喜欢妳，游宛谕。跟我交往好吗？
回忆停止在这一幕，我抬头望向天空，今天的阳光被白云遮掩住。
「宛谕小姐？」听到他人呼唤我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回头。
「你、你是……？」我疑惑地看着那人，一时之间没办法反应过来他是谁。
「忘记了我吗？啊……忘记也是难免的。」他把戴在头上的帽子及脸上的眼镜摘下后，我才想起他是谁。
「安、安迪？」叫出他的名字后，安迪的嘴角微微勾起。
「嗯，好久不见。」他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我，「需要吗？」
我接过他的手帕，轻声地道谢：「谢谢。」
藉由他的手帕，将我脸颊两侧的泪痕给擦拭乾净。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不禁失笑，「很想要问发生什幺事情对吧？」
他微愣，蹙眉苦笑，「很想问，但怕揭了妳的伤疤。」
「没关係，问吧……反正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我把他的手帕放进包包里，「我再买一条新的还你吧……」
「不需要，就当是送妳的。」他笑道，「我想……妳要问的事情应该跟上次我们在店里聊的有关对吧？」
我微微颔首，「找个地方坐下聊聊，是不是比较好。」
他浅笑，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和他随意找了一处较无人的地方，这样聊起天来比较轻鬆，没有其余喧闹的声音来搅和。
「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我看着天空说，阳光微微露出，「我们交往一年多，準备论及婚嫁。只可惜身分不配，最后走向分手的道路。」
「很难过吧？」他的视线同样放在天空上。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曾经很爱过。」我淡然一笑，「现在回首才发现幸福，不需要太奢侈，简单就足够。」
「所以比起奢侈的幸福，宛谕小姐最后选择的是简单的幸福吗？」安迪的话，我默认。
「我这种平凡的女孩……还是适合简单的幸福。」
我和他相视笑着，「话说……你这打扮跟上次在店里遇见你时的打扮，相差甚远呢！」
他愣了几秒钟后，扯起嘴角说：「我喜欢这样子的我。」他把戴着的眼镜拿下。
「妳也是，没戴眼镜跟戴眼镜比起来，较有女人味。」他说。
我淡笑，手指着戴在脸上的眼镜说：「我也比较喜欢这样子的我。」
「那个……」我盯着他的脸许久，后深呼吸一口气开口：「我想要明白，杰恩被杀死过一次这句话究竟是甚幺意思？」
「妳不应该问我才对。」安迪苦笑，「这种事情该问本人，而不是藉由他人去了解。」
「但是……」我欲言又止，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我害怕，我害怕若我问了，他会讨厌我……害怕我问了，会揭开他曾经的伤疤。可是若不问，我就会一直盘旋在愧疚的心里。」
毕竟曾经把他狠狠推开过一次，不想要再伤害他第二次。
「他不会讨厌妳。」安迪温柔的语气让人觉得安心，「只要妳选择了不离不弃，那幺我想他会连他自己脆弱的过去，一併让妳知道，并且由妳来帮他遗忘掉的。」
他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出来了呢……」随即低头看了看腕上自己的手錶，「我该走了……我还另外跟别人有约。」
「谁？」下意识地问了他。
他露出一抹温煦的微笑，「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嗯，很谢谢你愿意陪我说这幺多，当我的垃圾桶。」
「不会，能跟美女聊天是我最大的荣幸。」他的这番话使我无奈地笑着。
「那幺，有缘再会。」他转身离开，压低自己的帽子，走没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身面向我。
「宛谕小姐。」他叫唤我的名字，很温柔。
「怎幺了？」
「要是如果知道了勛杰的过去，妳还是会接受他吗？」他的话，让我充满疑惑及不安。
但我并没有太久的迟疑，给了他灿烂的微笑和坚定的回答。
「嗯，还是会。」我说，「因为我相信我选择的幸福。」
「那就好。」他的神情染上一丝丝哀伤，「做到知道吗？要不然……」
他再次转身，最后想对我说的话被风声掩没。
我什幺也没听到，但直觉告诉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跟安迪见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