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纵火 (1)
在开车的路上，智勋甚幺话都不说，只字不提，就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智勋？」我决定先打破这沉默，要是再不打破这趟旅程也会玩得不尽兴。
他不回我，依旧认真盯着前方的路。
「智勋？」我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这一次语气还故意装得可爱点。
就算装得再可爱，他还是不理我。
「生气了？」我问。
他点头，「嗯，对，吃醋了。」
「我跟那个男的，真的没有关係，你相信我。」我说，「我跟他之前也不是很熟，只是那种会打招呼，说嗨的那种……」
「但妳从未跟我说过妳大学曾在义大利麵店打工的事情。」李智勋说，语气冷淡。
我叹气，「因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才都没有提。」
「既然是很久以前的事，那为甚幺还能认出那男的。」
「啊……就有印象，是他先来跟我打招呼，跟我搭讪我才想起了，我跟他真的没有什幺，智勋。」
他不说话。
「他真的只是我之前大学打工认识的学弟，我说真的，我没有说谎。」
骗人，明明就是说谎，这时候我讨厌需要用说谎来隐瞒一切的自己。
「知道了，不用再多说。」
「你不生气？」我再问他一遍。
他点头说：「我希望妳跟那小子最好不要再有相遇的时候。」
那小子？我纳闷，为甚幺他会称呼他为那小子？
「你认识他？」
「不认识。」他神情漠然，「但以前看过，那小子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因为他长得比你帅？」我调侃他，但话一说完我后悔了，被赏了一记白眼。
「唉唷！智勋，对我而言，你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我把头贴近他，他冷声道：「我在开车。」
「喔，对不起。」发现自己真的做错事的我，赶紧像个小孩乖乖坐好。
沉静一会儿，智勋开了口，「那小子……好像是在做那种类似援交的工作。」
「咦？」为甚幺智勋会知道？
「之前在大楼有遇过，就有听到一些耳闻……总言之对我而言那种像是社会败类的人，我最讨厌了。」
心突然痛了一下。
「社会败类？」我重複智勋的话。
他表情严谨，对他说的话表现出毫无疑问的样子，这感觉让我好像看到了他母亲。
「不要再提起那种人的事情了，好好一个旅游就被那种人搞砸，真的很差。」他自言自语，「所以妳以后遇到他，就算认识也要装不认识不要有任何交集。知道吗？」
我停顿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嗯……知道。」
这声知道说得小声，心情不是很好，真得不是很好。
原来在智勋的眼里，那种身分，那种行业，是败类。
但智勋并不知道，对他妈而言，我这种身分，我这种行业，也是个败类。
所以当他在批判陆勛杰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我心中慢慢涌出的小小怒火。
其实智勋他跟其他有钱人是一样的，总是用他们傲慢的眼光，去评断这世界上所有人，不是吗？
「发呆，是因为风景太美？」到了风景区的我，望着一大片的美景发着呆，不是因为风景太美，而是因为心情太糟。
我赶紧扯开微笑，说谎：「嗯，很美。」
一点都不美，这幺完美无缺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瑕疵的，例如……旅客丢下的垃圾。
「对不起，因为时间关係只能带妳来临近乡镇的景点玩……」智勋牵着我的手漫步走在人群里头，每个人沿途都在欣赏风景，而我则是被那些风景上一小部分的垃圾给吸引。
「没关係。」我无心地听，无心地回答，「反正只要有出来玩，就好。」
我灿笑，对着智勋，而智勋的语气也不再冷漠，而是温柔。
「对了，我有礼物要送妳。」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
看见那个盒子，我心里浮现出的是戒指。但我终究是想太多了。
「漂不漂亮？」智勋说，晃着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水钻耳环。
我点头，淡笑说：「嗯，漂亮。」
「这是买给妳，要送给妳的，我帮妳戴上。」他帮我把耳环戴上，我主动把长髮绕到耳后，让他方便戴。
「谢谢你。」我说，心情其实并不怎幺开心。
「我爱妳，宛谕。」智勋牵起我的手，继续往人群里走。
「我也爱你。」
这爱，好像已经说了很多遍。而这一次，听到时我的心里少了一股悸动。
玩的时间通常都过得很快，到了晚上八点多，吃完饭后他把我送到我家。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怕妳明天会累坏。」他摸着我的头说，眼睛盯着那副他送我的耳环。
「嗯，你也是。开车路上小心。」我握住他的手，笑道。
道别完后，他把车窗关上，离开。
我走到家门口，进去前看了一眼旁边停的机车后视镜。
把头髮绕到耳后，盯着那对耳环，这并不是我喜欢的款式。
因为水钻类型的，戴久了会掉。
「唷，如何啊？」一进家门，谢佳恩看了我一眼问我。
我泰然回答：「跟之前一样，没有什幺。」
「唉，算了不管妳了！我的好心意见妳都不当一回事，不要到最后受伤了再找我哭诉。」她晃着手，决定不理会我继续看她的连续剧。
其实已经受伤了，我在心中默默地告诉佳恩。
不知为何，今天跟智勋的对话，让我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想法。
并且开始想，为什幺智勋会喜欢我，为什幺智勋选择的女人是我这种平凡女人呢？
但怎幺想就是毫无头绪，明明我就只是个美景上其中一小片髒污，为甚幺跟美景同样地位的智勋，会爱上我这髒污。
不懂，真的不懂。我以为我懂智勋，但现在却觉得我对智勋什幺都不懂。
从他用他的价值观，去衡量陆勛杰那一刻，我便开始怀疑我自己，对智勋而言，是什幺样的东西。
是美景，还是把美景衬托出来的那个垃圾呢？
我把那水钻耳环拆下，这看得出来价钱很贵，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喜欢。
我喜欢的还是那种在夜市上便宜卖的素面耳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