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犯》35

    “谢谢你。”

    厢式电梯中,只有谢斯存和莫娜两个人。

    对她突如其来的道谢,莫娜显得有些惊慌。

    “谁我怎么突然说这个”

    鉴证科的人在方易的办公室里翻翻捡捡一上午,出了这样的丑闻,事务所里人心惶惶。

    “谢谢你帮我拍照。”

    谢斯存侧过头展开一个格外明显的微笑。

    即便是低像素的监控摄像头也能轻易分辨。

    而莫娜脸上尴尬的神色却正好不会被镜头捕捉。

    “嗯你说什么呀,什么拍照”

    谢斯存趁她不备,突然攥住她的肩膀一把把人抱在怀里。

    “别动,现在鉴证科的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在监控室盯着呢。”

    莫娜吓了一跳,短促地尖叫一声,刚想把人推开,听到这句话又立即吓得不敢动了。

    谢斯存揽着她的肩膀,正对着摄像头保持微笑。

    “他们查到内部论坛上的照片是早晚的事。”

    “现在看到你和我关系‘这么好’,就会认为你是为了帮我摆脱性骚扰才拍照发帖的。”

    “不想被带去鉴证科喝咖啡,就也抱我一下。”

    莫娜顺从又生硬地抬起胳膊使劲勒住谢斯存的背。

    电梯停在一层。

    “不想被误会的话可以放开了。”

    莫娜闻言又迅速弹开。

    两个人佯作亲密肩并肩走出大楼。

    “为什么帮我”

    莫娜停在巴士站前,撩起自己被风吹在脸前的卷发。

    “你不是也帮我了么。”

    “你明明知道,我那是想害你。”

    “不重要,我只看结果。”

    谢斯存的脸上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她们沉默着排队在人群之中等巴士。

    良久,莫娜又突然开口道。

    “我真羡慕你可以穿裤子。”

    谢斯存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望向她。

    她穿着一条五分袖的正装连衣裙,经典标准的普鲁士蓝,品牌售价相较于她的月薪而言稍有些不经济,但却令她的光彩照人效率翻倍。

    “我的学历、能力都不如你,没有你那种在上司面前一点都不需要靠外表撑场面的硬气。”莫娜笑了笑,又坦坦荡荡地对谢斯存撇下嘴。“你一定在金融港实习过吧中心大楼”

    谢斯存诚恳地点点头。

    “那楼下有座喷泉,你知道吧,我也去过,在那儿坐了一下午。”

    “中心大楼里有j岛那01%的,最顶尖的律所。”

    “我坐在那,等他们下班。”

    “有一件很奇怪的是,你注意过没有。”

    “所有的男律师,他们穿得都一样。”

    “无论是高级合伙人,还是没过实习期的学生仔,西装,皮鞋,衬衫,领带。只有牌子不一样。”

    “可女律师不是。”

    “黑色职业装的是实习生,穿套装裙的是普通律师,只有高级合伙人,我只看到了那么几个高级合伙人是女士,她们穿着干净利落的西装裤,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莫娜说着,陷入到自己的感慨中去。

    谢斯存却适时打断了她的哲思,大煞风景地回答,“我没想过那些,我只是爱穿裤子。”

    “那只能说明你不该呆在这儿。”

    “你这种入职三个月就能拉来一个标的几千万案源的人不该呆在这儿。”

    “这种地方只需要我这种,胸无大志,能力平平,没上过名门大学,只能靠巴结上司混饭局拿业务往上爬的人。”

    “你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讨厌你吗,谢斯存”

    “所有人都讨厌你。”

    “你这种j大出来的,应该去中心大楼玩儿高端局的人,来这儿,是破坏我们的规则。”

    “律师跟律师也是不一样的。”

    “你总有一天是要穿着西装裤到金融港上班的。”

    “而有些人只能一辈子靠鸡毛蒜皮的案子,赚吃饭钱。”

    大概是知道已经被谢斯存拿住了自己的把柄,莫娜有些破罐破摔,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都抖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谢斯存却丝毫不打算反驳,竟然还露出一副认同的神色,连连点头。

    同样的怨恨她求学岁月的每一天都在经历。

    她有一个破产自杀上了本地新闻的父亲,一年不落地拿学术奖,却永远也不愿交会员费加入精英社,所有人都忙着跨年狂欢,她躲在打工的咖啡馆里背法条。悬殊的经济差异让她只能拼命变得优秀,而如今她又因为格格不入的优秀令人厌恶。

    谢斯存想到这里甚至有些释然。

    不一样即为不可能。

    原来这世上人人都是谭伽的党徒。

    “你喜欢穿律师袍吗”

    谢斯存突然这样问道。

    莫娜有些不明所以。

    “只要你还喜欢穿律师袍,那下面是裤子还是裙子,都不重要。”

    到半山的巴士泊入站台,谢斯存循着人流缓缓向前。

    “只要不违反《律师法》,选择任何途径向上走,都没有优劣之分。”

    最后她回过头。

    “但是是走,不是爬。”

    莫娜望着她消失的道路尽头出神片刻,按灭手机屏幕补了补嘴上的口红,坐上去往不同方向的巴士。

    生活是无所期待的终身监禁。

    而女人甚至没有挑选囚服的权力。

    夏天结束之前,谢斯存终于拿到了数额十万的高利贷,代价是明年这个时候她必须双倍奉还。

    母亲的医药费全款补齐,手术被安排在十二月末。

    她生日的前一周。

    与中易两年的合同也即将到期,暂时没有了母亲治疗费的压力,谢斯存计划明年在不惊动谭伽的前提下,跳槽到级别更高的律所,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母亲最近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除了唠唠叨叨向谢斯存询问她那个来探过病的“上司”,再也没有闹过什么脾气。

    席溯几个月不曾露面,已经习惯了被他见缝插针威逼利诱的谢斯存一时之间真有些不适应。

    就这样一天天熬到入冬。

    除了时常感到仍有人在暗中尾随着走夜路的自己,生活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平静。

    直到有一天,谢斯存在法律援助中心的工作群里,看到了一条有熟悉名字的案件通告。

    谭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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