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初恋情人
几日之后，刘浣忽然匆匆来报：「小姐…将军大人要请您下去，他在正厅等您。」
想不到，符彦清回来才没多久，便直接到逸香阁来见女儿，从卧房到前厅的路途不过百步之遥，方明闵却是一步步走得战战兢兢。
“唉…将来总要来！”她提振起精神来到符彦清跟前，恭敬的行了晚辈的跪拜礼，同时也暗自观察着这位威勇大将军。
他比方明闵想像的更加年轻，看上去健壮硬朗，蓄着鬍鬚颇有英武之姿。
由于长年征战沙场，符彦清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要与这样的英雄人物应对，方明闵顿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允曦…见过将军大人。」方明闵这阵子思索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称呼符彦清为“将军大人”。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名义上的父女，这样的称谓或许较为保险。
符彦清有些手足无措将方明闵一把扶起，这一声“将军”彷彿沉甸甸的大槌头，在他心上猛然一击，千言万语在脑中盘旋，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当年，符允曦离家时还是个小女娃，岁月流转竟然过了十年之久。
要不是因为，眼前的少女有几分卫夫人年轻时的神韵，符彦清也很难将她与记忆中的女儿身影拼凑在一起，生疏是在所难免的。
最后，他只简单问了一句：「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不同于外表，他语气轻柔中略带哀伤，足以透露出对这个无缘女儿深深的想念及歉意。
「允曦一切都好…请将军放心。」受符允曦这个身分的庇荫，她得以有个栖身之处已经是十分心满意足，对于符允曦的父母以至于身边的人，方明闵也总是怀抱着一分感激。
「那就好！总之来日方长…允曦，我们再慢慢聊吧！」符彦清伸出手掌，本来欲轻拍女儿的头，却又僵在原地。
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转而露出慈祥的笑颜：「那…我先回去準备府中的家宴，等会儿，你也出来让兄长们看看。」
「好的，多谢将军大人！」方明闵亦对符彦清回以浅浅一笑，气氛瞬间比方才好转许多。
“好耶！看样子我又安全过关了，这个将军倒是满好相处的呀！”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让方明闵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也轻鬆了起来。
不久之后，符府的侍女们端着大小箱子鱼贯而入，说是要替允曦小姐更衣梳妆。
想必是符将军特别交代下去，满桌子的珠宝首饰、上等绸缎，都是方明闵前所未见的东西，像是要将她彻底改头换面一般。
有爹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打从方明闵到符府来，还是第一次受到这幺高级的礼遇呢！
接着，在一位侍卫带领下，方明闵与刘浣来到前院的宴客厅入座，她从未见识过像今日这样宾客云集、热闹喧譁的场合，活像个好奇宝宝不停张望……
宴席之中，两位面容陌生的少年见方明闵到来，主动过来向她攀谈：「允曦…你就是允曦妹妹吧？」
「…是的。」方明闵急忙起身弯腰行礼。
「哈哈哈…你一定认不出我们吧！我是你的四哥昭寿，这是三哥昭远。」符昭寿看起来稚气未脱，见到妹妹还是难掩兴奋之情，开怀笑容都挂在脸上。
符昭远则相对成熟内敛许多，只是淡淡向方明闵点了个头。
虽然，当年卫夫人为避祸带走符允曦时，就和符家脱离了关係，符允曦与符家成员名义上并无干係，但毕竟还是血脉相连的骨肉，怎幺能就此形同陌路呢？
「三哥、四哥好！」无论此二人与她的实际年龄差距如何，方明闵想必都得做出一个乖巧妹妹的样子。
两位符公子才刚要坐下与方明闵寒暄一番，便远远听见符彦清召集大家，朗声说道：「符氏一族长年在各地征战，今日难得齐聚一堂，彦清在此敬各位父老弟兄，愿宾主尽欢！」随即爽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符府家宴就此正式展开，与会众人各自饮酒聊天，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场面十分热络。
此时，符彦清已经无闲暇空档，可以顾及方明闵，杨夫人则是陪在将军身旁招呼宾客，十足贤内助的模样。
而方明闵混在人群之中，除了符家兄弟并无其他人特别留心，或者问起她的身分。她也乐得和刘浣一起低调的隐身在角落吃饭喝茶，四处张望。
根据方明闵眼前所见，符氏一族是个颇大的家族，但平时似乎不怎幺往来，各自的居住地又分布甚远，听起来各自都说是“哎呀！久未谋面＂。
而从外貌装扮来看，许多符家成员应该都符彦清同是军官将领的阶级，隐约听着他们高谈阔论的内容，方明闵不免想起当初白少年与自己提过的事。
此时代背景并非大一统的帝国，更像是各方军队首领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情况，即使已经建国称帝的朝廷，也只是偏安一隅、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下一个政权推翻倾覆。
此外，方明闵还时不时听到“辽国”“契丹”等字眼，这些伟大将军们似乎为了对抗这个敌国吃了不少苦头呢！
宴会就这幺进行着，外头忽然传来家僕拉着长音通报，应该是有贵客临门，打断了原先厅内人声鼎沸的气氛，也不知来人究竟是什幺名堂？
就在众人相互议论猜测时，一位身着精緻刺绣的对襟长衫，头顶上束着金冠的青壮男子，与另外一位浅蓝绸缎宽袍，长相俊美的青年步入厅中，两人一前一后，看起来像是主从关係。
金冠男子一进门，就朗声笑道：「小王今日不请自来…不会是打扰了符大将军吧？」
「郑王纡尊降贵，亲临蔽府，在下当然是万分荣幸！只是…寻常家宴怕多有怠慢，还请王爷莫怪！」见来者竟是当今皇帝的亲姪子，镇守汴京、位居开封尹的郑王，符彦清不敢耽搁，立即快步迎向前去。
「小姪崇训，拜见世叔！今日与郑王一同前来，祝贺将军凯旋而归啊！」郑王身旁的青年像是与符彦清熟识，一开口便直接称呼他为世叔。
「崇训，许久未见！听闻你现今在郑王麾下效力…一切可好啊？」符将军亲切的拍拍李崇训的肩膀，以长辈的身分关怀问安一番。
未等李崇训回话，郑王收起摺扇抢先一步：「欸…在小王手底下，自然是好的！」
「哈哈哈…王爷所言甚是！」符彦清识相的点头附和，并将两人一路迎接到主位区域上。
原先厅内的符家成员，见贵客到来亦纷纷凑向前去，没关係的人行礼问安，认识的就客套寒暄一番，场面顿时围成了一个以郑王为中心的人团。
就在众人行经方明闵跟前时，那位名唤“崇训”的俊美青年，不着痕迹的朝着她上下打量，虽然只有一瞬间就移开视线，但还是被方明闵敏锐的察觉到，她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十分不自在。
危机意识告诉她，继续待在这个公开场合恐怕不大适合，恰巧杨夫人以符永龄略有倦意，要将女儿带回去休息为由，先行告退。
方明闵便顺势带着刘浣，与其他女眷们一同起身迴避。
怎知，方明闵一行人转身离开后，郑王却突然开口说道：「想必，方才那位便是符家大小姐吧！」却不知他所指何人，是符允曦还是符允龄？
下一句，郑王更是说出让在场诸位，都不免胆颤心惊的话。「小王曾经听闻一个有趣的说法，不知道将军可否知晓？传言道…符家长女乃是凤凰命格…此生必贵为皇后！」
郑王一边说着，眼神诡异的飘向符彦清，亦不知他此时此言所含何意？
「唉…那都是江湖术士为趋炎附势的浮夸之词，王爷可别当真啊！」符彦清脸上诚恳慎重的向郑王解释着，心中却也是大大捏了一把冷汗。
“事隔多年…此话不知郑王是从何得知的？”
郑王朗声大笑后，也不再追问，随即打个圆场：「哈哈哈！本王只是说说笑罢了…符大将军未免太过认真！」他神色自若，彷彿刚才真的只是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很快的，因为访客到来而中断的宴会，又若无其事接着进行，大厅里也恢复了歌舞昇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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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逸香阁，方明闵一整天战战兢兢的心情这才真正鬆懈下来，她二话不说脱去鞋袜，躺在房内的梨花木椅上。
“唉…这符将军回来之后可不太妙！要是天天都得模仿符允曦这幺拘谨约束，那日子有多痛苦啊！”方明闵深深觉得，比起现在被符彦清放在心上，她宁愿像之前一样做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独自沮丧片刻，她发觉整个逸香阁里鸦雀无声，刘浣兄妹才刚相伴前去主院伙房领东西，没那幺快回来。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自从逸香阁经历“杨夫人授权、总管大人指使伙房、浣衣院管事…等刁难”事件后，虽然现在一切又恢复太平时期，但方明闵也学会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有空没空就去正院多搬些乾粮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唉…好无聊呀！难得所有人都忙着在前头参加宴会，早知道应该随便乱晃，参观一下这栋将军府该有多好呢！”无所事事的方明闵嘴里叨念着，也只能下楼去小偏厅打发时间了。
在符家生活的这段日子，方明闵唯一的长进，可说是更加享受古色古香的生活。卧室内除了基本的家具设备，还放置了五门雕花屏风和一个大木浴桶。
另外，她将楼下左边的小偏厅整理成为“休闲娱乐室”，摆放逸香阁中所有书册画轴、珍奇古玩，以及一把梧桐木古筝。
方明闵曲身窝在榻上，翻着手上满是文言文的书籍，分开来看每个字都认得，但凑起来读，却怎幺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的意识不受控制的迷濛起来，不知不觉便趴在卧榻的小桌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方明闵隐约察觉到有个异样声响传来，似乎是某个人正推开厅门进到室内。
若是刘浣他们必会出声叫唤，不至于一语不发就走进偏厅，方明闵警惕的睁开双眼，一个年轻男子的脸庞就近在咫尺。
如此突发状况，让方明闵忍不住惊呼一声，却立刻被男子摀住嘴巴。「嘘…允曦是我呀！」
正逢黄昏时刻，外头天色早已灰暗，偏厅内尚未点灯，方明闵一瞬间也看不清男子的面容。
她缩着身躯不敢作声，小心翼翼戒备着眼前这名陌生人，心里头忍不住扯着喉咙吶喊。“我哪知道你是谁呀！快放开我！”
「欸…知道你回来了，我可是奋不顾身的找来！允曦，你怎幺是这种反应呢？」男子脸色微愠噘起嘴，似乎颇有怨言。
方明闵专注一看，他不就是稍早在宴会厅出现过，称符彦清为世叔的人吗？判断现况，此人与符允曦貌似也有私交，应该不会做出什幺危害她的举动，方明闵这才慢慢恢复镇定。
「公子…你怎幺会来这里呢？」看来只能先装熟，再随机以不变应万变了。
李崇训禁不住讪笑，像是方明闵问了一个绝顶愚笨的问题，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可是堂堂李守政将军的大公子－李崇训，怎幺我还不能来呀？莫非…允曦是在怪我，这幺久才来看你？」
「唉呀…你是知道的，将军府又不比三官寺那穷乡僻野，连要带封信进来都很难。」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看着符允曦娟秀的脸庞。「我们私下往来书信的事情，被知道了可不好！」
闻言，方明闵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倘若她没有误会李崇训的意思，他就是符允曦偷偷交的男朋友？
李崇训牵起方明闵的手，眼眸中满是浓情蜜意，向她承诺道：「你放心！我已经请父亲向世叔提亲了，就凭我们两家的交情，相信世叔一定会同意的！」
此人眉宇深邃、脣红齿白，皮肤又十分光滑细緻，是方明闵见过最像从画中走出来的梦幻美男子。
在他热烈注视的目光之下，彷彿任何人都成了闪耀发光的主角，方明闵瞬间也有一些恍然失神。
「这样一来，谁都不能阻挡我们结为夫妻了。」
但李崇训接着说出的这番话，让方明闵心中宛如晴天霹雳，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成亲…这是不是有些仓促呢？」
听起来，此人的父亲与符彦清是奋战沙场的生死之交，李崇训对他所说的提议想必是胜券在握。
「怎幺会呢？我们不是早就私订终身…允曦，你也收了我的家传信物呀！」李崇训从怀中掏出了半块龙纹玉珮，证实他所言不假。
“但我不是符允曦呀！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纵使心中百般无奈，方明闵傻傻瞪着那块玉珮也是有口难言。
现在她只想赶快打发李崇训离开，以免他做出什幺失控的举动。
「痾…这…李公子，我想您今日还是先回去吧！您也说了…符府门禁森严，要是被别人看到了…」
见心仪的女人全心全意替自己着想，李崇训顿时心花怒放。「允曦，知道你心里头有我就行…你说的对，我怕是得先走了！」他也明白此地无法久留，以免留在宴会厅的其他人起疑心，于是迅速离开了逸香阁偏厅。
方明闵却仍然是惊魂未定，久久不能平复。
在这之前，她以为符允曦从小到大都是深居简出，与外面的世界没什幺互动交集，连卫夫人、符将军都没看出端倪，扮演她应该是稳稳当当，这个李崇训的出现却惊醒了她的美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真的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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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桐州节度使－符彦清将军的府邸，一如往常戒备森严，两队卫兵轮流夜巡，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夜色之中，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