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将军归来
这一日，方明闵心血来潮想要亲手製作一些现代的点心，走到楼下厨房时，却发觉里头空空如也，什幺食材都没有。
“奇怪了…浣儿平时不是都会準备得好好的吗？”
逸香阁的空间格局，包括一楼前方正厅、左右两个偏厅，右后方乃是厨房及仓储空间，可以自行烹煮、储存粮食。
拐个弯走过去，左后方便是护卫刘任休息的房间，他住在这里离庭院门口最近，出入方便，一有风吹草动也会马上知道。
上了阶梯之后，二楼正中央乃是方明闵的卧室，其他则是多余的空厢房。
住进逸香阁时，方明闵便让刘浣自己挑选一间二楼的厢房，当作睡觉的房间。但是考量到古代人强调“男女授受不亲”，她不敢这幺惊世骇俗的让刘任也一起住到楼上来，只好让他维持原样。
不得不说，在这逸香阁之内，方明闵一直对刘氏兄妹谆谆教诲着“众生皆平等、万物平起平坐”的概念，坚持共同用餐，也一起分摊家事工作。
起初，刘氏兄妹(特别是刘任)对方明闵所提出的这些特异举动，是怎样都不愿意踰矩，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的固执，主僕之间的界线也就不再那幺拘谨。
“毕竟小姐可是鬼门关前走一回的人，这个思想难免较为奇特…新潮嘛！”刘浣便是这幺说服兄长的。
这会儿，方明闵绕了整个阁楼厅堂，都没有见到刘氏兄妹，正当她心里想着：“好像很久没有跟他们一起做些什幺了呢！”，便碰巧便看见刘浣小心翼翼的捧着衣篮，左顾右盼张望着，等到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跨出院子拱门。
方明闵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一股冲动便悄悄跟在刘浣的身后，来到了将军府内的衣务院停下。
「管事大人…我到了！今日要我做些什幺呢？」看着刘浣来到一位中年大婶跟前报到，乖巧的低着头听候吩咐，像是十分熟悉此场景ㄧ般。
「快点干活才有饭吃！知道吗？」除了原先抱来的衣裳，中年大婶再将一堆又一堆的衣服丢到刘浣眼前。
「这一些…全部…都要洗完吗？」虽然刘浣已经做好心理準备，还是不免愣住。
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符允曦的贴身婢女，并非院里打杂的奴婢，也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恶劣的待遇。
「总管大人交代过了，逸香阁的衣服要自己洗！还有…你们如果不做事，厨房是不会给你们食物的，这些都是上头的规定。」中年大婶一副仗势欺人的模样，摆明了就是要给刘浣找苦头吃。
「我知道了！我会做好的，请总管大人不要断绝了我们的粮食。」
语毕，刘浣娇小的身躯默默蹲在衣服堆里，认命的开始浸水清洗，与所有衣务院的奴婢一样，有着堆积成山的工作要做。
躲在角落观看的方明闵一下子僵在原地，根本不敢踏出脚移动半步。
这才发现，一直以来她认为自己过着无忧无虑、衣食无缺的生活，原来是刘浣的牺牲付出换来的。
难道她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害苦了刘浣吗？
震惊之余，方明闵恍然失神，就连自己究竟站了多久？什幺时候沿着原路回到逸香阁，都不知道。
直到方明闵猛然一抬头，撞见貌似也在徘徊寻找她的刘任，这才回过神来。
「阿任…浣儿每日都要洗好多的衣服，我们才有东西可以吃…是这样子吗？」见刘任沉默不语，方明闵急忙追问：「你呢？难道…你也是这样干活的吗？」
「恩恩…」个性直率的刘任慌了手脚，不知道应该怎幺隐瞒主人，只好点头默认。
「这样的事情已经多久了？你们为什幺都不告诉我呢？」
刘任眼看实在瞒不住，便一五一十把他所知道的事实，都告诉方明闵……
逸香阁往常不过就他们三个人居住，打从一开始便是自行解决用膳事宜，吃的也都是一些平凡简朴的菜色。
依照惯例，每隔几日刘任会向前院的厨房领取所需食材，或是请厨房的佣人替他们运送过来，之后再一併交由刘浣负责料理三餐，方明闵也时常在一旁边玩边煮。
但不知为何，近日每每遭到厨房佣人刁难，态度恶劣跋扈不说，还尽是给一些品质不佳的菜粮，总是让刘任空手而回。
而且，原先日常衣物皆是由府中统一清洗再发还，主责的管事也无缘无故就不再派人过来收取，藉口要让刘浣自行前去清洗，得寸进尺之后，甚至演变成现在的情况。
「小姐…对不起！我们就是怕您会担心难过，才决定瞒着您。」刘浣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现身，有些徬徨无助的和兄长对看了一眼。
原本想说，赶紧将该做的活做完，就不会被小姐察觉异样，如今看见方明闵沉重难过的表情，刘浣不自觉也跟着伤心起来。
「不…这样是不行的！」方明闵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一直拉着刘浣的手，她的袖口还是湿搭搭，也不知道这样拼命的洗了多久。
虽然这些“刻意为难”的行径，无关乎他们的性命危险，但仔细推敲时机，一切都发生在那日与杨夫人见面之后，方明闵不得不有所联想。
是她太天真了！符允曦的身分对杨夫人带来的威胁，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而这个后果竟然是由刘任兄妹承担，他们俩何其无辜？
“不行…我一定得想个办法解决！”
就在方明闵大受真相打击、心乱如麻时，符允龄活泼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刘任见状赶紧先行告退，方明闵与刘浣也只能立刻避谈此事，佯装若无其事，对着不明就里的符允龄展开笑容。
「妹妹呀！今日…又是怎幺瞒过你母亲的啊？」方明闵对此早已疑惑许久，不免好奇的探问。
况且，她实在很担心符允龄如此频繁的跑过来，是否又会被母亲责罚。
殊不知符允龄一脸鬼灵精怪的回道：「嘿嘿！母亲现在可忙着…顾不到我了！」
「喔…怎幺说呢？」
「因为父亲月底就要回家了，母亲得忙着準备家宴的东西呀！」符允龄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想必符将军回家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听闻此话，方明闵不由得微微一愣。
“符将军要回来了，那之后的日子…会有什幺变化？对他们会是好事吗？＂一会之后，方明闵回过神来才发现玩了大半天，该是用膳的时辰了。
「允龄…你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幺？」
「好啊，那…我想要吃蛋黄糕！」这个“蛋黄糕”，说穿了就是方明闵靠着在现代做过西式糕点的印象，和刘浣一起试着动手做的。
出乎意料，竟然能够利用古代的炉灶成功烘烤出来，方明闵也感到惊喜不已。
虽然其中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材料，烤出来外观扁塌也不怎幺讨喜，算不上是高档的点心。
但是，对于符允龄来说前所未见，吃着觉得味道也挺好的，比起家中原先就有的糕点更加吸引她，于是便养成了每次必尝“蛋黄糕”的习惯。
方明闵下意识问出口后，才发觉刘浣在一旁面有难色看着自己，悄悄摇着头。
以两人长久培养下来的默契，方明闵随即意会过来。
“现在他们的处境，连填饱肚子都有困难了…还要怎幺做蛋糕？”
于是，她面带歉疚的笑容，转而看着符允龄：「允龄…我忘了！我们没做蛋黄糕…对不起呀！我看…今日你就先回家去，免得待会你饿坏了肚子，我就真的很难跟你母亲交代了。」
方明闵牵着符允龄的手，打算送她到庭院门口。
一路上，不由得回想起方才与刘浣兄妹正说到一半的事情，这种一举一动操之在他人手上的困境，实在令人焦躁不安。
百转千迴，一股念头就这幺油然而生。
方明闵忽然叫住準备打道回家的符允龄：「允龄，等等！我们相识了那幺久，都还没去你房里看过呢！今日带我前去，好吗？」
「哇…真的吗？若能这样当然是好呀！不如，姊姊就和我一同用膳吧！之后还可以陪我在房里玩一会儿。」符允龄幼小的心中，自然没有大人这些顾虑算计，多想能够无时无刻和他们腻在一起呢！
刘浣对于方明闵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大跳，不由得脱口而出：「小姐，不行！」
虽然她身为一个小小婢女，不应该干涉主人的决定，但是杨夫人如此不怀好意，这下一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浣儿，你别跟了，我很快就回，你们在屋子里等我吧！」方明闵微笑着拍拍刘浣的手，其实她心中已经想出一个初步策略，就不知道待会实行起来会如何了。
「那我们走吧！允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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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闵跟随符允龄离开逸香阁，途经山水奇石以及曲折的廊道，往前院走去。
这是她初次踏进将军府正院的範围，不久后抵达一座富丽堂皇的院落，望着气派大门上头，一块金字牌匾写着「永联」二字。
冷不防的，方明闵感到有些心悸。
卫夫人与符将军也曾经形影相随的居住在此，两人琴瑟和鸣、互敬互爱，怎料到一夕之间会风云变色。
体认到在这个时代，爱情与婚姻竟然那幺短暂脆弱，不堪一击，方明闵不免更加黯然神伤，分不清这种感受是来自于她本身，还是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呢？
「大小姐！您可回来啦！」
听闻外头传来的声响，杨夫人从内室里头，环佩叮噹、步态优雅的走出查看。
见到方明闵那一刻，她的表情果然还是难掩惊讶。「允曦小姐…怎幺突然来了呢？」
一直以来，方明闵都是息事宁人、安分守己，待在偏远角落的逸香阁中，让杨夫人当她是个柔弱怕事、毫无反抗能力的可怜孤女，万万想不到她此番胆敢直捣虎穴。
「母亲，是我请允曦姊姊回来，一同用膳。」符允龄走向杨夫人，以童颜童语适时化解了尴尬的场面。
「原来如此…是啊！早该当面邀请允曦小姐前来一聚才是。」杨夫人表面亲切的朝方明闵点头行礼，但心中却是狐疑不止也开始暗自盘算着。
众人随意用过餐后，杨夫人唤来奶娘，先将符永龄带入内室梳洗后，便招待方明闵在前厅喝茶、吃吃点心。
「允曦小姐，过来正院…是有什幺要事吗？」
「既然夫人问起…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如有冒犯还请夫人见谅。」方明闵嘴角礼貌性扬起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她心中并非不害怕，弄个不好杨夫人只需一声令下，让他们主僕三人吃尽苦头不说，少条胳臂、断条腿的事或许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若是继续忍气吞声，受尽欺凌的日子怕是绵绵无绝期。责任使人坚强，她不能害刘浣兄妹过着战战兢兢，有一餐没一顿的生活。
方明闵知道，谈判想要成功，首先气势就先佔上风，于是佯装镇定，缓缓道来：「其实…夫人有所不知！母亲在临行之前有一封亲笔书信，说是十分重要，请允曦转交给将军大人。」
「今日…碰巧听闻允龄妹妹说到，将军即将归来，允曦终于能够完成母亲的请託，心中不免感到欣喜万分呢！」
方明闵更进一步，凑到脸色已经约略铁青的杨夫人身旁，将音量压低至只有两人才听得见，接着说：「允曦是这幺想的…这种关键时刻，聪明之人都知道应该要低调行事，别再节外生枝了！否则，怕是尊贵如夫人…也不好对将军大人交代吧？」
若她的推测没错，杨夫人最终忌惮的不过就是符允曦会抢回符家大小姐的身份，进而影响到自己在将军府的地位罢了。
殊不知，现在她眼前的符允曦虚有其表，早已非同一人。
而她方明闵，压根就与这些事情扯不上边，一点儿都没有想要与其竞争的意思。
「允曦向来都是安分守己之人，不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要日子平平顺顺过得下去，夫人担心的事…将永远不会发生。」方明闵脸上笑容可掬，眼神却十分坚定，她的策略便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杨夫人彻底摊牌，别再搞这些小动作了。
相信…杨夫人若是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一定会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杨夫人握着绣花丝帕的手，悄悄在桌底下掐紧，她被这番话激得勃然大怒，瞪向方明闵直说：「你到底想要干什幺！？」
方明闵见状，清了清喉咙，一改方才的轻声细语，朗声道来：「夫人，逸香阁这个月的粮食，伙房一直没有给下来，允曦怕是其中出了什幺差错。您之前不是说过嘛！生活上有什幺不妥的，就跟您说，今日才会特来恳请…夫人详查。」
「啊！还有…逸香阁的人手原先就不多，要是府中有其他活儿要他们忙的，怕是应付不来呀！允曦得先向夫人说声抱歉，之后是不会再让他们去支援了！」
只见杨夫人沉默了半晌，目光隐隐朝着方明闵上下打量着，貌似正在估算此女的底牌有多厉害，刚才那些话又有几分可信？
接着，她不动声色的鬆开紧握的拳头，脸上换作虚伪的笑容：「呵呵…瞧小姐说的这幺严肃…不就是伙房跟浣衣院的下人搞错了吗？没事！」
杨夫人维持表面一贯的优雅气质，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轻啜。
她语调清冷转头吩咐身旁的人：「陈嫂！总管到底是怎幺办事的？交代下去…再敢发生这些事情，一律严惩！」
「是的夫人！」在一旁等候服侍无辜受气的陈嫂，也只能唯唯诺诺低头应和。
「那真是太好了！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