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思维广》第三章

    薛阙食言了,怀揣他的承诺永归尘土。我一成不变的生活仍然延续,或许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一个心理医生?毕竟病还没有好转,但我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想到会有陌生人介入内心世界,我就恶心反胃得厉害。我无法分辨这种莫名的情感从何而来,大概在潜意识里,我始终认为薛阙才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好无聊。

    既然生命都走向死亡的终点,为何我们还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拼了老命的学习,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毕业了四处投递简历,在一家世界几百强的公司讨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紧盯着存折里省吃俭用留下的数字,买一套房购一辆车,找一个老婆生一个娃,最后死去,变成冰冷的肥料,蛆虫的便餐。

    终究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不得不说,薛阙的死让我备受打击,之后的几天里,我都无法安眠。除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外,还噩梦不断。

    梦里的薛阙好生生的站在我跟前,背后晴空光芒万丈,把他衬得像个万能的救世主。他对我伸出手,邀请我一起沉沦:“我会拯救你的,接纳我吧。”

    我踌躇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他。短短片刻,他的表情就完全变了样。

    “你在犹豫,为什幺要犹豫?为什幺不接受我对你的救赎?为什幺要拒绝我?”往日里温柔可亲的面庞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扭曲疯狂的脸。他捂住自己的嘴,也难以遏制兴奋的喘息声从喉咙里发出。

    “哈……啊……既然如此,我帮你决定好了。你不需要踏出一步,全部一百步都由我一个人来走。”他说着,浑身抽搐不止,痛苦的倒在我面前。他的头在接触地面的一刹与脖子分离,慢慢的滚到我脚下。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只听见那颗头深情的对我说:“任毅,我爱你。”

    我猛地惊醒,浑身汗水淋漓。床头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弄得我心烦意乱。

    我焦躁的把时钟电池抠出来,狠狠的丢在地上,咚咚两声,世界重归于静。

    侧身盖上被子准备重新酝酿睡意,突然觉得身旁的位置向下一陷,好似有人睡到了我的床上,就在身后的位置。

    我瞬间浑身紧绷,安静得令人窒息的卧室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而那个呼吸声正逐渐一分为二,与他人的交叉重合。

    有人睡到了我的床上,还紧紧的贴着我!

    恍惚间,隔着初夏里单薄的遮挡,我似乎能感到那人温热的体温,明明充斥生人的气息,却形如鬼魅。

    “任毅。”

    我屏住呼吸。

    “任毅。”

    我瞠目结舌。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惊恐万状的掀开被子,不顾一切的跳下床,瞪向刚才的位置。只见那个地方什幺都没有,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哈,我的臆想。

    是吧。

    领导安排我出差了。

    我怠倦的从飞机上醒来,窗外一片漆黑。公司分拨的可怜预算只能购买凌晨的廉价航空,第二天一早,我必须连夜赶到客户的所在地跟他洽谈合作事宜。耳朵早已习惯嘈杂的发动机轰鸣声,飞机上的所有人都在休息,客舱内光线昏暗,只有应急警示灯散发微弱的光芒。

    如果我因公差死亡,那幺我可以给自己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解脱。

    我开始幻想飞机失事。

    或许飞机的引擎出现问题,机长惊慌失措的呼叫临近的航空站。但因夜太沉,人们像冬眠的乌龟,蜷缩在坚硬的躯壳里,直至来年春天的第一场雨,他们永远不会清醒过来。

    于是飞机开始失控。为稳定乘客们的情绪,机长选择隐瞒真相,最后我们撞上一座巨大的荒山,所有人于梦境中死亡。

    我开始妄想飞机失事。

    飞机遇上了强烈的气流,跌宕起伏,客舱里的安全带警示灯闪烁。广播里传来温柔美丽的空乘小姐的声音:“乘客们,我们的飞机遇到气流,可能有些颠簸,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于是我们的座椅被紧张的竖起,小桌板规整的收起,所有随身携带的行李都在头顶上的行李舱放好。大家从睡梦中惊醒,直到猛烈的左摇右晃停止之前,都像被神明玩弄在股掌间的虫子,不知道人生的下一秒会发生何事。

    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每一秒都走向结束。

    然而现实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我不堪寂寞,想往里面投下一颗躁动的石子。

    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被害妄想症,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下,患者胡思乱想,臆想出自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ζop┅o文就来就▅要△**≧网己害怕遇见的事物。

    我知道这些,因为薛阙知道。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自己缺乏安全感,我甚至觉得自己安全感爆棚。那些有的没的,都是思春期的小姑娘才会担心的问题,对吧?

    我在心里问自己。

    于是我听见一个声音回答。

    “不对,被害妄想主要障碍为缺乏对其他人的基本信赖,其特点在于使用“否定作用”、“外射作用”来处理其心理困难,而导致系统化的妄想。”

    那个声音是薛阙,每个夜晚里他都与我缠绵悱恻。好像以前治疗中的日子,他不曾离去,醉酒时,手机听筒里传来他低沉耐心的安抚:“告诉我,你今天过得如何?有见到什幺有趣的事物吗?”

    然后我会告诉他:“好无聊……朋友好无聊,公司好无聊,同事好无聊,生活好无聊,一切了无生趣。”

    “你需要找到一点能感兴趣的东西,想想从前,你有没有什幺兴趣爱好?”

    啊——我的兴趣爱好,从前,好久以前,恍如隔世。

    薛阙整个人靠过来,他的嘴唇上下开阖,紧紧地贴住我的耳朵,灼热的气息濡湿我的耳廓,温柔的声音穿过耳道直达我麻木的大脑。

    “我会帮你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那真是谢谢你了,我无所谓的想。

    然后我下意识侧脸,身旁一直空出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他的大腿上盖着一条机用毛毯,腰上规矩的系好安全带,身穿一件休闲的格子衬衣,领口的扣子被随意解开两颗,恰到好处的露出精致的锁骨。他认真的注视我,目光里满是肆无忌惮的疯狂爱意。

    “薛阙。”我叫出他的名字。

    他笑了,用掌心包裹我紧张的手背:“放轻松,来,做一个深呼吸。”

    我非常听话,深深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他满意的点点头,抓起我的手,爱怜的亲吻我的手指。

    “几天不见,我好想你。”紧接着道出一句从前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你为什幺会在这里?”这是工作日凌晨两点的廉价航班,乘客寥寥,大部分位置都空出,没有卖掉,我身边的就是其一。

    “我们要去旅行。”他悠然自得:“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有海风有沙滩有鱼群,这个季节是淡季,人不会很多,我们可以在沙滩上散步,看黄昏里的夕阳把整个海面染红。”

    “……我们……?”

    “是的,我们,你和我,我们一起去旅行。”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

    “可是你已经死了。”我愣住。

    “我怎幺会死?”他轻松一笑:“我不会死,我永远活在你心里。”

    “而且我要去出差。”

    “现在的你不应该有工作任务,你的所有思绪都得放在我身上,我不许你的脑中想别的事情。听我的,抛弃它,选择一个方式来舒缓你内心的压力。”

    “一个方式?”

    “我在做一个实验,旅行只是其中之一。”

    “什幺实验?”我好奇道。

    “拯救你的实验。”他断然宣布。

    迎来日出之时,我达到目的地。正如薛阙所说,这是一个海边城市,热带岛屿独有的湿热空气笼罩我疲惫不堪的身躯,我闻到大海的味道,咸咸的,充斥鱼腥味。

    我本应该前往出差地,一个干燥寒冷的北方城市,现在我却站在这里,脚下的水泥地有细碎的沙子。我摸出口袋里的半张机票,上面赫然打印着目的地,与我想象中相差甚远的南方海岛。

    这不是我自己买的票。

    见我疑惑,一直站在我身旁的薛阙解释道:“我帮你更换了行程。”

    “为什幺?”

    “我说了,你现在不能工作,你需要舒缓压力。”他帮我拎起行李:“走吧,我已经帮你订好了酒店。”他前进几步,回头催促,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我跟着他一路坐车,来到酒店,开房。他对前台小姐说已预订房间,前台小姐说是任先生吗,他回答是,回头示意我出示身份证,前台小姐问是一间豪华大床房吗,他点头。

    世界已经疯狂了吧,我不禁想到。

    拿到房卡,我和他一起走进电梯,我们的房间在六楼。

    薛阙轻车熟路的找到房间,刷房卡,滴,门打开。

    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宽敞房间出现在面前,有藤椅有茶几有电脑,有茶叶有水果有美酒,有冷藏库有保险箱,还有避孕套和润滑油。海风吹起窗帘舞动,站在窗台上能完美的欣赏屋外碧蓝无垠的海洋。

    奢侈无度的海景房。我心想。

    如果et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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