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看到欧曜捷的那一瞬间，梁恩凝觉得整个世界像冻结了一样。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却怎幺也无法停止逃离教室的冲动，她知道方欣茉握住了她颤抖的手，想让她镇定，可是，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班上的同学不知道梁恩凝心里的想法，他们只看到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教室，留下无数的纳闷和好奇。
「恩凝从早上就身体不舒服，可能是去厕所吐了。」来自梁恩凝最好的朋友，方欣茉所说的解答，可信度就像本人说得一样高，「老师，我能去看看她吗？」
「你快去吧。」讲台上的教授摆了摆手。
一得到教授的同意，方欣茉立刻跑出教室寻找梁恩凝。
她担心梁恩凝现在的情况。
其实，方欣茉不知道，自己找到梁恩凝可以怎幺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抚此刻的梁恩凝。
欧曜捷的出现，之于梁恩凝而言，是太过巨大而沉重的冲击。
方欣茉在厕所里找到梁恩凝。
眼眶泛红地，满脸都是水的梁恩凝。
梁恩凝听见脚步声，抬头，果不其然，从镜子的反射当中，看见了方欣茉，「你知道这件事吗？」
镜子中的梁恩凝，样子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刚才拼命朝脸上泼水的举动，让她的妆尽毁，上衣湿了一大片，连髮梢都滴落着水滴，梁恩凝也不想把自己弄成这样，可是，她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她才能强迫自己暂时冷静。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会转来我们学校。」方欣茉摇了摇头，强烈地否认。
「也对，你怎幺可能知道？你们一点都不像青梅竹马，还比较像陌生人。」梁恩凝本来想开一开玩笑，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无法阻止眼泪不停地落下。
「恩凝，你还好吗？」方欣茉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却还是希望梁恩凝说一句「我很好」，这样，最起码，她知道，梁恩凝还能欺骗自己，还能欺骗别人，还不至于情绪崩溃。
「不好，欣茉，我一点都不好。」梁恩凝的眼泪像溃了堤般倾洩而出，她崩溃地喊：「他为什幺还要出现？为什幺还要回来？当初，是他要我离开他的世界，现在又为什幺出现在我的世界？他凭什幺？凭什幺？凭什幺？」
一句又一句「凭什幺」，伴随了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击落在梁恩凝面前的镜子上。
梁恩凝的情绪很失控，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幺，她知道自残是很愚蠢的行为，可是，她没办法了。
一年前那些她拼命压抑、拼命遗忘的回忆，在看见欧曜捷的那一刻，倾巢而出，像刀片般划过她的心脏，凌迟着她的精神。
心太痛了，只能用身体上的痛去分担，才不致彻底崩溃。
「恩凝，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你会受伤的。」方欣茉想阻止梁恩凝继续打镜子，力气却比不上失控中的梁恩凝，只能眼睁睁一面看着她近似自残的举动，一面厌恶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像一年前一样。
「匡瑯」一声，镜子应声碎裂，本来光滑明亮的表面多了几道裂痕，还有殷红的血迹。
梁恩凝像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上，右手小拇指连至手掌的地方，鲜血不断流出，疼痛的感觉很明显，却还是不如心痛。
看见梁恩凝的模样，方欣茉立刻想起，一年前的她，也是现在这个样子，「恩凝？」
一年，终究太短了。
短得不足以令人遗忘。
原本眼神空洞，望向前方的梁恩凝，听见方欣茉的声音，缓缓地转了头，问了一句，「欣茉，我该怎幺办？」
然后，崩溃地、撕心肺裂般地大哭。
＊ ＊＊
白珩俨离开教室的本意是上厕所，却意外地听见了梁恩凝跟方欣茉的对话。
如果没有听见前面的对话，白珩严根本不会相信，那个在厕所里面，光听声音就知道她几近疯狂的人是梁恩凝。
虽然已经同班一年了，但是，白珩俨对梁恩凝的印象一直都不深。
除了出众的外貌跟名列前茅的成绩，偶尔会被提及以外，梁恩凝在班上，一直是处于不会被刻意遗忘，但也绝不会被特别注意的存在。
梁恩凝的个性太冷清，太淡漠，除了方欣茉之外，也没有跟班上哪个人特别热络，从来不曾有高度的情绪起伏。对于学校甚至是系上的活动都不感兴趣，也几乎不参加，偶尔一两次被方欣茉拉来参加活动，也是一脸冷漠、置身事外，彷彿周围的喧闹都与自己无关。
这样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却因为另一个人而情绪失控至此。
厕所里的哭声由大变小，脚步声随之响起，逐渐变得大声，声响的变化，让白珩俨知道她们即将走出厕所，他必须尽快离开，否则接下来的场面会很尴尬。
可是，白珩俨的脚却和他的意志背道而驰，像生了根般的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理所当然地，他们撞见了。
意外撞见白珩俨，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梁恩凝猜他大概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你听见了？」
白珩俨看着梁恩凝眼里的失魂落魄，在剎那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常清冷淡漠的眼神，彷彿刚才在厕所里，放声大哭的人不是她。
如果不是梁恩凝的眼睛红肿不堪，垂在身侧的右手还滴着血，白珩俨真的会以为，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面对梁恩凝的询问，白珩俨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点头以示回答。
白珩俨本来以为，会被梁恩凝厉声质问为什幺偷听，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请求，「那能麻烦你告诉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沐莳陪我去保健室吗？」
白珩俨还是点头，太多的震惊让他说不出话。
「谢谢。」
梁恩凝丢下一句客气而疏远的道谢后，在方欣茉的搀扶之下，缓步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