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用蛋饼换得学长
现在时间早上九点二十分整，地点是我所读的大学后门某个小巷子中。我，数学系三年级的吴承笙，正为一次机率是超级大问号的相遇，大清早就窝在这间早餐店缓慢吞食蛋饼。
第n度翻看手錶，不时张望早餐店门口来往的身影。根据我精密的计算，小苹与洋甯要从宿舍走到这里买早餐，并且得赶上早上十点十分的课，至少九点钟就要出门、九点半前必须抵达，期间还得考虑尖峰时段涌入的人潮所消耗的等待时间以及进食时间，因此──我判定她们再过不久就会现身！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得建立在她们今天打算来这家早餐店光顾，如果她们没有打算过来，没道理昨天我的手机会躺着那封小苹发出的简讯，儘管我英明伟大的娘曾经告诉过我，大部份时候女孩子的心思是不能用逻辑推演的，可我愿意相信昨晚一闪而过的直觉，或许那是月老大神给我的启示也说不定。
「九点半……」
会来，绝对会来。不来的话……不来的话我──我也不能怎幺样。
「阿姨，火腿蛋饼、中杯去冰奶茶各两份。」
「噗──咳咳！」
惊险接住差点从嘴边喷飞的蛋饼，我连忙抓起一旁的米浆大口大口吸食，好不容易缓过气，这才僵直着脖子一点一点转向早餐店大门方向。差点，我就要把别人家的桌子都给掀了，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抬眼，竟如此恰巧让我直接对上小苹的眼睛！恳请老天爷玩笑别开这幺大，少年人的心脏也是很脆弱的。
等待着早餐的小苹朝我露出一丝微笑，又是那种令人摸不着头绪的笑法，我实在无法断定她究竟是单纯在和我打招呼，抑或有其他更深层的意思。
无论如何，我还是本能先回应了对方。在我轻轻挥手作为回应的同时，负责开口点餐的洋甯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后也向我这边点了个头，接着她瞄眼身旁的小苹，不知怎幺微微皱起眉宇，手肘遂顶了顶对方腰际，明显挑向我这边的下颚似乎在示意她快点滚到我这边……
──慢着！滚到我这边？！
来不及计较洋甯用下巴代替手指我了，就在刚才似乎发生了什幺有点可怕的事！尴尬回看一眼好友，小苹将视线重新对準我，俨然有种真打算走过来的态势，害我心底飞快奔过一串乱七八糟的髒话。
请问可以呼唤神仙教母立刻出现把我变成火腿蛋饼装死吗？
儘管内心极度惊慌却不敢真的拔腿就跑，我彻底石化固定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小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明白这个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如今女孩子们个个都比男生主动积极得太多太多，然而能不能稍微考量一下我脆弱的少年心？无法跟上时代潮流的我实在经不起如此强大的刺激。
「唔……你好。」
不好！非常不好！尤其是心脏，超级不好！
「呃、嗨，妳、妳好。」
god，早餐店里所有的客人百分之两万绝对都往我们这边看，难道外头就不能掉个陨石或飞碟下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吗？
显然，主动过来攀谈的小苹也是满腹紧张情绪，她的视线不时左右飘忽，没有包包可以抓的另一只手下意识不断捲绕肩头髮尾。不公平！我也想有理所当然的长髮来捲一捲以掩饰癡呆！身边的道具除却吃到一半的火腿蛋饼和米浆，再多也就剩别人家的椅子、桌子以及客人数枚，没有半个能够有效利用！
「啊……那个，妳、妳介绍的这间早餐店我还真没来过，妳是怎幺知道这里的？」
「诶？喔、这里啊，其实我原本也不晓得，是班上同学有次无意间经过发现的，因为味道还不错所以……」
小苹笑着耸耸肩，一时不知该接什幺话的我只能回以一句「原来如此」，不是错觉，离我们较近的客人竖起的耳朵简直可以突破天际。
「对、对了，这间早餐店的火腿蛋饼真的很好吃，而且附加萝蔔糕，一开始我以为是老闆娘搞错了，因为我没有点，呵呵……」
「啊，我第一次点的时候也是！还想他们这样是不是赔钱卖呢。」
「应该不会啦，店家没道理做亏本生意嘛。」
「说的也是……」
对话再度陷入胶着，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如此痛恨「原来如此」、「说的也是」这类句号句。
「说……说起来，我好像没在校园内见过妳，妳是不是不是理学院的学生啊？」
老天，什幺是不是不是，我在绕口令吗我？
幸好刚才那串语意表达疑似算得上清晰，小苹并未露出困惑的表情，此刻我只担心突然这样迸出个资调查会不会让人家退避三舍。
「我的确不是理学院的，我念国文系，现在二年级。」
「啊，我是数学系三年级，这个……还重新请妳多多指教。」
「……呵，好啊。」
说着，小苹竟主动伸出手，吓得我赶忙从椅子上弹起身。
顾不得稍嫌激动的举止会不会不小心挥到筷子弄飞蛋饼，我只知道女方都已经伸手了，这手不可以不握！
与之前在西装店巧遇时不同，那回是我先伸的手，而这次是小苹她自己愿意和我握的。我终于明白「一辈子再也不洗手」这种花癡发言究竟是怎幺回事，回去我好好向阿茂忏悔，过去的我实在太脑弱无知，居然会不懂这句话背后隐含多少激动与泪水！
鬆开彼此仅仅轻握一下的手掌，小苹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揣揣不安，乌黑双眼坦然直视过来，嘴角则扬起一抹自信的莞尔。
「往后请多指教了，吴承笙学长。」
瞬间，我听见耳边传来高达千万分贝的巨大爆炸声。
「小苹，该走啰！」洋甯举起装有热腾腾早餐的塑胶袋呼喊。
「喔！」回头应声，小苹临走前不忘对我摆摆手掌说再见，「那我先走了，掰掰，学长。」
「呃嗯，掰掰……」
愣愣望着两个女孩手牵手雀跃离去，途中低头不晓得分享了什幺讯息，叽叽喳喳彷彿开心的小麻雀般。
现在，就算有人扳开我的嘴试图将剩下的蛋饼塞进去，或者想挑战我的鼻子能不能代替嘴巴喝米浆，我也无法从石化并且即将风化的过程中甦醒过来。
「少年耶，不错喔！」
正后方担任看好戏一员的阿伯豪气万千地拍拍我的肩膀，四周随之响起低声笑语，只差没来个掌声鼓励。
啊啊，多亏亲爱的学妹，身为第一次来这间早餐店消费的客人，我怕是要成为这里的头号名人了，不难想见往后再来消费的日子，非亲非故的老闆娘搞不好还能準确无误喊出我是哪个系哪个年级。
「……学长啊，嘿嘿……她喊我学长……」
结果，那天吃蛋饼吃得太开心的我，彻彻底底忘了自己同样也有一堂十点十分的课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