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女人心，海底针
「夜夜今天很反常耶。」
「不要紧吧……」
自动门铃声响起，上一秒不知身陷哪个宇宙中的我立刻打开营业模式来声「欢迎光临」，手边条码俐落扫过，头壳里却空空蕩蕩什幺也无法思考。
早上起来抱着準备受死的决心重新打开手机，意外地，半封简讯也无。
今天的课都在下午，算计着或许便利商店才是我的断头台，因此收拾满腹壮烈，我全程抬头挺胸地来上早班了。根据过去的观察纪录，小苹十点十分的时候有一堂课，极大机率我会在那时遇见她前来买早餐，然而一直到中午尖峰时端过去，门外连半个眼熟的人影也没瞟见。
「夜夜，换班了，夜夜！」
「……嗯，哈？」
感觉从早班到现在才真正对上小罗的视线，回过神，他已经把制服换下了。
「我说，换班了！」
「啊？喔……」
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已经来到下班时间，所以我该去买中餐準备上课了吗？
「夜夜，你今天怪怪的耶，怎幺了？不舒服？」
「喔，没事……」
「可是我和成哥早上叫了你几次都没反应，你整个严重发呆。」
「是、是吗？」
「对啦！你只有听到自动门的声音才会开始动，吶，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在想事情而已。」
摆摆手，直接在店里买好中餐，今天第一堂课在分部的小罗也跟着我顺便在便利商店买了。
无嘴猫兑换活动还在进行，向来食量比小苹还多出两到三倍的我一次花费绝对超过六十五块，点数都不晓得拿几个去了，不过个人对集点没什幺兴趣，之前听小罗说想替人换只无嘴猫，所以一有点数我都直接丢给他。
我想一定是自己太神经质了，对，太神经质。
仔细想想小苹和洋甯也不是天天都来便利商店报到，还有学生餐厅嘛，外头也有几间早餐店，没能碰上也许只是巧合，刚好她们兴致一来想换个口味，而且常吃便利商店对健康也不好。
昨天发狠回传简讯，今天就要上演命运的相遇，似乎太戏剧化了点。
「别想太多、别想太多，才一天而已，不用急。」
可是第二天，我依然没能在打工的时候遇见她。
我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因为这次的班排在晚上，小苹和洋甯本来就很少在晚班时段出现，这是常态，常态。
那，我的手机依然没有半封来自反差萌学妹的讯息也是常态吗？
「果然是在躲我吧……」
用「谢谢光临」送走刚刚的客人，下一批顾客又接续络绎不绝地涌入。
第三天了，今天我排到早班，眼看指针就要指向九点半。扫着条码，眼角余光不时飘向店外，时间越加逼近，我的心脏就跳得越急促。
这次，也不会来吗？
「这是你的发票，谢谢光临。」
叮铃噹锒，自动门铃声熟到都能随兴跟着哼两句不走音了，九点四十，通常这个时间她们俩决定要吃便利商店的话早该出现，看来今天同样是落空的。
「这个要加热。」
「好的。……诶？」
对着被指名加热的凉麵发呆两秒，僵硬的脖子一节一节抬起……是洋甯！全世界就她吃凉麵要加热！
「嘿，我选好了。」
我敢打赌，这要是漫画在演，此刻我的眼睛一定呈现爆破过后的猎奇状态！
老天爷这样玩我吗？上一瞬间还在哀叹可能选择避开我的人，一眨眼功夫就莫名其妙出现，更何况我刚刚明明就没发现小苹和洋甯走进来啊！她们是去魔法学校学了瞬间挪移还隐身术，所以这两天才人间蒸发吗？
微微颤抖着将凉麵丢给小罗去加热（看我多热心，自己命都不保了还要帮人牵红线），接过小苹放在收银檯上的米浆迟缓地哔哔下去，孬孬如我，根本不敢抬眼看她。
「不好意思，米浆要加热。」
「呃、嗯……」
硬着头皮结帐找零，撕下发票连同零钱一併交给她，我万分庆幸有发票可以意思意思隔绝我和她的手避免直接接触，否则以我目前的状态铁定会不顾一切大叫夺门而出，或许还会戏剧性地狠狠撞上自动门。
儘管低垂视线，依然能感觉到小苹的目光一直锁定着我，以下一个客人做挡箭牌，我假装自己忙碌于结帐上，如果我没耳背，等待着凉麵的洋甯似乎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孬孬，姊姊妳等等不要冲动把凉麵和米浆往我身上扔！
「加热凉麵好啰～」
「谢谢。」
大概是考虑到现场还有其他客人在，小罗这次没有多嘴对洋甯说些什幺，接着，米浆随之加热完毕，我也準备要受死了。
「加热米浆。」
「嗯，谢谢。」
虽然我的胆汁疑似在发送那封简讯时已经全部用掉，但要是继续闪躲，不用说简讯了，搞不好以后和学妹的交集就会断得乾乾净净。
好不容易从单方面观察进展到互相认识，怎幺可以再次回到原点？
偷偷深吸口气，我决定拿出身为男人的气魄跟她拚了！递出米浆的同时我几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用力抬起头和小苹对视──然而，映入眼中的表情却微妙得让我瞬间忘记满腔紧张。
小苹在笑，是嘴角轻轻往两边上钩的抿嘴笑，教我看不懂意思。
「承笙，你这几天常常发呆出神，是不是发生什幺事了？」
下班前，忍耐好几天没问出口的阿成总算按捺不住关心，从他的眼神我多少猜得出什幺，毕竟不久前他可是陪同我跑了趟月老庙。
「呃……是有点事，不过已经没问题了，我想。」
「真的吗？你别逞强喔。」
「哈哈，真的没事了，应该是我想太多而已。」
今天见到小苹确实让我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阿成听我语气自然，便暂且相信我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随后他拍拍我的臂膀像在打气似的，所以我才说他实在是个好人嘛。
回房的时候体育系学长已经窝在座位上看他的热血电影，难得的是都这个时候了阿茂却不见蹤迹。
「学长，阿茂人勒？」
「啊？陈坤茂喔。」戴着耳机往阿茂的位置瞟一眼，空无一人的座位似乎也让学长感到惊讶，「奇怪，那家伙从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出门？什幺时候的事？」
「就大概……三、四点的时候吧？」
「是喔，那他有说要去哪吗？」
要知道平时除非必要绝不出门的阿宅忽然外出是很可怕的，搞不好阿茂的等级早达到一被光线曝晒就会融化的程度！
「他没交代啦，不过出门前他情绪high到让我很想扁烂他就是了。」
注意力再度回到热血电影上，体育系学长没再理睬我，而我虽然感到疑惑倒也不打算追根究柢，大家都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节目也很正常，虽说阿茂会往外面跑这幺久本身就很不正常。
「难道那个宅王终于明白外面世界的美好了吗？」
自个儿耸耸肩，反正等本人回来再问个清楚就好，现在还是乖乖来尽一下学生的本分，将之前累积的几份作业写一写，以免期末的时候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叮咚～」
「咦？」
平凡无奇的简讯通知铃吓得我心脏狠狠一个紧缩。恐怖，我好像不小心罹患简讯恐惧症了。
战战兢兢拿出背包内袋中的手机，嚥下好几口口水，颤抖的指尖发狠按下按钮，萤幕显示我有简讯一封。趁着一股狠劲继续将讯息打开，发信人名字一跳进视野，剧烈晕眩感又一次害我差点把手机砸出窗外。
──发信人，反差萌学妹。
天啊！各地神明耶稣妈祖真主阿拉，我吴承笙要面对此生的第一个死亡大关了，请看在我算是个普通好人的份上不要让我死得太难看。
「娘，你儿子要出征了。」
拭去不存在的泪，我豁出去地点开来自反差萌学妹的讯息，然后，傻了。
这两天我和朋友找到一间不错的早餐店，我吃过那边的蛋饼和饭糰了，很好吃喔。地点在学校的后门小巷子……
早餐店？蛋饼？饭糰？
……是说，原来小苹和洋甯前两天没有出现是因为她们跑去一间新开发的早餐店吃早餐啊。
「可是，这什幺意思啊……」
两天没有消息，一回传却是封早餐店推荐函，难道这是某种新式密码，解开之后才能看到真正的内容之类的？
「早餐店……是叫我去吃看看的意思吗？或、或是叫我去那边堵她？！」
默默收起手机，默默关掉檯灯，默默爬上床。根据我的观察结果，明天小苹和洋甯早上八点就有课，为了明天的早起堵人我得开始养精蓄锐。
「要是明天没堵到就后天再去，后天没堵到就等大后天，还大大后天跟大大大后天……就不信天天去堵会有堵不到的道理！」
唉，恋爱果然是盲目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