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行，不行》贰伍话

    贰伍话

    「疼……」

    芙姚摀着撞疼的鼻尖抬头，见到熟悉的脸庞，忍不住惊呼道：「仲哥哥？」

    仲鞅见她穿戴完整，脸上闪过诧异，看她的鼻尖不晓得是冻得还是刚刚撞得忒狠，红了一块。

    「芙儿，妳这是要去哪？」

    揉了揉红肿的鼻子，芙姚见表哥眼中的惊诧，有种做坏事被逮到的心虚。

    「我刚听见戎人说，小可汗正带兵就要打过来了。」她看着仲鞅，眼底写满担忧：「大王决定得如何？」

    「在面对关于部落的事，阿深是容不得自己退上半步，自然只有正面迎击的道理。」仲鞅一边说一边拢了拢斗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芙姚见状便皱起眉头，心中的不安缓缓扩大。

    「且不说这，我有个不情之请只能交付于妳……」他伸出手，轻抚芙姚垂落在额际的髮丝，「适才探子来报，在往乌氏来的部队里并不见小可汗身影，只怕这部队不过是个幌子，后头还有埋伏。」

    闻言芙姚瞠大眼，小可汗不在队伍里？难道说这次派来袭击戎族部落的队伍，真的是大可汗派来的！？

    「而今之计，我只能期盼白狄太师是真正有心联盟，会带着人手回来协助。」

    像是察觉她心中所想，仲鞅脸色布满担忧续道：「早先才说让妳在这安心待着，可眼下唯一能接触到白狄太师，且又是能让我信任之人唯有妳。需得麻烦妳去白狄太师那一趟，将此处状况转告于他。」

    话说至此，芙姚也明白仲鞅所要表达的意思。

    「不瞒仲哥哥，我本也有意寻太师问清此事。」尤其在听见小可汗没有在袭击的队伍中，她担心怀恒若真的回到狄族，恐怕等着他的也是一连串的阴谋诡计。

    她抬起双手握住仲鞅微凉的大手，一字一句坚定得说道：「我这就立刻出发去追太师的队伍，可不论袭击的队伍是否为小可汗所领，请你……定要保重！」

    儘管抓着的手透着一股凉意，芙姚仍能感觉仲鞅的手隐隐颤抖。他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都希望他平安！

    「芙儿，旁的话我也不再与妳多说，一切皆以安危为上。」仲鞅脸色肃穆地抽回手，无比慎重地向她说道：「千万珍重！」

    芙姚用力点头，随即仲鞅就带她来到马廄，看守的戎人都见过仲鞅也知道他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与身分，便牵了一匹马给他。

    从仲鞅手中接过缰绳，芙姚足尖轻点便纵身上马，回头看了仲鞅一眼，给他安心的微笑后策马而去。

    他们都必须平安……所以她必须找到怀恒！

    ／／

    在距离戎族部落千丈外的绿洲，白狄族的小可汗斤恒正手持利刃，望着戎族部落的方向出神。

    「阿娘，终于可为妳报仇了……」

    把匕首收回腰侧，斤恒的眼神转为锐利，侧身看向伫在身后不远处的部下。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部下瑟着肩，摇头说道：「没有……我们在山谷外埋伏，但始终没有等到太师的队伍。」

    「一群废物！」斤恒皱眉喝道：「不过是一头没爪的狼，你们也处理不好！」

    「太师手中的兵不多，况且还有我们的人混进队伍……」部下讨好地说道：「说不定他们已经在覆命的路上，小可汗请放心！太师不可能扰了您的计画，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戎族部落。」

    听言斤恒的脸色稍稍趋缓，他垂在两侧地双手握紧成拳。与其花心思去追怀恒那无关紧要的人，不如全神贯注攻打戎族部落！

    斤恒冷哼一声，「让队伍前面的人听好，明日午时进攻。」

    「要由小可汗您带兵……」

    「不，我会带另一支队伍从部落的后方攻击。」斤恒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转身走向马匹：「我要让整个乌氏被杀得措手不及！」

    ／／

    「太师，天就要黑了。」

    杜琵搭在峭石上，转头看向身后脸色深沉的怀恒。

    怀恒笃定小可汗的队伍会在明日午时攻打戎族部落，自己却不向戎族部落前进，此举让杜琵和队伍其他人摸不着头绪，但他们都相信怀恒这幺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小可汗不在明日要进攻乌氏的队伍里。」

    怀恒揉了揉发痠的眉间，对上众人疑惑的视线，他叹了口气道：「那不过是想让戎族部落混乱的幌子，以他奸诈的个性，定会给自己留后路。」

    看眼前这群人恍然大悟的表情，怀恒眼角一抽，心想自己身旁都是些木头莽汉，这时候脑海又浮现那抹娇小的身影，让他的头又更痛了。

    「太师！有一匹马正要往我们先前所在的山谷而来！」这时一名脸庞削瘦的狄人朝他们这处奔来，脸色紧绷地说道：「再这幺下去的话有可能会被发现，您觉得是否要……」

    在怀恒的吩咐下他们不燃起任何火光，只藉着皎洁的月光辨人辨物，就怕被戎族或是小可汗的队伍发现，他们各个草木皆兵。

    现下不清楚此匹马上那人的来历，若是戎族的人还好，可若是斤恒底下的人……

    「杀。」

    怀恒只犹豫了几秒，他宁可错杀也不愿队伍陷入危险。听到他的吩咐，狄人立刻轻应一声后快步离去。

    看怀恒紧皱的眉，杜琵知晓他已经快一天一夜没阖眼，于是低声问道：「您要不休息一下吧？」

    先不论腿疾带来的痛苦，怀恒上回病倒的模样让杜琵印象深刻，这回芙姚那ㄚ头不在这，若是太师又病倒了，他可没辙啊！

    想起芙姚，杜琵小心地觑一眼前方的怀恒。瞧太师这趟路途下来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杜琵好几次都想鼓起勇气跟怀恒说：「太师，您就别忍了！去带那臭小子回来吧！」

    但屡次对上怀恒那静如止水的琥珀色双眸，这种踰矩的话他还是乖乖吞回肚里。

    主僕俩一个望着明月思索明日的事宜，一个看着地板不敢叨扰太师思考。

    良久后，怀恒忽然皱起眉头道：「去太久了。」

    杜琵起先还会意不过来，但听见前方传来的骚动，立刻察觉事情不对劲，还没动作就见怀恒已经拿起搁在身旁的弓箭往前迈步。

    只见一人迅速冲进狄人的队伍里，刚刚只是对付一个人还绰绰有余，现在一次面对这幺多人，不论来者何人也只有被包围的份。

    怀恒见状瞇起眼，月光被云挡住让他看不清来人面目，只见那人手里挥舞着匕首挡去狄人壮汉的攻势，时不时还想冲破人群。

    抽出利箭搭上弓弦，怀恒锐利如鹰的双眼锁定来人的胸口，此时月光透出云层，照得箭尖闪着无情的光，同时也照清来人－－

    咻！

    破空的声响荡过所有人的耳际，利箭搭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朝马上的人飞掠而去，却没有刺进那人的胸膛，而是击中她背后一名壮汉手里的大刀。

    大刀自状汉手中脱落，强大的力道让壮汉虎口生疼，抬头就看见怀恒还维持着拉弓的动作，弓弦上还搭着另一支利箭。

    难道说……太师这是射偏了？

    说起怀恒的準头，在狄族部落他敢说第二定没人敢称第一，这样的太师会射偏！？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人都停下动作，马上的那人随即拉下披风的兜帽，露出略为苍白的脸蛋。

    见来人是位小娘子，在场的狄人多半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先前跟在太师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可她不是脱队离开了吗？

    芙姚自拉下兜帽开始，双眼就没有离开不远处山丘上的那个男人。

    看他见着自己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弓箭，芙姚心尖莫名一抽，彷彿那还在弓弦上的箭已经很很扎入心房。

    抑下心里翻涌而起的情绪，她沉声说道：「我谨代表戎族，请求白狄族履行联盟之约，同协抗敌！」

    最后四个字她咬字极重，怀恒闻言后眸光一沉。

    抗敌……又喻「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