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实的梦魇
月色朦胧，用深蓝迷濛的光芒照耀大地。
我先到，坐在约定的树下等师傅。
望着空中的银盘，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师傅肯定又被缠住，无法脱身。
我等了快两刻钟，在茶饱饭足的情况下，我感到昏昏欲睡，不多时，我似乎就陷入梦乡。
“涟漪先生。”抓着一个男人的袖子，我听到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叫着一个名字。
他长相和师傅酷似，有着深厚的的双眼皮，挺直的鼻樑，和柔和却不显女性的轮廓。
他站在那裏，植木的气息将他包裹，好似天地精华所化成。
和师傅相似的药香萦绕在他的周身。
他噙着极淡极淡的笑容低头看着我，”怎幺了，绯绯?”
我拿着一张画，邀功似的举到他面前，求讚美的说道:
“涟漪先生，您看，这是我画的蓝花楹，漂亮吗?”
“恩…恩?”涟漪先生先是露出讚许的眼神，但不知为何脸色渐渐变得怪异。
“恩?涟漪先生?我的画怎幺了吗?”我疑惑地望着他，再看看画，赫然发现，画中出现的不是明潭畔美丽的蓝色花树，而是流满血痕的血掌印。
我吓得立刻把纸丢在地上，想要冲进涟漪先生的怀里寻求庇护。
但当我回过神时，哪里都不见涟漪先生。
四下张望，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光从外面透进来。
“涟漪先生?”我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道。
我非常非常紧张，我害怕一个人在黑暗中，整个人都有点畏缩，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大敢出声，颤抖着脚步想要往外面跑，但才刚抬起脚，我就被绊了一个踉跄。
“阿……”只见涟漪先生侧着脸倒在黑色的血泊中，整张脸都发青发紫，布满血丝的眼球呼之欲出，黑色的血液还微微的从种了两倍大的嘴唇边角渗出。
我想要尖叫，但颤抖的声音发不出声来。
我想要奔跑，但是我的双腿不听使唤。
我呆呆地伫立在那裏，看着涟漪先生的尸体，不知所措。
“雷…………”过了许久，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
“雷……峰……”
“雷峰………”
“雷峰………!!!!!!”我大声地尖叫。
“雷峰!!!雷峰!!!!阿!!!!雷峰!!!!!!!!”
我抱住头尖叫起来
“主人。”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然后我的双肩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按住。
我感到更加害怕，拼命挣扎晃动，用双手抱住头，更加急切地呼喊着雷峰。
“雷峰!!雷峰!!!阿!!!!!!雷峰!!!!!!!!!!!!!!!!!!”
“主人，醒醒。主人，是我。”那道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低沉冷硬，却透着和我一样的急切。
猛的睁开眼，我看到了一张脸近在眼前，隔了不及一根手指的距离。
昏暗的微光无法清楚地照出他的轮廓，他又是用布巾遮住颜面，一身漆黑的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我还是知道那是雷峰，因为多年的相处，我对他的气息极为熟悉。
他现在抓住我抱住头的手，轻轻地晃动着我，似乎想要藉此带我脱离梦魇。
我睁大眼睛，惊惶未定地看着他良久、良久，浑身僵硬，喘着粗气，心脏极度剧烈的跳动着。
他看我睁开了眼，就放开了我，稍微退开一点，定定地等着我恢复。
我不知道我维持那个抱头的姿势多久，我只是贪婪地望着雷峰的脸寻求安慰。
我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那个画面就会再度浮现。
我好害怕。
我好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
我好后悔。
我真的好后悔。
如果那个时候我的腿没有不听使唤，
如果那个时候我喊得出声……
涟漪先生是不是……
就不会死了呢?
我好后悔，
我真的好后悔。
我好害，
我真的好害怕。
涟漪先生……为什幺那个时候我什幺都做不到呢?
沉浸在自我的意识里，我仍然不敢闭上眼睛。
不知道就这样对视了多久，雷峰忽然微微地动了一下。
我以为他要走了，像受惊的小动物，又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奋不顾身地扑向他，扑进了他的怀里。
“不要!不要走!不要!呜呜…不要……”我死死的抓住他。
他僵了僵，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彆扭的回抱住我。
“主人，我们回去吧。”他用平板的声音如此提议到。
“………”我更紧的抱住他，把头又更用力地埋入他的怀里，贴在他的胸口。
透过薄薄的布料感受他活生生的温暖躯体，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浅水丞相一直没来。”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继续紧紧的抱着，呼吸着他几不可闻，但充满生机的气息。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地回过神，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走吧。”
他把我抱起，我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想要用他的温度驱散我残存的恐惧。
雷峰抱着我穿行在树林之间，我一言不发的窝在他的怀里，感受到劲风从脸颊边划过。
快到宫里时，我听到一片喧哗嘈杂，抬起头才发现宫殿一片灯火通明。
雷峰带着我越墙而过，我看到宫中的侍卫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在找什幺。
忽然，一道身影窜到我面前，半跪下去。”主人。”
看到来人我微微惊讶了一下，他和雷锋一样包的一身漆黑，但身形和声音却是我所熟悉的，我急切的问道:“雷鸣，发生什幺事了。”
“丞相遇刺。”
我心里一阵喀噔，心跳开始疯狂的加速，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状况如何?”
“无大碍。”
“师傅在哪?”
“在御书房收拾善后。”
听到这里我鬆了一口气，继续问到，“刺客抓到了吗?”
“击毙两个、制伏一个，似乎还有同伙脱逃。”
“压到牢里逼供。”
“是。”
匆匆来到御书房，
有不少侍女穿梭来去，我看见他们拿着沾染鲜血的布巾。
众人看到我，纷纷闪到两侧跪下。
腹诽了一下雷鸣。
不是说，没事吗?那那块沾染血迹的布巾是怎幺回事?
就在我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步入房门后，却发现房中不见师傅的身影，只有零零落落的几摊血迹，和散乱一地的卷宗卷轴。
“清流呢?”我冷淡地问着侍从。
“启稟皇上，浅水丞相刚刚回府沐浴更衣。”
听他说话的口气，应该是真的没什幺大碍，我也就较为放心了。
备上马车，不多时就来到师傅的府邸。
我一样没有走门，在府邸绕了几拐就来到师傅的房门口。
才刚踏上门口，门就已经开了。
只见师傅披了件外衣，髮梢还滴着水，看起来像是洗澡洗到一半，匆匆出水。
“师傅。”
“抱歉，今晚被耽搁了。”他彷彿没事人般平淡的对我说道。
“师傅，你有没有受伤?”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结果换来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微笑。
“你看为师这样子算是受伤吗?”
我仔细的观察着他，他面色红润，但是眼神疲惫，嘴唇也有点苍白，或许只是工作太累的缘故。
“看够了吧，进来。”他让开路口，我就随着他的脚步进入他房中。
房中放着个浴桶，还冒着热气，地上有几滩水脚印，看来他确实沐浴到一半就来帮我开门。
屋内摆设颇为简洁，一张床，一张桌和两张椅，还有一柜书，大部分都是关于草学医药的。
桌上有一壶茶，我为师傅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我在御书房批卷宗批到一半，蜡烛被灭。五六个人从各处出现，只有一个是使刀的，其他都是用暗器。看套路应该是江湖路数，能够混得进宫里，势必有内奸。”
我思考师傅的话，边喝了口茶，发现是我喜欢喝的甘草菊花茶，心里默默感到欣喜，看来师傅知道我会来找他，都準备好了呢。
如果是江湖路数，可能是勃烈残党、高曦残党，但也不排除是其他人假借。
思来想去，现在内忧外患实在是太多了。
煦烶刚平定高曦之乱没多久，母皇就篡位了，获得了整块南半边大陆。
高曦余党未除，勃烈残党出现，东方的尾鲸国野心重重，到底是哪派来的刺客还真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师傅觉得是哪里派来的刺客呢?”
“不知道，现在只能等逼供了，但估计那些人都是死士，问不出什幺。”
“也是。”
正事说完了，两人就纷纷沉默，喝起那壶菊花茶。
师傅是个话不多的人，他不会没话找话说，因此我和师傅相处时常常像这样沉默对坐。
刚拜师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感到尴尬和不安，很希望师傅说什幺。
但师傅什幺也不会说，我就会坐立难安的盯着桌面或是玩起自己的手指。
几年过去了，我也就习惯了。
现在我要不是坐在他面前发呆，不然就离开。
今天我不想离开，我担心师傅是否受伤。
乍一看之下可能没什幺问题，但师傅刚刚说了，五六个人同时出现，又是使暗器，又是黑暗中，师傅再是厉害，对方派来的人能够出现在宫中肯定也不是什幺泛泛之辈。
我怕师傅隐瞒什幺伤势，但我又不好逼问他，于是我就坐在这边偷偷观察他。
“我没事。”他突然来了这幺一句。
他一定事感觉到我在偷偷看他。
我立马收回偷偷瞟他的视线，看起面前的茶杯。
师傅看我没有要走，去边上书架取了一本出来给我看。
“看这个，等药。”阿…原来是又要叫我喝药…
我露出一张苦瓜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无视我，自己也拿了一本来看。
倒不是我害怕药的味道，我只是不喜欢药效发作之后的燥热感。
翻开书本，发现是一本师傅自己写的毒物志。
里面有许多我没在一般书中见过的动植物。
写真的的图文搭配，详细的描述功效和作用，唯独没有写产地。
就在我要开口问师傅时，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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