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盼圆》贰章 伤

    贰章 伤

    我没看错人,小青对管帐十分拿手,带她第二次后,我便全权交由她打理,并请方总管另闢一间房供她看帐。

    这次回来,找了个时间让她进我书房,将一只粉色绒布长盒打开,里头缎面软垫上躺着一支粉色钢笔,这是我特地请店家代为製作的,世上仅此一支。

    她惊喜地看着它,边听着我的问话。

    「小青,还记得十多年前初次带我上街时…对妳说的话吗?」

    她抬起头看着我,头重重一点。

    「曦姊说过的话,小青记得清楚。」

    我一笑,将钢笔盒放在她手上。

    「以后,它就是妳的,妳可用它来批阅帐本及裁示所有的大小事。」

    她听到一惊,手那是一抖,险些将盒子摔落。

    「裁示?!」

    我点头:「对,裁示。」

    她一脸震惊,「这…小青着实不明白…」

    我喝了口红茶,顺顺气,才回:「小青,离阿飞成年尚余三年,这事我只对妳说…我总有个感觉…等事情结束后,我便回不来了…」

    这次盒子真的摔了,我起身将之捡起,重新放到她手中握紧。

    她眼泪就这幺掉了下来,轻轻地替她擦去,我头转向窗外,不远处,花蜜蜂正带着又高了不少的阿飞练功。

    当一天天看着他日渐茁壮,我心底的答案便随之浮出。

    是的,我清楚知道,当使命一结束,我便只能离开,独留下他们。

    可我创下的事业不可断,这世上有多少个家庭是靠这份生计养家餬口,而未来如果阿飞选择振兴凌云教,也必须要资金来经营,虽有想过让阿飞当主事,但我希望他在结束这场复仇后能自由选择想走的路。

    想起当年抛下童年的自己…私心地不愿折他羽翼,所以,这重担,我只能寄望小青来扛。

    「小青,曦姊真的对妳感到抱歉,打从妳应门那时…就注定与我们纠缠不清,但我真希望妳愿意在阿飞成年后接下主事章,代替曦姊好好打理事业,当凌云教的后盾,代代传承下去。」

    她紧紧地拉住我,不停哭着。

    「曦姊…呜…我不想妳走…」

    搔了搔她脑袋瓜子,一抹苦笑挂在了嘴边,「傻孩子…时机还没到呢!就算妳现在想我走,我也是走不开的…小青识大体又心细,这几年的辛苦曦姊都看在眼底…正因如此,才必须把这重担交给妳,因为我知道…只有妳能带领大家继续打拼下去…」我蹲了下去与之平视,她抽噎着,不能自己。

    「就答应我的任性,好吗?」

    她再哭了许久,才轻轻点头应下。

    我真心一笑,大大地拥抱她。

    「谢谢妳…小青。」

    自从小青接下帐管一事后,本人便由忙碌转为清闲,除了三月一次的季会外,基本上我是睡到自然醒,一路悠晃到晚上,也因此我有更多时间陪花蜜蜂弹琴,无聊时就拿出随钢琴一同运来的吉他弹个几曲快活。

    某日下午,阳光舒适,进书房取出陪了我走过短暂青春的吉他,轻抚木质色的音箱底部,上面刻有太阳及翅膀的记号…那是小翼还没发病住院前弄上的。

    看着那记号…想起了那时的美好回忆,索性拿着它走下楼坐在迴廊上自弹自唱了起来,一首又一首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和着午后的微风,使我暂时忘却心头的烦忧。

    不知何时,方总管站在廊柱旁静静地听着,我朝他一笑,此时他会在这儿,就表示小青的帐理好了。

    阿飞跑了过来,坐在惯待的左手边,头轻轻地靠着,我弹起小时候非常喜欢的可爱女人,还记得那时的我也是他这般大而已…

    「曦曦…」

    「恩?」弹下最后一段,转头看他头顶。

    他继续依着我,好听的声音随风飘进我耳里。

    「曦曦是可爱女人…」

    闻言,我愣了下,嘴角不禁笑了开来,这小子自从开口说话后,时不时会蹦出一些逗我开心的话,放开吉他,揽了揽他肩,由衷说:「你要是长不大那该多好…」

    他抬起了头,一脸疑惑:「要如何才能长不大?」

    我又是一愣,随之笑道:「曦姨只是这幺希望而已…阿飞儘管长大便是…」

    他头歪向一边,大大的眼睛盯着瞧,长到胸口的髮让风轻带,精緻的五官,有着一抹童气。

    龙井说过,阿飞像极他母亲。

    「那…阿飞的生辰…曦曦都会庆祝吗?」

    我笑看他回答:「恩…曦姨一定帮你庆祝。」

    「那曦曦可以教阿飞弹这首歌吗?」

    我点头。

    一抹美丽的笑颜自他嘴角展露。

    「阿飞要跟曦曦永远在一起。」

    捏了他脸颊一把,当他是童言童语,「傻瓜…阿飞长大后会遇见自己的可爱女人,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照顾她,白首偕老一生…」

    他没回话,似听懂了,头轻轻地倚靠回去,就怕压疼我一般。

    拾起吉他,从头弹起这首歌,轻快的节奏,和着蝉鸣…为不可测的未来开启新的章节。

    转眼一过,阿飞十四,这年纪的男孩已进入青春期阶段,我担心他的健康教育没人教,所以便找了龙井问问,谁知他阳光般的帅气脸孔一听本人的单刀直入,差点滑跤跌个四脚朝天,全身像虾子煮熟透,直朝我摇头说不。

    「曦姊…我知妳平常直接惯了…可这儿事…实在不该由个女子提出来啊…」

    我头一歪,真是古板的男人,乾脆叫小青外头找算了,何必单恋这根木桩…

    嗤笑问:「那你当初…谁同你教的?」

    他尴尬一咳,虚弱回:「父亲…」

    「那你就当自个儿是他父亲,教一教不就得了?」

    谁知他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溜烟地就这幺跑了,朝方总管丢下个外出的藉口便给我失蹤一星期不回家。

    是因如此,所以本人便移步去琴室,找了正在练琴的花蝴蝶。

    他一听需求,怪笑了几声,开始说起花柳巷里的明媚风光,越讲越刺激,还给我弹曲助兴,本人头皮吓得发麻,立马制止他疯狂行径。

    这次换我尴尬一咳,虚弱回:「蝶舞,如果你憋得久了…就放个假去静养静养…讨个女人回来放也行!」然后脚底抹油冲回房去泡茶冷静。

    最后我把主意打向那面不改色的方总管,可还没开口,我就让自己的口水呛得唏哩哗啦,咳个没完,等到要再开口时,看向他那副面皮…脑袋默默地描绘着一大一小古板讲这题材的画面…一股凉意自后背打上,我随即作罢,灰心上楼。

    最后我决定网购教材,甚至买了几本a书…

    当我拿着一叠书举步维艰地晃到阿飞那儿,看向他越发成熟的精緻脸蛋,一种名为唾弃自己的声音抨击着身心…

    到后来竟是由我这个当姨的面对。

    本人口乾地说:「阿飞…其实啊…到了你这年纪,就是所谓的青春期…身体上会有些许的变化…」啊啊啊啊啊拿书掩面无声大叫,最后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将书放他书架上。

    大叹了口气,丧气回:「反正你抽空看吧…如果有不懂的去找井叔或蝶叔,喔?」

    他似乎知道此事分寸,轻轻地点了下头,两颊还出现苹果红晕,我不敢多看多说,赶快溜之大吉。

    事后本人非常唾弃此一鸵鸟乌龟心态,可让我再来一次,也是这般收场。

    时光飞逝,今年迎来阿飞的十六岁。

    从凌云庄盖好到今日,我们牺牲了不少教员卧底进入他教,可斩获的也不少,是以,日天教的每次计画潜入,都让我们事先知情并布局挡下,所以,尚未有他教知晓龙飞尚在人世。

    今日是成年礼,我起了个大早,哈欠连连开门伸懒腰,便见阿飞杵在外头像等了许久,一身的红袍衬着他白净的肤色…未理的及腰长髮笔直地垂下,手里拿着红丝绳跟梳子,满脸的笑意,俊美无比,极品中的极品。

    「曦曦,早安。」

    我目光一瞬的呆滞…不禁远目而望,昨日辗转难眠,想着今日将发生的种种…而今面对他,我更觉难受。

    唉…该来的仍是会来,任你怎躲也逃不掉。

    一旁的侍女端盆入内,我回过神,伸手拉他进来坐于一向惯坐的梳妆台前,拿过他递来的木梳,一次一次轻轻慢慢地梳着。

    「阿飞…」

    他看着镜里的我:「恩?」

    停下手上动作,朝他说:「往后你作的任何决定…都依你自己的心意就行,不必在意我们及任何人,了吗?」

    他静静地看着,最后轻点了头:「恩。」

    取过红丝绳将头髮束起在后颈处打结,过了今天,他将正名为龙飞。

    成年礼是一大早,且是在未进食前必须完成,因阿飞没有直亲,前厅里的大位便让龙井跟小青坐,虽然小青昨天还为了这事闹腾着,不过因为我实在不愿亲手替他将冠位戴上,便拼死活赖抵帐。

    本人就是不想面对他长大一事…更何况能陪他的时间所剩不长…还是让他们替他戴上的好,毕竟…往后能陪他成长的,亦是他们。

    仪式就这幺展开了,我坐在侧位,阿飞跪于中央,龙井将头冠轻轻放在他头上,再由小青将黑绳繫上,看到这幕,我别开了眼,伸手拭去快从眶里落下的眼泪,仪式结束,我们移动到饭厅吃早饭,已三天食慾不佳的我,仍旧是一丝胃口也无,饭后,我遣散了大家,独留阿飞跟龙井。

    从口袋里取出在今早前仍被小心收藏在梳妆台暗柜里十几年的平安符,亲自交到了阿飞手里。

    「阿飞,这平安符原本是挂在你脖子上的,至于为何如今才交到你手中…就让井叔一一说给你明白。」

    他看着它,静静地,未置一词。

    我朝龙井点了头后,转身出了饭厅,将大门关上。

    时间缓慢折磨人地流走,我就坐在廊前,默默地等着,一旁的方总管仍是杵在廊柱边不发一语,小青在前院来回渡步,嘴里叨唸着什幺…后院飘来的琴声,就像是感慨天真无邪的阿飞已逝,迎来的是龙飞残酷的复仇之路…

    门缓缓地开启,阿飞面无表情看向我,我正欲开口,便见他撇开视线旋踵上楼,门内的龙井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哽咽难以自己。

    小青冲进去抱住他,同他哭了起来。

    我重重地仰倒在廊上,望着天边一朵云神游起来。

    一张脸遮住了视线,逆着光的他,轻启了唇。

    说着:「上去看看吧。」

    我读着这句话…一遍遍地读着,最后坐起身,朝他说:「子齐,若是当年总管再选一次,你仍旧是雀屏中选。」遂跑步上楼找阿飞。

    他没在自个儿房里,倒是躲进了我书房。

    就见他站在半开的窗外,盯着自己练功的树下,望着出神。

    听见动静,他转头,面容丝毫未改,就像个木头人般,就一种表情。

    我走了过去,伸出双手捧着他脸,轻声说:「想哭就哭出来,没关係的。」

    闻言,他表情愣忡,渐渐的软化…嘴唇颤抖了起来,眼泪就这幺从他眼眶里滚落。

    这是第二次,我见他哭…

    我不捨地红了眼眶,哭了出来,他无声地流着泪,就像失去了吶喊的权利…

    大力拥着他,紧紧的,希望自己多少能将他的悲伤愤怒吸走一些…

    窗外的琴声不止,为满地落叶奏上一曲安魂。

    也为眼前的他,献上满满哭泣与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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