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重生记事(GL)》分卷阅读24

    “站住!”城阳王伸手挡在何晏面前,扭曲着一张脸:“我要让你最后求着我杀了你!”

    何晏回她:“好呀,正巧,我不喜欢死得太舒服。”

    城阳王憋着气走了,过了大半天才回来,带着这次立了功的白明耀,还有一堆搬着各种奇奇怪怪东西的手下。

    何晏打眼一瞟:“哟,还特意给我准备了一整套新的,何晏这儿先谢过了。”

    城阳王又翻了一个白眼。

    失了心的人,是不怕疼的。任凭白明耀百般折磨,何晏只是微微垂着眼不答话,沉默的躯体,甚至让施刑的人都有一种错觉,觉得打在了泥塑木雕上。

    何晏这体弱倒弱得奇怪。气息绵长,生生不息,与其说是失了武功,不如说是中了毒。白明耀瞟了一眼地上血的颜色,更是确信了这一点。他走近黑黢黢的刑架,拿了折扇,倒转扇柄去挑何晏的下巴:“桃花雪?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你下过。”

    何晏轻笑:“有什么妨碍?我还没死,只能说是三生有幸。”

    “啧……”白明耀抿唇,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打开倒出一颗药丸,虎口卡住人下颌强迫她吞下。

    何晏顺从的服下,然后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白明耀玩味的看着她:“穿肠□□,如何?”

    何晏神色不变:“若真如此,我多半还得向白大人道个谢。”说罢,她却感觉自己的血液加速流动起来,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

    当日她帮顾瑜解毒,算是违了因果。现在白明耀为她解毒,又算是顺了因果。两两相抵,之前的劫数,便算是化解了。

    何晏暗叹境遇难料。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见意想不到的人,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她看着白明耀的脸,不解的问他:“为什么?”

    白明耀笑得魅惑:“当然是……怕你死得太快,就不好玩了啊。”

    眼见这人心思难料,何晏也懒得费脑筋去想。她闭目不看他,连续几日的刑讯耗尽了精力,很快,她就靠在刑架上无力的睡过去,没看见白明耀复杂的眼神。

    白明耀眼神无比复杂的看着她。自他记事起,何晏便在北方闯出了名头。开始是“有些本事的小将”,后来是“一员名将”,最后成了声名贯彻中原的战神。

    他前十六年都是深锁闺阁的男儿,却偏偏对保家卫国有着莫大兴趣。这位“何将军”年纪与他相差不多,虽是敌方将帅,却往往从自家母姐嘴中听到那人的飒爽英姿。虽然每天不是“又下几城”就是“屠我多少百姓”,再不然就是“鸱枭之性,獐头鼠目”这种贬低之语,他也总是想着,若有一日,自己也能上马提枪,精忠报国,那该是何等的壮烈。

    何晏便是他梦中的自己。他知道何晏南征北伐,知道她手段酷烈,但始终对她恨不起来,直到那天烈焰焚天,他看见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伏在血泊里。

    他以为自己是恨的。因为何晏,他国破家亡。因为何晏,他沦落烟花之地近十年。也正是因此,他才主动向慕容昭明请缨,与何晏作生死搏杀。同样因此,慕容昭明知道他与何晏有深仇大恨,才敢放手任他施为。

    他也的确是做到了。在扬州别院,他原本是下了狠手要她死的。那鞭子鞭鞭见血,几近于索命的阎罗。然而他终于见到了她本人,见到了她武艺高强,挥手便撂倒一片人的英姿;见到了她为了维护友人,舍生取义的情状。

    她同他想象中的一样,是个铁骨铮铮的人。

    他发现自己没法再恨她。无关男女私情,也无关同情怜悯……只是习惯。习惯了她“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的热血豪迈,习惯了她“推翘勇,矜豪纵”的一诺千金。习惯了她“千骑卷平冈”的高高在上。

    她明明是自己家的大仇人,他却没法再恨她。这让他恨上了自己。

    今日,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消瘦的身子,失了色的脸,一冲动,就将千金难求的解药给了她。他努力的说服自己。只是见她憔悴太过,一时同情。这地牢守卫森严,便是给了她解药,脱困也是万无可能。

    然而又有一种隐秘的**在他心中升起。他希望何晏能离开。能离开,能恢复身份,能横刀立马。至于若是何晏成功脱逃,自己的结局怎么样……呵,谁知道呢。

    他心里隐秘的渴求,究竟是没能实现。

    慕容昭明专门派了医术高超的大夫,带着上好的伤药来,又对下手轻重有了限制。她不想这么痛快放过何晏,却也不想让何晏死。

    如此过了十数日,昭澜边境传来消息。何晏之妹何真,声称何晏已死,打着为主将报仇之的旗号,率何晏麾下亲卫叛逃昭国。

    一时间朝野震动。

    慕容昭明第二次来见她。一脸冷漠,像冬天的树枝挂了霜。

    “何晏,你这是逼着我杀你。”

    何晏颔首:“是。”

    “我不想恨你的。”慕容昭明闭上眼,嘴角抽动,表情似哭似笑,拔了剑。

    她是不愿见杀生的。

    明明可以通商解决的事情,何晏选择挥剑。明明可以谈判解决的事情,何晏选择挥剑。一将功成万骨枯,何晏“战神”盛名之下,究竟有多少亡魂哭号?何晏……她不怕夜夜不得安枕?

    为人君者,当恩泽天下,福被万邦,不能被一城一地所限。这是每一个为人君者的教养。

    要知,君行令,而臣行意。

    何晏却不这么想。事实上,她从未想过。

    她从未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想法。她不必有感情,也不必有思想。身为一柄利剑,她要做的就是杀人。陛下的意志所在,就是她的剑刃所向。为此,杀伐果断,血流漂杵,在所不惜。

    除了顾瑜,她什么也不在乎。

    不在乎冬天草原上要冻死饿死的百姓,不在乎前线奋勇拼杀保卫家国的军士。不在乎夜夜捣衣寄往边关的妇人,也不在乎白发苍苍拄杖痛苦的老人。

    因为她本也不在乎自己。

    慕容昭明睁眼,剑尖一寸一寸的往前。

    “何晏,我有多少次,渴望你只是一柄剑,一柄被握在人手里的剑。那样我就可以告诉自己,我恨的不是这柄剑,而是持剑的人。”

    “然而,我不能。”

    何晏绽放出她在慕容昭明眼里,最后也是最美的一个笑:“昭明不如就把我当作一柄剑……持剑的人,不小心折断了一柄剑,是无罪的。”

    剑身一寸一寸的深入何晏右胸,破开血肉的痛楚让何晏额间蒙上一层冷汗。然而她一直在笑,越痛笑得越美。直到剑尖透体,从她的背部穿出,她还是站得笔直,像雪山深涧上长着一棵孤松,松枝上积了雪。

    然后她拔剑。何晏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前人终于脱力的慢慢跪下来,双膝砸在地上,背脊微微弯曲,手臂撑不住身体,终于砰的一声倒下。

    何晏一直,一直都在笑。双眼中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

    慕容昭明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不是混账是什么?明明知道何晏只是人手中的剑,却不敢指责握着剑的人。一柄剑断了,还会有下一柄剑。可是断了的剑,却再也无法复原。

    她背转身扔了剑就走。这次她想长驱直入,去痛骂那九重宫阙之上的人。她驱马在城内狂奔,终于在城门口长啸一声,流下泪来。泪珠砸在地面上,像六月里的冰雹,砸坏的全是庄稼。

    在那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宝剑和宝马一样,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既然宝剑只是英雄间的赠品,自然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而“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送给别人的东西,都是活不太长的。

    她的母亲,昭国的女皇,早已知道她对何晏不满,但却从未拦着她出手。母亲的渠道何等灵通,她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母亲不可能不知道。这分明是让步和妥协,却是可耻的让步和妥协。

    周围的飞鸟被杀尽了,良弓也就没了用处。狡兔被从巢穴里抓出来杀了个干净,猎狗也就到了进汤锅的时候。何晏就像一把刃口卷了的剑,不再有利用价值,所以被女皇送给了王女,想要她还承认自己这个母亲。

    呵。

    她一阵的恶心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自己和母亲,其实是一类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

    何晏倒在地上痛苦的呛咳,一边咳一边大口吐血。她刚开始想着,慕容昭阳为什么不干脆刺心脏算了,那样死得比较快。不过后来又想,刺心脏多半也还是死不了,不过更痛苦而已。

    据说,肺部被刺穿,气体进入肺部,人会一点一点窒息而死。这种感觉实在要把人逼疯,让她根本静不下心来想着加速身体恢复,她索性也就不想了。

    因为失血过多,她整个人手都抬不起来,空飘飘的无力感弥漫在身旁,思绪也乱得厉害,一忽儿想这儿,一忽儿想那儿。她还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几乎是回天乏术。她一边想着自己体质特异兴许不会死,一边又止不住的幻想,就是声称有九条命的猫妖,被人砍下脑袋也还是会死的。况且,她已经不想活着了。

    是啊,她不想活着了。如果每次见到心爱的人,都会再被她抛弃一次,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她刚刚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的时候,曾笑话过那些整日嘴上挂着“人生无趣”的妖魔鬼怪。能活着,还记得,有什么不好?活着,就能游四方美景,赏天下美人,这辈子遗憾的事,下辈子还可以重来,有什么不好?

    而现在她知道了。最折磨人的,就是在无穷无尽岁月里,一遍一遍发酵的寂寞。这寂寞比凌迟都疼。后者疼在骨子里,而前者,疼在心里。

    然后她被人抱上车,带出了城阳王府。车轮声辚辚,她以为自己要被运到哪个乱葬岗上,尸体扔了喂狗,却也懒得动弹,便由了人去。没想到马蹄声停,她被一双手抱下车,那双手的主人边往里跑,边惶急的扯着喉咙喊:“云水……云水!云水!”

    何晏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声音是白明耀的。至于白明耀带她上哪儿,干什么,她问也不问,保持着闭着眼睛气息微弱的状态,任凭他带着自己往里闯。行动间她闻见一股子腻人的脂粉香味。

    脂粉……青楼?

    然后是一阵帘幕摆动的珠玉叮叮当当声,有谁拨开帘幕娉娉婷婷走了出来。那人一愣,想是见白明耀神色仓皇,满头满脸的血,怀里还抱着个不知生死的人,当即就急了。

    “死云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再来找我!上次说了,再这样,不救!说什么都不救!”

    何晏感觉到白明耀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放在榻上,然后便是两人拉拉扯扯,混着衣料摩擦声:“云水这次真不是我折腾的!不对,是不是不重要,云水我求你快看看她,当胸中剑,再拖说不定就没救了!”

    被叫做云水的人重重哼一声:“你也知道再拖就没救了!”

    他坐到床边,三下五除二把女人的衣服拉开,看见了一身的各种伤,最明显的就是胸口正在汩汩流血的血洞。他伸手抓过一盒金针就往女人胸前插,犹自不忿的碎碎念:“这次又是从哪儿救回来的人?太子府?风飘絮?谁家地牢?你这么搞,非把自己的下属一个一个都搞死不可!再不来,就帮她预备后事吧!”

    白明耀一脸窘迫,小声的附和,无论云水说什么,都说好好好,是是是。一边附和,一边抖抖索索的问:“那……她到底还有没有救?”问着又急忙点头:“有救的吧,她可是……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呢?”

    云水斜他一眼:“亏你还有点良心!死不了。”接着下巴扬了两扬:“去,到柜子里帮我找瓶烈酒,要最烈的!”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