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妆冷冷问:“宫半面在哪里?”
我微笑道:“我知道女神在哪里,但是我有点怕你,你做个手术,植入一个东西,我就带你去找你最爱的那个人。”
宫妆沉默地看了我很久,同意了这个手术。
走出司戎大厦后,我通知了小己:“我搞定了万岁爷,接下来的,就看太医的本事了。”
迟溶是在五月六号清醒过来,妆女神逝世的后两天。她醒来就面对着一个全新的迟家,没有池家的暗算,也没有单家的侵蚀,独属于她的溯世和迟家。
可惜她的六七个月的孩子并没能长大,死于五号,仅是她醒来的前一日。
迟溶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面容憔悴,她惶惶然地找到我,问道:“妆爷……妆爷怎么了?我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签了和单继谅的离婚协议书……”
“这和单继谅没关系。”
迟溶又茫然又惶恐:“怎么都变了……我只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都变了……”
“世界总是在变的,你睡得有点长。”
“她……”迟溶忽然低头,揪住自己的衣角,眼泪啪啪地落下,声音都被泪水浸得含糊“妆爷她……她没有话跟我说么?”
“没有。”
女神仅设有一处衣冠冢,濒临宿妆残古楼的遗址。
当这座衣冠冢建成后,应水卿曾经过来,他形销骨立,大病初愈,仿佛承受不住那套庄重衣饰。
“我记得如果按血缘来说,你算她表兄。”我走向应水卿,看着他的眼睛,“那你还记不记得曾经那个叫做宫半面的人?”
应水卿喑哑道:“我记得。”
“那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倾倒众生的滴尽妆?”
“我记得。”
“可是现在你看看女神,你看看她,可还能找出当年宫半面的影子?”
“……”
我转身离去:“十二年前,你杀死了宫半面,十二年后,你杀死了滴尽妆。”
背后应水卿的声音那么痛苦,简直就像是濒临悬崖的悲号:“我不知道她真的会死,我从来没想过让她死,从来没有过!”
“哦,我说错了,她不是你杀死的。”我说,“她死在自己手上。”
是,她死在自己手上,却能令所有人遍体鳞伤。
易恕,真是个夹带着佛味儿的名字。当年出现在语文课本上子贡经典的问句:“有一言而可以终生行之者乎?”他老师孔子的回复便是“恕”,这虽然并非指宽恕,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以德报怨。
但这将心比心的“恕”,可知世间冷暖的“恕”,已经被这世上的一切杀灭了,而我终于明白,能给我这人世中“恕”的那个人,已经不复于世。
… …
我以旧仵官王第三白客以及遗孀的身份,手执仵官王令,继承了孟婆亭新任仵官王之位。
虽然大局仍在孟婆亭掌控之中,但是由于女神的离去,许多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曾经仵官王的积威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那些功绩,那些残忍,那些聪明,我都无法企及。
我打乱了所有的势力,将十殿阎罗全部理清了一遍,重新任命了自己的亲信,提拔了黄大触,范婧岚等人,甚至给远在沃焦石的魏烽也发去了邀请函。
在新一次的大宴上,我坐在这个象征着绝对王权的位置,听着晏发肤正在发言,然而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接着一帮人都闯了进来。小己立刻指挥人手防御,我放下手中的茶,示意都停手。
外面万张阳光下,美丽如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步步向我走来。
“她在哪里?”
她看着我,声音清透熟悉,一字一句,仿佛是充斥久远的荒漠。
我忽然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却不是同样的人。
有什么意义啊?这他妈都有什么意义啊?
她不是你!她根本不可能是你!
我忽然笑起来:“宫妆,你的声音真好听。”
“我问你我姐姐在哪里?!”
“你听不出来么?和妆女神一样好听。”
耳边传来宫妆的咆哮,我恍若未闻地走向门口,抬眼所及之处,全是一轮朝日,铺洒下万丈灿金阳光,足下芳草萋萋,湖水碧蓝花朵娇艳,姹紫嫣红。
这艳丽的色泽震得我头疼欲裂。
缓了一会后,我睁眼,视网膜上仿佛剥落了什么东西,所有的色彩慢慢坠落,像是蒙上了旧照片的光泽,模糊了一切,曝光了一切。
这一切之间,那个人已不在。
于是这一切,皆成黑白。
… …
翌年五月四日,一切平定后,我赶往了西藏。在拉则嘉错的带领下我抵达了珠峰,将仵官王令埋在了珠穆朗玛峰之巅。
“蜉蝣撼树,竟比白蚁蛀木还可怕万分。”
拉则嘉错忽然轻声说道。
我抬头:“嗯?”
拉则嘉错微笑起来,他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淡然道:“任谁梦中叨念千百遍,醒来依旧一场空啊。”
“你说什么?”
他道:“尊夫人,这一场梦,也该醒了。”
侵白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资料整理:十殿阎罗
第一殿,秦广王应家
面具:半嵌镜片
人选:(1)应子镏,(2)应子钿
第二殿,楚江王宫家
面具:冰白丝绢
人选:宫妆
第三殿,宋帝王池家
面具:黑色流苏
人选:(1)池佼社,(2)人选待定
第四殿,仵官王孟婆亭
面具:黑底红纹
人选:(1)滴尽妆,(2)易恕
第五殿,阎罗王阎罗殿
面具:白底蓝钩
人选:(1)应水卿,(2)高戴约
第六殿,卞城王迟家
面具:铁底晶金
人选:迟溶
第七殿,泰山王闻人家
面具:橘色烈焰
人选:(1)闻人茉,(2)李坝
第八殿,都市王柴家
面具:饕餮图纹
人选:(1)柴荷,(2)柴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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