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GL)》分卷阅读45

    宵禁的夜晚,马蹄迈动着小碎步在青石路上敲打出细碎的声音。经过整整七天的日夜奔波,众人的意志与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显得风尘仆仆又疲惫不堪。月色迷离的撒在路上,对于连日里赶路的人来说,此情此景早就失去了可歌咏的情怀。只是想到完成任务已经近在眼前,这也不禁让神情紧绷的诸人有了片刻的轻松。

    “……大人,这边请。”

    “有劳了。”白皙纤长的手指撩开面纱,温婉的声音有礼的响起来。岑婉商平静的朝带路者点点头,静静的跟在他身后。没有去理会那些越制的摆设与装饰,也没有去打量那些费尽心思的花卉园林,岑婉商平静的外貌下隐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疲倦。她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往这个城市赶来,整整七日夜,几乎没有合眼,因为连日的奔马,小腿紧挨着马镫的地方已经被磨损出了很深的血印,她将手按在胸前,有些疲惫的垂下眼,然后又强打起精神,往前迈步。

    谢长安已经在书房等了很久了。他的身躯庞大,在这充满笔墨书香的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事实上,他从来也很少来这个地方。可是现在他只是安静的端坐着,看着烛光摇曳,不时爆出小小的花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吱呀的开了,然后又吱呀的合上。门外安静,门内无声。

    “……坐。”谢长安将眼光投注到岑婉商的身上。岑婉商已经去了遮挡面目的纱巾,婷婷的站在门口处,手中捧着一个木盒。

    “婉商谢过大少爷。”岑婉商笑笑,弯了下腰,算是行过了一礼。但她也并没有按照谢长安说的坐下,只是依旧站在门口。

    “哈哈哈!”谢长安听到这句话,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有放肆和回忆,许久才缓缓停下,再看向岑婉商时,他的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小丫头了,还说这样的话……你是宫人,是起居郎,是皇上身边的人……而我,却是一个关在这城中的囚犯罢了。”

    这话声音中似乎有些埋怨的意思,但岑婉商并没有发作,只是温和的笑笑,没有开口。她听出谢长安的话音中有着追忆与惆怅,这本是旁人无从窥探的情感,却在这个曾经少年时相遇的女孩面前展露出了些许。但谢长安毕竟不是感怀年华的文人,他很快就回复了果断的军人特色,沉声说道:“岑大人来,是有要事吧。”

    岑婉商点点头,她放下盒子,又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交在谢长安的手中,温和的说道:“陛下亲笔写的。”

    虎眼扫过那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娟丽字迹,谢长安点点头,拿着信的手顿了顿,似乎有些颤抖。他深吸了口气,缓缓撕开,就着灯火看了起来。岑婉商静静的在一旁,眼帘微微的下垂,默默的等待着。信纸其实很薄,只浅浅的一张,从岑婉商的角度看过去,透过了灯烛,也能很轻易的发现信纸上的文字并不多,一眼就可以扫完。

    但谢长安看了很久。岑婉商一直默默的等待着,也不催促,只是偶尔抬起手抚摸着桌上的木盒。

    许久以后,谢长安终于抬起头看着岑婉商,岑婉商也任由着谢长安打量,好脾气的微笑着。

    “你……”谢长安想说点什么,却又最终摇了摇头,他的神情一片坚毅,看不出什么表情和心思。

    “陛下的交待的东西”岑婉商温和的说道,将那盒子递送过来。

    谢长安接过盒子,打开。宝蓝色的锦缎上静静的躺着一个瓷瓶,是一瓶鸩酒。谢长安神色变幻,许久才长叹了一声,将木盒放到了一旁,然后再将书信也一并放入盒中,看向岑婉商。

    “君撷还好么?”问话依然是如此亲近而关心的。岑婉商微微有些闪神,哪怕那人要他死,他依然关怀着那个人么?这是怎样的魅力,或者该称作魔力呢?

    “陛下一切安好。”岑婉商轻声回答。

    “我虽然身在长空城中不得外出,却也听到了些来自帝都的传闻。”他这样说道,岑婉商不语,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是这样的么?”

    岑婉商轻轻的笑了一声,那笑容依然如平时里和煦如阳的淡定,眼角间似乎带上了一丝的媚意,她掩住了嘴角,遮住了那丝笑容,然后看向了谢长安:“真或者假,大少爷你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了,还需要婉商的一句话么?”

    谢长安皱眉不语,然后一个跨步走近,他本就长得高大,跨步之间就来到了岑婉商的面前。他铁掌就如同一个钳子那样,一把握住了岑婉商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那纤细的脖子就会在自己的手中断掉。

    “妖孽!不能留你在她身边”谢长安沉声说道,他的手指慢慢的收紧,表情冷凝,看着岑婉商因呼吸困难而渐渐涨红的脸,两人此前的温情追忆就仿佛是一场幻觉一样“她太过信任你,谢家的千秋功业,不能因为你而有所玷污。”

    “呵……呵……”岑婉商吃力的笑出了声,感受到颈项间的手掌又加重了力道,不禁痛苦的哼了一声,但她依然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就算……你我都死了……死在她的面前,你以为,那个人……会有什么……表情吗……”

    颈项间的手指慢慢的放松了,最后猛然松开,岑婉商颓然落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谢长安默默的看着桌上的木盒,木盒里的信,信下的鸩酒,轻轻的笑了一声,手指温柔的拂过那张信纸与木盒,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借此去感受着那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岑婉商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抬头去看谢长安,她一直清淡的眸间闪过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身为谢君撷族兄的谢长安,一直守候着谢君撷度过少年时期的谢长安,一直默默的爱慕,却从不说出口的可悲男人,哪怕是双手沾满了鲜血,被所爱的人放逐到这个围城中,也依然沉默。年少时的单纯美好,青年时的辉煌鼎盛,壮年时的黯然煎熬,而现在,一封短信,一瓶鸩酒,也都是由那人所赐。与他相比,岑婉商又是何其的幸运。

    “其实我早就明白的。还有三天……”谢长安回头朝着岑婉商笑了笑,说道“她给了我三天安排后事。”

    岑婉商不知应该如何回应这个笑容,于是默然。

    “失陪了。”谢长安说完,扭过头去,迈动着步子缓缓离开。

    门打开了,一直候在外面的侍从们看着谢长安离去,又侧过头,发现了跌坐在地上的岑婉商,于是惊讶又担心的跑进来扶起岑婉商。领头人担忧的看着岑婉商脖子上那鲜明的印记,问道:“要不要……”他自然也看到了桌上木盒中的鸩酒,明白了遥远帝都皇上的心意,所以对谢长安起了杀心。毕竟和注定要死的谢长安比起来,受着皇上恩仇的岑婉商要重要许多。

    岑婉商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印记,缓缓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话音沙哑的说道:“休息一晚,然后我们离开。”

    “那么还留在城中的殿下……”侍卫长皱着眉头问道,他有些担心起来,没有看着谢长安死去,真的就算完成了陛下的吩咐吗?而且谢长安怎么也是手握兵权的人……但这些担忧他却并不能对岑婉商言明,只能提起在城中的另一个身份高贵的人。若谢长安真的有异心,那位殿下不是太过危险了吗?一想起要为此承担的陛下的震怒,侍卫长也不得不为自己的项上人头而提心吊胆。

    “呵,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岑婉商轻轻的笑了起来,挥了挥手让侍卫长离开了。她虽然一向为人温和,但并非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个眼神横过去,哪怕有再多的话,侍卫长也不得不吞入肚中,带着疑虑与担忧的行礼离开。

    “若是不能活下来……”岑婉商看着面前的木盒子,烛光在她的眼底摇曳出一片晦暗的光“又怎么去迎接以后呢,不如……”

    “……不如就死在秋家的根源之地吧。这也是朕的慈悲了。”

    那是许多天以前,那个女人毫无表情说出的冷冽的话。哪怕是沉静如岑婉商,也不禁在这样绝情的话下有些微的颤抖。身为君主的女人,早已抛弃了身为女人身为母亲的本性,一切皆是算计,算计着这千秋大业,算计着万里河山。不管身为宠臣的自己,或者是即将死去的谢长安,都是她握在掌中算计的那一环。

    “何其可悲……”

    低低的叹息,不知是在说着自己,还是那个可悲到最后一刻依然被控制的男人,又或者,是远在帝都,面无表情鸟瞰这片国土的帝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想写很久的了,我个人还是很喜欢的

    另,大家是不是觉得这文太拖沓了啊。。。

    ☆、第四十六章 俘虏

    当人生命不多时,就总想抓住这短短的时间做些什么。长空城中的谢长安如此,在重枫看来,对面那个安静立在月光下的男人也是如此。此刻那个男人并不急着送死,而是在聊天。聊天的对象不是重枫,而是沐清封。

    “小师妹,好久不见了。”

    “我已经不在星见,算不得你的师妹。”沐清封摇摇头答道。

    “我也不在星见,可我依然将你当作我的师妹。”男人温和微笑,笑起来时倒真有几分儒雅的风范。

    沐清封沉默,然后问道:“师兄这些年可好?”

    “算不得好,不过都是随命运逐流。”男人回答,面无表情,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倒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叛出星见,明明是星见中最有潜质的你,却甘心把少尊主的位子让给那个废人。”

    沐清封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沉香不是废人”她顿了一下,又道“就这样吧。”

    重枫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哪怕是听到沉香的名字也没有挑动一根眉毛,仿佛那只是个与她从无联系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名。直到沐清封说完那就就这样吧,重枫知道谈话终于结束,于是持刀上前了一步。

    一步踏上,重若千斤。无形的压力沉沉的压在重枫的肩头,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对方引起的幻觉,重枫依然无可避免的听到自己的腰椎因为抵御这压力而发出的咯咯的声响。那是身体认同这幻想后发出的自然反应,与理智无关。

    “闭眼。”身后传来了沐清封安静的声音。重枫下意识的按照沐清封所说的,闭上了眼睛。哪怕是对方说了沐清封与星见与他的关系,依然没有让重枫撤销对于自己老师那潜意识的信任。

    轻风从身后拂过,轻柔的越过了身体,然后在身前汇聚,风声渐渐扩大,振得衣衫作响。重枫觉得身体一轻,握着刀卡啦一声翻转过来,对准前方。

    “前五”

    “旋身”

    “左三”

    似乎明白了重枫的战斗意愿,沐清封的声音毫不停歇的响起。重枫随着沐清封的声音移动着,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换,身侧时而如磨盘霍霍压来,时而似狂风呼啸翻卷无常,而她则踏着沐清封所指引的道路,无惊无险的接近,落步不差分毫,除了沐清封对重枫踏步所表现出极致的计算能力以外,还归于两人之间无形又难能可贵的默契。

    “斩。”

    话音落,折身,翻腕,落刀。就算不睁眼,重枫依然能感觉到手中长锋破开空气划落的轨迹,月光下就有如一道银河倒悬,拉出长长的白练。刀尖划过了什么,又有什么滑走开去。重枫双手握刀,沉若山石,缓缓张开双眼,眼前没有倒下的人,却有温热的血液浸湿了土地。不远处,她的敌人手捂住腹部警惕的开着她,身边的异像都已消失殆尽,似乎又回到了此前三人对峙的情景。

    “师兄,你败了。”沐清封的声音从重枫的身后传来,带着些微的疲惫之意。

    男人惨淡一笑,月光那张失了血色的脸更显苍白,他低低的咳嗽着,血液随着咳嗽从嘴角处流下来,滴落在他黑色的衣袍上,然后再也看不清楚:“如果只有她一个人……”

    “普天之下,只有必然,没有如果”沐清封缓缓的回道,她的声音低而深远,眸子明亮锐利,静静的注视着男人“你是星见的人,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么?还是说……你叛了宗门?”她沉默片刻,重枫没有说话,男人也没有说话,只有沐清封的脚步声缓缓响起,她趋上前来,和重枫并肩站在一起,皱着眉头低语“你想要得到什么?你想扭转什么?”

    男人一滞,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漫天的星海。星空无声,月华无温,就像这世间,看似美妙无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与感情。既不会回答你的疑问,亦不会完成你的梦想,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

    重枫慢慢的垂下了刀,沐清封和男人的对话让她感觉到无趣,只是她却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对方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打算。所以她缓缓的收了刀,然后身子一闪,一个手刀劈落在男人的后颈处,男人吃力的回过头,带着复杂的眼光看了重枫一眼,缓缓滑倒。

    重枫蹲下身子,看着男人腹部的伤口,沉思了一下,手脚轻快而麻利的给他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抬起头,正正看到沐清封正望着自己,眼中神情所表露的意思,也如同男人那样复杂难解。

    “既然你们都不想打下去了……那总得有个了结吧。”重枫想了片刻,拉了拉耳发,算是勉强给了个解释。

    于是沐清封点点头,也不再追究重枫这样偷袭的行为,只是说道:“收拾收拾就带回去了吧。”

    好歹也是你的师兄,这种对待物品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重枫在心里默默的吐槽着,又看了眼昏倒在地的男人,眼中闪过了一丝难明的光。

    待到晋伦方将战场打扫干净,再带着出了一口恶气的将士们返回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月色沉沉,群星黯淡,但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阻拦不了一众人扬眉吐气的心情,大家都挂着笑脸说笑着。重枫朝晋伦方吩咐了几句,此刻晋伦方已经完全认同重枫与沐清封两人的实力,自然也是言听计从,当下寻了处没有血腥味的青草地扎营留守。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重枫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更,这才打着哈欠踏出营帐。外面沐清封早就已经起来了,和重枫的随性不同,这个小小的先生总是在某些方面有着异乎寻常的偏执和坚持,就比如说起床的时间。

    冷眼看着重枫吃完早饭,嘻哈的和周遭的将士们打着招呼,开着称不上高雅的玩笑话,然后再懒洋洋的溜到自己身边,笑道:“我估算着你那师兄也该醒了,我们去看一看如何?”重枫见沐清封不开口,也不怪,只是自顾自的朝着一旁努了努嘴“叫上晋偏将,看一看,这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

    沐清封点头,于是重枫就欢天喜地的叫上了晋伦方。晋伦方有些小小的紧张,倒不是因为重枫两人,而是他很明白对方叫上他的原因。他不禁猜测若结果真如重枫此前所说的那样,是谢长安意图杀害公主,那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就算选择了公主,自己这寥寥千人的队伍,又如何深入长空城,和那个铁塔一样的支撑着这片北地的男人作对呢?

    重枫倒不似晋伦方这样暗自揣测许多,她的心情要轻快很多,三人走得不慢,很快就摸到了那个俘虏的所在地。这是一张单独的帐篷,作为一个俘虏来说,待遇已经算是相当好的了。腹部的伤口被仔细的包扎好,虽然手脚都被捆绑了起来,但只要不乱动的话,也没有什么大碍。

    男人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在听到三人的声音以后,也只歪了下脑袋看了眼来人,随后就扭过了头去。

    “我们又见面了。”重枫驱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她还没有说其他,男人已经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说道:“不用白费心机了,我知道你们来是为了做什么。”他歪着头看着重枫,露出了挑衅的笑容“一切都是星星的指引,我的挑衅,我的选择,我的结果。我自幼信奉的星命,和这苍穹有关,和这苍穹下的意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