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秦》分卷阅读7

    这日凉风习习,淫宽整整一天竟难得地没有来兰池宫,扶苏晚膳后过来,羞羞答答地提出要矜宇检验一下他的武功。

    矜宇不置可否,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个少年的确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偷学的几招也像模像样,可是他毫无内功基础,招式再好看规范,实战中也是没什么大用的。

    扶苏见叫不动他,便一个人去了院子里练习。他默默练了一会,瞥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在窗前认真观看的矜宇,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谁料得意过头,不小心踩到石块,手中木剑脱手,人也摔了个狗□□。扶苏见矜宇走了过来,委屈又丢脸之下,忍不住眼圈红了。矜宇用袖子给他擦擦眼泪:“你啊,不是用剑的材料。”

    扶苏一听,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矜宇补充一句:“不过也许可以试试练习匕首之类的短刃兵器。”

    扶苏破涕为笑:“母后你会教我吧?”

    矜宇纠正多次也纠正不回来,现在都是自动忽略他那句“母后”,点头:“你若是又乖又听话,什么事都不瞒我,我当然会考虑看看。”

    扶苏道:“我很乖!什么都听母后的!”

    矜宇道:“你这么乖,所以也很都听中书令大人的话是么?你平日受他照顾,现在能重新受到你父皇的注意都是拜他所赐,所以自然是对他言听计从?”

    扶苏想了想,摇头又点头,鼓足勇气道:“母后,中书令大人虽然是对我有恩,我却知道他并不是真心为我好。”

    矜宇道:“何以见得?”

    扶苏道:“有一次……那时我还小,去园子里头见了一头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鹿,我以为那是马,便叫了马,中书令大人不但不纠正,还叫其他人都一起说那就是匹马,甚至叫人佩上马鞍给我骑。幸亏我回去查了藏书,找到了鹿图,才知道真相。”

    矜宇有些震惊,这个扶苏确实聪敏。若是换个孩子,长久的这种捧杀政策之下,恐怕只会变成自以为是的傻子。

    “其实指鹿为马也没什么大错,中书令大人只是不想忤逆你罢了。”

    “可是我错得如此离谱,他却不愿指出,甚至还撺掇我继续错下去,这不算是君子所为。”

    矜宇笑道:“你这殿下还真难伺候。伺候你的还非得是君子不成?中书令大人听了你这番见解恐怕要气得吐血!”

    扶苏见他笑了,心道:说到赵缟吐血你还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母后你也不是赵缟这边的啊。

    他尚且年少,却已受赵缟挟持已经多年。刚才这番话中他已经尽量淡化其中的怨恨之意,可是这番对赵缟的痛恨别说旁人,即使是他的皇帝父亲恐怕也不会相信。原本赵缟如此轻易地将他放回父皇身边,他也是提心吊胆的。虽然喜欢矜宇,却不敢全身心地信任他。

    现在两人相处一段时日,又在互相试探之下,发现对方并不算是赵缟那一派的,都是松了一口气。

    矜宇道:“殿下聪敏机智,日后要珍重自身才是。若你想学,我便教你些实用的招数。只是切不可大张旗鼓。”

    扶苏用力点头,一头扑进了矜宇怀里。

    矜宇面露不忍,又有些尴尬地拍拍扶苏脑袋:“喂!你父皇来了!”

    淫宽远远望见的便是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今日恰逢八月的月圆之夜,按照秦地风俗,这一日是举家团坐聚会的日子。

    秦地民风彪悍,却都极为重视这日的聚会,是因为常年战乱,骨肉分离之事十分普遍,传说在这天拿着礼物对月祈祷,再互送礼物,家人便会平安吉祥,永不分离。

    淫宽不知自己造了什么孽,竟然学民间的愚夫愚妇,为矜宇选了礼物,还特别在另一处宫殿供奉了许久。月明星稀的夜晚,他竟还巴巴地抱着供奉过的礼物赶来兰池宫。

    自己都在想什么呢?

    竟将这个刺客当作了家人,盼他吉祥,盼着与他永不分离?

    矛盾归矛盾,看见揉着红眼睛的扶苏恭敬行礼,矜宇也一反常态地露出笑容上前迎接自己,淫宽恍惚间有了难以言表的温馨感觉。

    有妻有子?天伦之乐?这些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东西似乎突然间离他并不遥远。

    淫宽叫人在花苑中摆了案几,屏退宫人,月明星稀,凉风习习,远处传来虫鸣阵阵。三人坐在秋千架前,随意吃喝。

    大概是气氛太好, 扶苏难得地活泼一次: “父皇,这是什么?”他指着淫宽手上的卷轴问道。

    淫宽也放下架子,笑道:“这是送给……你母后的礼物。”他其实不止一次听到扶苏在背后叫矜宇“母后”,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见矜宇不知所措露出难得的羞涩模样,更是决定今后绝不改口了!

    扶苏眼巴巴地等着淫宽打开卷轴,淫宽却先从怀中掏出一把极不起眼的匕首道:“这是给扶苏的。”

    其实他来之前压根儿没想起给儿子准备礼物╮(╯_╰)╭,只是扶苏既然在场,总不好落下他。想起扶苏年幼,又曾在宫中遭人欺负,便把自己从不离身的一把匕首送给了他。

    矜宇见了,微微讶异,那匕首叫做鱼肠,虽不起眼,却是乌金所制,传说中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器。这暴君怕死又多疑,却把护身的宝物送给扶苏,看来他对子嗣,至少是对这个皇长子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无情。

    也是巧了,母后正说要教自己学短刃兵器,父皇便送了把匕首!这礼物是送到了扶苏的心坎里。扶苏顾及礼仪,开始还使劲憋着笑容,最终跪下谢恩时嘴巴不受控制地咧开来:“儿臣谢过父皇!”

    矜宇有些感慨地看着扶苏。突然感到对面两道灼热视线。

    淫宽道:“矜宇,这是寡人亲自为你做的礼物。”

    他起身,站在矜宇面前,将卷轴缓缓打开,矜宇已经呆住!

    这卷轴竟是一副长约三尺的画,不知什么材料画就,画中一人身姿婀娜,正在与白鹤嬉戏,那人容貌如神,姿态如仙,说不尽的风流灵动,被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要走下画卷一般。

    “时间仓促,不然,寡人定能画一副长卷。”

    然后,把矜宇的一举一动全都描摹在纸上!

    矜宇见那人物身姿动作,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对着白鹤说这里是牢笼惹怒淫宽的事情,原来他竟如此在意这件事?他竟如此在意自己?不管是中毒的反应也好,是真情流露也罢,这幅一笔笔手绘的画像的确击中了矜宇内心最脆弱柔软的部分,他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日日相对的仇人了。

    淫宽见矜宇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没有说话,顿时有些慌了:“是不是画得不好?其实寡人从未跟什么画师学过画,都是自己闲来琢磨的,若是画得不好,寡人便再画一副,不不,是再换个礼物,矜宇你喜欢什么?寡人一定去找来送你!”

    矜宇摇头,眼眶有些酸涩:“这礼物很好。”是太好,令他根本无以为报。

    淫宽知道他是感动而不是嫌弃,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若是矜宇喜欢,寡人每年生辰节庆都画一副矜宇,将来万世之后的人也知道寡人和寡人最爱的人长什么模样。”

    他说得越深情,矜宇越觉得不知所措,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这画像很独特,竟能画在丝绸上,陛下是怎么办到的?”

    淫宽得意笑道:“全赖寡人聪敏,常年征战天下总要传些情报的,早先是蒙恬想出的法子,说竹简太过笨重,要寡人用他造的什么狼毫笔给他传令。前些日子,寡人心想这笔应该也能用来作画,果然出神入化对不对?”

    看他如此臭屁,矜宇本想像平日那样唱唱反调,看着面前的狼毫笔画幅,竟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下

    按照秦国风俗,矜宇和扶苏也是要回礼的,可是他们一个是燕国人,完全不知这个风俗,以为这只是淫宽一时兴起的赏赐。另一个则是深宫中长大,很多年没有收过这种礼物,哪里懂得备回礼?

    好在淫宽也没想过要回礼。

    三人和乐融融,吃喝聊天直到深夜。扶苏告退,淫宽迫不及待将矜宇拉到寝宫榻上。

    今夜的矜宇格外美艳动人,床第间甚至主动婉转迎合。

    淫宽则一改往日粗暴作风,动作温柔体贴。

    圆月皎洁,偷窥一室春光。两人虽然身份特殊,却如同天下间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只知道将身心全数沉浸在一**缠绵之中。

    虽不是第一次,却似乎都是从今日才真正品尝到了鱼水之欢的甜蜜滋味的两人,雨散云收,都有些意犹未尽。

    淫宽将矜宇牢牢搂在怀中,原本满足无比,灵光一闪,想起这些日子在矜宇饮食中加了徐弗所献之药,心道:莫非是那丹药起效了?

    他突然有些心虚,在矜宇耳边轻声念道:“从今日起,矜宇永远不要离开寡人好不好?”

    他这句求承诺的话问得可怜巴巴,哪里有半点扫平天下的霸主的气势?

    矜宇在他怀中叹了口气,抬眼看他的下巴:“陛下知道我的身份,也大概知道自己现在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淫宽点头:“你当寡人是什么人都能控制的么?那药只是令寡人不忍杀你罢了……”

    矜宇听出了他没有说出的话:我喜欢你这件事,可不是丹药能控制的。

    矜宇心头一热,他查阅典籍,也知道淫宽只要取自己的心脏便可以制出解药,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淫宽近来的嗜睡,头痛,只怕都是这丹药的副作用所致。第一个试药的炼丹师已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若是不解开药效,等待淫宽的是什么下场。

    想到此处,矜宇不由生出愧疚,转而又笑话自己:本就是来行刺的刺客,现在这暴君也许……真的快要死了,自己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难道自己在这暴君身边待得太久,久到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

    易水北岸送别,太子丹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时,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吾愿以身酬知己,此次入咸阳,一去不复还!

    好笑,真是好笑。果然是一去不复还,除了身,还有心!

    先是在兰池宫中做了暴君的男宠,与他日日缠绵床榻,甚至还替他照顾儿子,仿佛一家人一般。这也就罢了,现在连这颗心仿佛也叫嚣着要跳出胸膛,叫嚣着要留在这阴暗宫殿中,留在这暴君身边!

    淫宽见矜宇迟迟没有答话,有些失望地拍拍他的后背道:“早些睡吧。”

    他本以为丹药有效,今日气氛又好,矜宇今后必定对自己百依百顺了,谁料他放弃自尊想得到他一句承诺而已,竟也不能如愿。这一夜虽然睡在矜宇身边,却少有地噩梦连连。

    第二日起床,矜宇见淫宽一脸倦意,便道:“陛下还是多睡会吧。”

    淫宽却不肯,匆匆洗漱用了早膳,记恨昨日矜宇绝情,用了冷漠语气道:“燕丹一族的性命全系在你手中,从今日起,没有寡人吩咐,你不可出宫。”

    矜宇见他又开始旧事重提,也知道他大概是记恨昨晚的事。仍是无所谓的表情:“陛下又要绑我了不成?”

    淫宽最恨他这种无谓的表情,原本昨日想好要继续怀柔,等待丹药起效再说,现在看来,这个恼人的刺客根本油盐不进!

    他舍不得真的伤害他,便叫人拿出先前绑了一次便收起来的当作情1-趣2-用3-品╮(╯_╰)╭的银色链子,两头都有精巧的锁头和皮制套环,亲自动手拉过矜宇,将他左脚套上套环,上锁,又将令一头锁在床柱上。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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