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而钗(白话文版)》分卷阅读7

    翰林道:“我也要等他见上一面,然後才会决定我的去处。”他叫些酒饭来,与小燕一同吃了,把他之前做的曲子和书信一起给了小燕。

    小燕拿回来,递给了赵王孙。赵王孙免不了问了翰林的行藏是否安全,却是不能与他相会,只好叫小燕去看他。

    十二月初旬,忽然宗师发牌,十六号要举行县考。赵父让赵王孙去纳卷,赵王孙纳了卷後,竟然去了琼花书院来谢秦先生前些时日的解惑之恩。随後他去了东园来看翰林。翰林见了赵王孙,悲喜交集。

    赵王孙道:“我本来打算有许多事要和你说,可到了这里,我却半句也说不出。”

    翰林道:“你是怎麽脱得身来看我的?”

    赵王孙道:“兄长还不知道。宗师发牌十六日要县考,举城纷然。我因为要纳卷,才能得空来看你。只是今番我要进得学才好,若是我没有进,家父责备还是小事,我与你却是不能如前些时日那般相聚了。”言罢泪下。

    翰林听到是考事,又惊又喜。惊的是他要与赵王孙告别了,喜的是他可以报答赵王孙,便道:“承你的雅爱,我虽然靡身百体,不能谢你,所依仗的不过是你对我的寸心罢了。县考之事,我虽然不能为你出一份力,但是以我揣测,你自当为第一人。我很早就想改变装束离开这里了,但是因为我没有能和你一见,故而羁留於此。如今我既然见了你,便要立刻启程了。後年的三月是,我自当会与你在北京相见。”

    赵王孙道:“我怎麽会去北京呢?”

    翰林道:“我的话,以後自当会应验。你只要记得,以作他日我们相见时的话柄就好了。”言罢,翰林便要起身告辞。

    赵王孙垂泪道:“我们才能相逢,你又云远别,我伤心地肝肠寸断了。”

    翰林道:“他日我们必定相逢,你不必心酸。东耳生,水之番,张狂和杜忌这四个人,我自当会惩处他们为你出气。”

    得芳,得韵和小燕知道他们两人长时间未见,便把园门关上,都走开了。

    翰林看著赵王孙,依依不舍道:“离别之後,你也会思念我吗?”

    赵王孙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怎麽会不想?”

    翰林道:“如此,我就是九死也无悔了。”用他手搂住赵王孙道:“你我契阔别已经很久了,如今又要远别,我想要一壮行色,你不要怪罪我的唐突,好吗?”

    赵王孙并不推辞,道:“我因为家严所禁,而数次导致你百结柔肠,。如今我们匆匆言别,我恨不得能以身随去,怎麽会在意一共枕席呢?”

    两人解衣同睡,欢情时,又因为被离思所阻碍,不能欢畅。

    翰林作别道:“後年之约,我断然不会假邀。考事在即,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太过於念著我。你已经来了许久了,我担心令尊会觉察,到时他又会多一番气恼给你,你要快些回去。我也要从此留长发以思念你了。”

    赵王孙呜咽不能语。

    翰林也哭泣道:“此事实在出乎无奈,我不走,也是无法帮助你。你此番的考事关系重大,你若是一蹶不起,朋友则会诽诮你,父母也会看轻你了。我走後,你当该要以考事为重。他日我们相逢,彼此不要用寒酸之态来见面,这是我们两人所能够做的,不负了我们情意之事。只是我有一句要紧话,你若是进学参加了科举,到了会场中,须记得‘文章达上台’,你万万不可忘了此言。”

    翰林倒身拜别,几乎要痛哭失声。两人彼此又安慰了一番。不久,那三个小童都来了,见这两个公子凄惨之极,说到‘欲别而去’,各自都流泪了。

    得韵、得芳嘱咐赵王孙要好自保重,小燕嘱咐翰林不要因为相思而伤乐身。

    小燕道:“公子,我们来得久了,恐怕老爷会派人寻问到这里,到时你又会多受一番气,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赵王孙惊泣道:“再迟一刻,好不好?”

    翰林担心他痴情,会生出其他事故,於是骗他道:“既然你留恋连连,我且再住几日,等你县考之後,看情形,我再离开吧!你可要回去,安心读书。”

    赵王孙点头再拜,欣慰而去。

    正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已自登程,几番回头,凄婉欲绝。

    翰林送了赵王孙离开,回到房中,吩咐得芳、得韵收拾行李,就去向秦先生告辞,道:“学生久别双亲,想要回去探望他们,学生立即就要启程,就此向先生拜别。”

    秦先生甚是不舍,知他已经决定了行程,不能强留,道:“我正好要在此处盘桓几日,你忽然说要远去,实在是不舍。只是遇之你要归省尊翁尊堂,我又不敢强留。”

    他吩咐下人整酒,为翰林送行,又道:“委屈了你的高贤,我实在是不安,你以後做事要包容一些。”

    翰林道:“学生辱承老师不弃,将我收之门下,对我雅爱谆谆,诲言如屑,只是学生不能领略,辜负了老师的大教。”

    酒过数巡,翰林起身告别,而诸友见他行止异与常人,各人心中认为奇怪,却一起将他送出了观门。

    翰林离开了琼花观,到了顾家园。风成等人在迎接他,都来磕了头,问:“老爷这一去许久,我们十分放心不下。我们谨遵老爷的吩咐,又不敢去探望。老爷一向可好吗?”

    翰林回答後,便吩咐道:“你们收拾好轿子,我明日去拜访江都县的县长。”

    第二天他到县前投了贴。知县是他的同年,连忙将他请入了後堂,道:“你来得正好,正是县考之时,没人批阅文字,你是高才,帮我找两个好门生,以收服那些士子的心。”

    翰林道:“我应该效劳。只是我才疏学浅,恐怕不能当此重任,有负了你的托付。”

    知县道:“你是海内支宗,何必太过於谦虚了?”

    翰林谢了,就在衙内住下来。过了五、六日,是考期。知县与翰林商量出了题目,到察院中考了。当晚将考卷尽数放在了後堂,封门阅卷。

    知县与翰林对酌披阅考卷。翰林忽然看到了赵王孙的卷子,赞道:“奇才!奇才!小辈中也会有此文字,只怕这是请人替做的。”

    知县接过考卷看了,道:“果然是好文章!”

    翰林密圈密点,道:“此是翰林之类人的写作手法,不像是小辈写的文章。若是这份考卷果是出自此子之手,我与你的地位,指日便到头了。明日必须叫他来面试,如果不是他写的,应当要重处他,以告诫将来考试的学生,并且拿下为他替身写文的人和他的父亲师父。如果确是出自他之手,自当要对他刮目相看并且要破格对待他。”

    知县道:“你说得是,明日便知端的了。”

    随後,翰林又看到了东耳生和水之番两个人的卷子,觉得十分不通,乱又乱汰,对知县道:“如此不通文字的人也来考试,明明就是戏弄官府了,应该将这两份考卷贴在墙壁上,以告诫诸位学生,并且责罚他们和他们的父亲师父,省得出案时,那些不通文字的人来纠缠。”

    知县第二天升堂时,写了一朱票道:“急唤赵王孙来当堂复试,以定批首。”又吩咐皂隶道:“即刻将他唤来,我坐等复试。”公差飞快而去。

    知县又吩咐将东耳生和水之番的两张考卷贴出来,万众视目,好让他们羞愧。又差人去拿下他们两个人和父亲师父。

    那两人只是因为与赵王孙结了仇,拆散了他们的风月,今日翰林假公济私,报了前仇,将他们处置地身辱誉破。

    正是:从前做过事,没兴一起来。

    且说赵王孙的父亲正接秦先生在他们家中看赵王孙的考卷,忽然见公差走来了,叫声:“恭喜赵老爷!”

    赵父问道:“有何喜事?”

    公差将红票给他看,赵父十分高兴。秦先生令赵王孙换上了了青衣,讨了轿子,同赵父一起送赵王孙到县官那里去复试,又给了公差一份喜包儿。小燕拿了笔砚,一同到县衙前,这时,恰好东耳生和水之番连同他们的父亲师父,一个一个被一条绳牵到了县衙前。

    赵父原本与他们的父亲是认识的,惊问何事,他们的父亲答道:“生子不才,终日哄父。”指著墙壁上的考卷,道:“做出这样不通的文字,他自己合该如此,却又连累了老师和父亲!”就向赵父问道:“赵父为何来这里?”

    那公差接口道:“他家的小公子是老爷接来复试,以定批首的,不比你家那令郎。”

    此时知县还没有退堂,那些被报了名字的学生,一起都进去了。赵父看了自己的儿子如此,别人的儿子又是那样的,他们又是昔日的同窗,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道:“这两个畜生合该如此!”自己是欢喜无限。

    赵王孙见了知县,知县当堂出了题,赵王孙一下子呈上了三篇答文。知县看了,见他年纪又小,文字写的又好,满口称奇,当面许了赵王孙做了批首,叫他回家用心读书。

    东耳生和水之番跪在地下,好生惶恐,後悔道:“当日我们若是与他无仇,他今日也会帮我们求情。他今日竟是天上之人了。”

    赵王孙谢了知县,知县将他送到了滴水边。赵王孙到堂下东耳生和水之番的身边时,奚落他们道:“两位兄台还在此等复试吗?小弟先走了,两位兄台用心慢慢来。”那两人羞得没处躲。

    赵父与秦先生在那里谈论以前的事,甚是在兴头上时,只见知县派人将水之番和东耳生各打了二十板,各罚五十两修城。

    赵王孙这边如此高兴。水之番和东耳生那边如此苦恼,爹娘埋怨他们,朋友轻视他们。

    赵王孙出了县衙,赵父已经派了轿子在那里伺候,将他抬回家,又说让他他以前手苦了,连小燕也是高兴的。

    赵王孙到书房对小燕道:“我的功名倒像是有影的了,只是不知道涂公子的消息,让我好生放心不下。”

    小燕道:“公子,考事要紧,不要念著他事。到时功名在手,再作打探。”

    赵王孙道:“也是。”

    他从县到府,从府至院,都得了批首,於是参加了科举。就是有那附热趋势的来向他说亲,又有要和他一起读书的,他都没有答应。

    不久之後是秋试,赵王孙到了场中想起了翰林“文章达上台”的嘱托,於是将这大体意思隐藏在了文章之中,於是他夺得了高魁。

    这一年,张狂和杜忌因为德行亏薄,都在六等之下,真是快心之事!

    秦先生派人回家,取来盘缠,就在广陵出发,一起和赵王孙进京。此番师生相处更是不同,一路无话。他们到京中寻到了下处。

    这一年的大座师正是凤翔。三场考试结束,赵王孙又夺得了高魁,秦先生也在榜内。第二天两人一起去谢大座师,凤翔迎下座来,赵王孙举目瞻看,惊得魂飞魄荡,秦先生吓得目瞪心呆,却都不敢出声。

    接见完了,凤翔单独留下了赵王孙吃饭。坐好了,他问道:“贤侄可认得涂遇之吗?”

    赵王孙脸红道:“他是晚辈的好友,老师怎麽知道?”

    凤翔道:“北京之约,贤侄竟然忘了吗?”

    赵王孙道:“这是晚辈和好友的密语,老师又怎麽得知?敢问遇之兄如今在何处?”赵王孙明明是认得他的,但不好立即就相认。

    凤翔道:“你要知到前日的涂遇之,便是今日的凤翔。”

    赵生磕头谢道:“你昔日是我的挚友,今日是我的恩师,成我之恩,与生我者相同。不知道老师你当日为何到扬州?”

    翰林便把相逢改名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後赵王孙才知道北京之约不是假话,他回去後将此事告诉了秦先生,秦先生道:“幸亏那时不曾怠慢了他!”

    殿试,赵王孙得了二甲,秦先生得了三甲。

    赵王孙由圣上御赐回去娶妻,由知县作媒,娶了倪翰林小姐,婚後去赴任,德政声门,随後又被任命为吏科给事。

    後来翰林因为忤逆权贵,要被连坐斩首,举朝之人都不敢为他求情。赵王孙不怕权势,批鳞拽裾,痛哭流涕,立誓要洗去他的冤曲,一共七次参上了奏折,最终翰林的罪名得以免除。

    两人於是都辞了官,带著全家归隐於白门,两家世世相好,不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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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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