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106

    他一打开,便又呆住了。

    匣中放了一幅画,一幅字。

    画上是当日在麒墨斋所绘的竹楼,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落款与题词都空了一半,便只是不曾裱起来。至于那字,却是完全相同:一整块由竹简拼成的牌匾卷在匣中,其上显是先刻成形,再运力沾墨写上的“楼外楼”三个一板一眼的大字。

    却仍是没有只言片语。

    但这些,却又远胜任何言语!

    郭逸不自觉又呆了半晌,突然见着牌匾下方极小的落款上写的并非名字,只有一个“思”字。他想了想,重又看过那幅画,发觉那一句诗词是“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落款处写的却是“为夫慕容肃恭”!

    他想也不想,立即奔上楼去研墨写出原是上一首诗的那句“重逢情便深,恨不重逢早”,落款却任其空着,更是不曾裱装起来,直接覆到另一张纸上,取了镇纸压在竹桌上仔细看了一阵,这才重又下楼去,亲自将那牌匾挂上。

    柯尔德跟到楼外去,一边看那牌匾,一边看郭逸,突然笑道:“府主又有新笛子,何不吹上一曲,以贺此楼竣工?”

    郭逸顺手取出已放入袖袍的竹笛,与原先那只一般模样,其上却又多了些刻痕。他才方看着那红绳便已陷入回忆里,故而如今才发觉,笛上纹刻与他往日竹筒之上的竟有九成相似,其中丝丝红印虽不明显却仍能隐约看到,显是刻画之人手艺不精,划破手指所致。那竹笛尾端红绳穿洞之处,也还有另一个字:“念”。

    郭逸抬头看看柯尔德,见其满脸笑意,忍不住问道:“祭司大人为何要帮着他瞒我?”

    “老朽不曾瞒你。只是你未曾碰到他罢了。”柯尔德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不过还有句口信,说的是要你将葫芦换过来,再莫要轻易捏坏了笛子,免得伤手。”

    “我……”怎会被区区竹子伤到手?郭逸硬生生将反驳的话吞了回去,好生取出被他藏在另一只袖袍中已有些破损的那只竹笛,解下其上葫芦,缠到那只新的红绳上去,却并不取下其上已褪色的红绳,口中问道:“换个时辰再吹如何?这般时候方才天亮,只怕会扰了旁人清梦。”

    柯尔德似是不曾料到他会如此说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道:“府主自行决定便好,无需拿这等说辞来套话,老朽确不知他是否还在此地,连这匣子,也是下人们交予老朽的。”

    “哦……连口讯也是传书而来,只是祭司大人口误罢了,懿轩知道。”郭逸漫不经心的应着,将两支竹笛一并塞回袖袍里,转身便走:“我欲择日启程,还望祭司大人为我通知府中各人,不必送行,不必张扬。至于赵国宫中,懿轩自当修书送去……左右是要经过邺城再往北方而行,便当是回去一趟。只是,适儿便得辛苦祭司大人与其它几位了。”

    柯尔德一路跟着应了,只是有意无意间回首望了望那竹楼,露出几分笑意便又跟着郭逸渐行渐远,回地宫中去了。

    而后几日里,郭逸领着众人迁出地宫,正式在祁国皇宫旧址住下。祁国居民原就是郭府中人后代,纵然有少数是后迁来的,也都是当年那批唐皇死忠之士,故此对他们均是毕恭毕敬,毫无半点不喜。郭逸更因着其姓之故,在此地声名渐盛,反被民众们更加喜爱。

    只是那国号却早已废除,祁国,自皇宫被毁之时便已彻底不复存在!

    郭逸临行前,特地找柯尔德商量道:“我等迁居地上,固然是好事。但懿轩身为越国丞相,虽为郭府之主,却不能为此地主人,否则必会被扣上逆反之名,此我所不欲。还望祭司大人能想个双全之策,懿轩不做这府主亦可,但绝不可有任何事情是对不住越国朝廷百姓的!”

    柯尔德嘿嘿一乐,自怀中摸出一封书函来,念道:“今有上古流传之郭府上下,愿随新任府主、越国丞相郭逸一道,四国游历,以平战乱。事成后,将同归我主,任其差谴,奉我主之意,立新任帝皇,一统天下江山。”

    “懿轩,此信你且与复职巡查之书函一道送去。”柯尔德笑眯眯的将书函折好,交到郭逸手中,又道:“另外还有一事。你此行无需辛苦劳累,直接自地下各处通道前往便可处理事情。这大半年间,老朽已命各地府民打探清楚当地情形,已将汇报装订成册,你回京路上再慢慢看完,自行决定哪处该撤换官员,哪处要增减税收。若是实在不想四处奔波,便直接交予谦王,让他派你学生去处理便可以了。但那漠北之战,说不得近年便会避无可避,故此,你还应以修心练武为重才是。”

    郭逸张大嘴望着柯尔德,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何曾愿意在战乱将起之时四处行走,耗废时日去做这等成效不佳却又必做之事?如今却有人帮他布置得妥妥贴贴,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必再去一趟了。

    “老前辈,您如此待懿轩,懿轩不知以何为报!”他起身离座,双膝跪倒在柯尔德面前,毕恭毕敬道:“懿轩所能为之,当是早日助我皇一统天下,将郭府之规矩与善念,永远传承下去。若是来日您还健在,便当随懿轩一道,站在天坛之上,受万民跪拜,承帝皇谢恩,才得以慰您良苦用心!”

    第二百零四回

    “不必了……你只需好生理清自己事。否则纵然旁人帮得再多,以你如今那心性,哎!只怕还会添乱。”柯尔德抬手将他拉起来,一并走出楼外楼去,指着牌匾道:“此字主人,昨日来此收走了画,说是要亲自裱好,再送来之时,便是他前往漠北征战之期。他说,沙场生死无常,相见不如不见,若有幸得胜回朝,才敢再见你一面。还望你莫要再弹他脑门,免得手下将士们笑话。”

    郭逸闻言,亦是回头看了看那牌匾,他突然一扯嘴角,扬声道:“不见甚好,免得又被人点了穴睡上一昼夜,醒来便不知所措,头疼了数月还未曾习惯身边少了个人!”

    柯尔德哈哈大笑之际,跟在大步迈出的郭逸身后,走到秘道入口处,见着早已守候在此的郭适。

    “适儿,为父日后便会时常出去。适儿要如往常一般,好生听几位师傅教诲,莫要四处乱跑,免得出事。”郭逸细细的叮嘱一番,随即便如出门散步一般,由地下秘道重回越国皇宫。

    他此番轻装简行,虽穿着官袍,除了青锋剑是必须佩上的,也只随身带了各地收集的册子、上奏的书函与官印、私印等,放在一个小包袱里。

    一路行来,他见着秘道中被烈火所焚那段早已翻修一新,再不见当日惨状,亦不闻丝毫异味,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些。

    仍是只过得半个时辰,他便已到了议事殿后面。其间早有守卫见着他,慌忙之余,眼底尽是惊喜的行礼,立即当先跑上殿去向慕容时亶报了。

    适逢朝议,满朝文武俱知他来了,便一并在殿中眼见着这当朝丞相自龙椅屏风后转了出来,嘴角带笑,当先朝慕容时与宋宁行了一礼,才走到御阶下面去,朗声道:“懿轩迟归,望陛下恕罪。此番有要事上奏,还望陛下能暂缓当下议事内容,先看书函。”

    说罢,他便将手中包袱一并递了给殿前侍卫,轻声点明其中几类册子与书函之区别。

    慕容时来不及表示什么,只满眼惊喜的望着郭逸,便被一堆册子与几封书函中的内容淹没了。

    趁着这功夫,郭逸四下扫了几眼,不如他意料,慕容厉并不在殿上。慕容临亦是不在,想必是有其它事情耽搁了,才不曾上朝来。

    “丞相近日可好些了?王爷说您大病一场,留在邻国地界一处幽静之处修养,短时内不能回来。如今见着,似是武功又有进境,但神采却略差了些,倒教宋宁好不牵挂。”宋宁站在御案一侧,一边低头看看慕容时手中书函内容,一边抬眼笑着向郭逸说话,顺道将对朝中的托辞对他说了出来,正是一番好意,免得他说漏嘴闹出笑话来。

    郭逸抿唇笑了笑,点头道:“亏得皇夫挂心,懿轩此际另有巧遇,还有幸见着幼子,实是心中高兴。但惦着我朝各地之事,便又请那边几位高人属下帮着整理了那几本册子,待陛下看过后,再选几处或平安或有必要去的地方,一一核实。”

    殿上各人见着他回来已是十分高兴,如今听到他说法,竟像是已对各地情况有了确切消息,了如指掌一般,却还要仔细去核实一番,无不心生兴奋敬仰之情,一时间竟又将郭逸在各人心中位置提高了一个阶次。

    良久,殿中各人都已添了好几次茶水,才听得慕容时叹息一声,开口道:“丞相此番回朝,朕本欲请您留在宫中好生休养。哪知师傅你方才回来,便又带回来这许多事情……不过,当真是不虚此行!竟、竟为朕找了这等旷世难寻的助力!师傅,时儿真不知要如何才能表达心中感激之情,无论是为着我越国,还是国中黎民,时儿纵然是让出这位子,亦只需这书函中所有人等均来此见上一面!”

    “陛下怎可如何轻率?”郭逸皱了皱眉,清声道:“书函中人等,无论身份背景过往如何,既已认了懿轩为主人,便是陛下朝中丞相府的人,又怎当得起一朝天子如此赞誉?若是陛下心怀感激,便当尽快安排人手,前往各郡县核实他们这般辛苦所建之册是否属实,再依各地情形处理才为妥当。”

    慕容时难得的红了红脸,笑道:“是徒儿忘形了。师傅今日回来后,打算休息多久?总不至立即便又走罢?”

    不单宋宁亦在一边附和着,要郭逸一定留下,还道其它郡县之事,即有册中情形做为参考,便无需郭逸亲自前往,也好借此机会多休息段时日,与他几人一叙离别之事,就连朝中大臣们也纷纷说要郭逸莫再远行,更有人还道要接郭逸去府中好生倾谈一番,却是他那个大弟子又升了官爵,心中感激一齐涌上来,脱口而出。

    慕容时立即便沉了脸道:“爱卿今日是否因着丞相回来格外开心所致?丞相怎能去旁的大臣府中?”说着,他微偏了头看了看郭逸,目光中透出个晚些时间再详说的讯息来,便立即开始指派人手分东南西北四方向八个线路、八名巡案前往。而后,便又将郭逸回来时正说的事件继续整理完毕,立即叫道:“退朝,朕要与师傅好生谈谈。明晚定与皇宫后花园中为师傅洗尘,大家可携家眷前来。届时朕与皇夫一道,为师傅迎客!”

    众臣虽有几分想要一同听郭逸讲述这半年来的经历,却碍于慕容时一双凤目死盯着他们,唯恐谁走得慢了,就会被这皇帝陛下指其妨碍他与郭逸倾谈要事,便只得老实出宫各自回去,片刻间殿上便走得只余郭逸、慕容时、宋宁三人。

    “师傅……”慕容时一挥手,殿前侍卫便也立即退了出去。他奔下御案,拉着宋宁一道快步走到郭逸面前,盯着他仔细看了半晌,开口却有些为难之状:“师傅,时儿不知要如何说起!师傅您……哎,这般久了,终还是、还是肯原谅他回侯府去么?”

    郭逸心跳顿了一下,偏过头道:“陛下说的什么,懿轩不懂。”

    “丞相,莫要如此。此地并无外人。”宋宁亦是开口相劝,却道:“只是皇弟他……”

    他一提到“皇弟”这般字眼,便立即被郭逸截住了话头:“皇夫莫要说了,懿轩此来只为公事。若是陛下与你两人均为着这等私事将我留下,还不如懿轩就此抗命,回府中继续好生练武去!”

    他脸上微红,目光闪烁,却仍是死咬着下唇,执意不许两人再提及慕容厉。甚至连带着,将慕容临等人下落也一并忽略了。

    慕容时凤目在他面上转了数圈,突然笑道:“是徒儿逾越了,师傅之事,怎轮到徒儿来操心?宁儿,我们这便送师傅回邺城太傅府旧址休息去罢。顺道也好看看,如今的丞相府究竟变成何等模样了……这些日子以来,忙得连徒儿也没空去看上一眼,今次主人回来了,怎么也得去瞧瞧。”

    郭逸一听便知大概是怎么回事,立即皱眉道:“怎么连太傅府也修缮过了?哪来这许多鬼名堂,是嫌战事少了平日里太闲么?”

    慕容时眨眼道:“师傅,那丞相府,是徒儿请人去修过的。为着徒儿的颜面、与百姓对师傅的敬仰,这些是必须做的。至于战事是多是少……时儿倒真不介意师傅将这半年多来的奏折与战报一并带回去慢慢看过。”

    “哦?”郭逸心中一动,明知慕容时是故意如此说法,却又喜于可以不动声色之间得知慕容厉表现如何,连忙强作无事道:“那便一并带过去罢。左右懿轩也已闲了半年,朝中之事也不曾深知太多,理应一一查看,才好为陛下分忧。”

    第二百零五回

    他们三人出了议事殿,慕容时唤来王福命他将奏折等物整理装箱后给郭逸送到丞相府去,又吩咐着取了一些郭逸必须用到的东西,这才等到宋宁自朴宸殿拿了个盒子,满脸神秘的交给郭逸:“丞相,此物是皇叔交代过要给您的。”

    郭逸接过盒子,奇道:“如此说来,谦王不在宫中,近日也不在邺城?”

    “这个……他确是有事不在宫中。”慕容时支吾道:“皇叔下落,师傅看完奏折便知道了,时儿不好说……走罢,我们快些去新的丞相府!”

    说罢,他便当先往宫门处走过去,却被宋宁一把拉住,笑道:“肃谨是去做客,还是出城显露天子风采?”

    郭逸亦反应过来,摇头道:“懿轩亦是一身官袍,又自秘道中回来。这般出去只怕又将是被说成行踪飘乎,必要被围观了。”

    “秘道?”慕容时眼睛一亮,“那便由秘道过去罢。”

    他不由分说,便直接反手拉起宋宁,两人像是顽童一般嘻嘻哈哈的扯着郭逸回到秘道入口去,只花了一柱香功夫,就已到了新的丞相府后院里。

    郭逸张大了嘴:“怎么又是竹林?”

    他甫一出秘道口,便见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竹,在夏末的风中轻轻摇摆,发出阵阵沙沙的声音。

    “噗”宋宁捂住嘴,偏过头不看郭逸,显是知道这处为何又有竹林,却故意不告诉他。

    郭逸也没在意,只喃喃自语道:“此处应是后院,我那竹林不是在中庭里么?难不成,全移到这里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四下张望。

    此处与凤鸣轩中原本布局,竟有九分相似。唯一一处不尽相同的,便是秘道出口开在竹林之内,出口处亦无任何雕像与特殊标记,若不留心查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尤其这大片竹林,似是依着某种阵法而栽种移植过来,虽说长得密密麻麻,却又有意无意间留出了几条道。

    可谓虽看着平静,其实当中杀机四伏!

    “陛下与皇夫莫要胡乱走动。”郭逸伸手挡住两人,回头望望秘道,肃容道:“这竹林似是以阵势排列的,若是进去出不来就糟了。还是问问秘道中守卫,他们应是知道如何走法。”

    慕容时哈哈笑了一阵,大步向前边走边道:“虽不曾来过,但此地如何走法,师傅倒不必担心,只需跟上便可以了。”

    郭逸愣了愣,随即便放下心来:既是他叫人修缮此地,怎会不清楚其中布置?

    三人无惊无险的出了竹林,慕容时笑道:“师傅可记清路了?若是师傅在自己家中迷路,时儿可要笑您了。”

    郭逸“嗯”了一声,点头道:“多谢陛下带路,懿轩了,必不至给陛下机会看臣的笑话。只不过,懿轩不懂的是,为何在丞相府安排这等阵势,莫非有敌来袭不成?”

    “哎,”慕容时撇撇嘴,冲宋宁眨了眨眼睛,满脸哀怨:“师傅之不欲,即是朕所不欲,若是有人因觊觎师傅,自秘道中潜入丞相府,朕要如何交代呢?”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