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18

    郭逸微微皱眉,心下已有几分奇怪,毕竟他从未见过慕容厉会如此严肃的喝斥手下。但他转念一想,又认为是自己不该一路上提及先帝,勾起慕容厉思父之情,才会变得这般……阴沉。

    确是有些阴沉,简直令人有种难过的感受。这感觉像是被夏初的清风吹到郭逸身上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厉儿,无需如此。这队亲卫都辛苦了,教他们去下院早些整理一番歇息罢,晚宴就不必再去前庭守着了。”

    “……是,师傅。”慕容厉仍是低着头,抿紧了唇从牙关里崩出一道“全队去下院休息”的命令来,那些亲卫们像是十分害怕,个个都白着脸,连遵命的应声都带着些许颤音。

    “好了,随我进去吧。”郭逸手一抬,拉着慕容厉慢慢走进虚掩的房门,一边走一边说:“虽说你幼时也常来,却始终不如我这个做主人的熟悉此处……”

    话音未落,郭逸便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仰到慕容厉身上,另一只手牵着的郭适却被他猛的往后一推,正好推出了屋子!

    “来人!有刺客谋害太傅!”慕容厉双目像要喷出火来一般,双手抱紧了郭逸,放声狂吼。

    吼声惊动了前庭后院中自皇帝慕容时至内侍小厮的所有人,整个凤鸣轩顿时有如一锅烧开了的沸水般闹腾起来。

    慕容厉哪顾得了那许多,他吃力的将自己僵硬的手指活动了几下,才强迫自己尽量轻的将郭逸扶到床上躺好,又仔细察看郭逸身前是否有何伤口。

    哪知道郭逸身上却找不到任何伤口!

    “师傅,师傅?”慕容厉心中着急,竟连太医来了也不管,只顾着小声唤郭逸,期望他能自己醒过来。

    若不是慕容时亲自上前将慕容厉拉开,任何人都不敢接近这目露凶光面似锅底的定国侯大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慕容时将文武大臣与太后等人俱留在了中庭中,以“太傅遇刺四下尚不安全”为由,教御林军团团围住他们,又派了身边的一名小内侍去请宫中侍卫来看着凤鸣轩中忙碌的宫女内侍,这才满脸焦急的赶了进来。

    “皇弟莫要惊慌,”他耐着性子劝着,眼神看向慕容厉时还略带了些许警告之意:“你且坐下喝口茶,慢慢讲来,究竟太傅如何了,突然便昏迷不醒?”

    慕容厉由着慕容时将他拉到床畔坐下,木然说了事情经过便呆呆的坐了半晌,却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般,猛的跳起来冲到房门口大叫:“亲卫何在!刺客可曾抓到?”

    声音之大,险些将回来报讯的小内侍吓得坐到地上。

    几乎是同时,慕容时站在屋内郭逸床前,满脸喜色的冲着慕容厉叫道:“皇弟快来,太傅醒了!”

    第二十八回

    但见眼前一阵金光闪动,慕容厉已冲至床畔蹲下,急急道:“师傅可醒了?师傅可有大碍?师傅究竟如何了?”

    一连串的问题,吵得郭逸一个字都说不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抬手在慕容厉手上敲了一下示意他噤声,这才慢慢道:“无妨……只是,旧伤复发不便被适儿看见……”

    “旧伤复发?”

    这问题却是慕容时与慕容厉同时问的。显然两人并不知晓郭逸还有何旧伤在身。

    郭逸勉强笑了笑,伸手指向床边太医:“还是请太医说吧。初病时,亦是李太医诊治,他老人家必是知道的。”

    那太医一看便是年高体迈之辈,可面色却出奇的好。方才他一直站在床边静静为郭逸把脉推拿,直到郭逸醒了才退到床脚去。如今郭逸唤他,这才行个礼,慢慢将往事说了出来。

    郭逸刚随先帝回到邺城时,尚未任太傅之职,只是在皇城中的军机营掌事,成日里宫内宫外四处奔波。他也曾在打探南边邻海小**情时受过几次伤,逃走时慌不择路,误中一种当地生物口中喷出的奇毒。当时便是由李太医为其疗伤,却始终无法根治。

    蒙先帝体恤,便改由请郭逸代为教导宫中两个大些的皇子,这才任太傅之职。

    而那些年间,郭逸身上的毒未曾发作,也就渐渐没有将这些旧伤放在心上,更不曾按太医嘱咐那般定时服药,倒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了。

    直至当日先帝毒发之后不久,郭逸暗中查探时却闻到一缕清香,登时毒性发作,与当年所中之毒相比更甚,却又属同根同源。若不是他趁夜寻到李太医处及时服药针灸,亦不知如今是否早与先帝作伴去了。

    但亦是因此,才使得他无睱分身,终是连累了亡妻云儿。

    郭逸当时心中愧疚难当,自认鲁莽行事未救得先帝反害了妻儿,于是不顾慕容时初登皇位,携幼子只留一纸书信便远遁边境五年。

    其间他还返回宫中取了翠玉笛,再询问李太医时却仍未找到当年那淡香的来源,只教他有空便四处看看或有奇遇。

    但此后便再未曾遇过这类事情,亦不曾刻意收敛武功,也未曾再毒发过。

    这番旧事重提,慕容时与慕容厉俱是一脸愧疚的在床畔呆了许久都不曾出声。

    “若知当日太傅离去之时还有这等隐情,”慕容时终是发话,唇色都有些发白的他像是每说一个字都格外吃力:“时儿便不应将太傅再召回宫中,亦不应让太傅再冒此险!不若时儿这便将太傅送返天山去,再去那无名湖畔央请神医为太傅拔除余毒,安享平静的生活可好?”

    郭逸笑着摇头道:“此事休要再提。如若真是按着陛下说的办了,逸纵然是身体全好了,也不会安心让陛下背上个君言如戏的罪名。况且,”他转眼看了看慕容厉,又道:“那些时日逸也不曾少动内力,更不曾刻意不习武,定国侯亦经常看到逸几天不眠不休俱是无妨的,不是么?”

    “这……倒是,是真的。”慕容厉虽不愿说出来,却仍不忍拂了郭逸的意思,结结巴巴的应着,他眼里却已盛满了伤痛之色。

    郭逸见他这般模样,心中莫名的一阵不舒服,他勉强坐起身,不着痕迹的将视线移开了些,问道:“适儿呢?可曾吓着他?”

    “适儿方才确是被太傅吓着了,如今已由王福带到旁边歇息,想是睡着了。”慕容时接口应着,不知是有意无意的在郭逸房中来回踱步,可越踱,眉便越皱越紧。

    “太傅,朕有一事想问。”他将李太医召到一旁轻声问了几句,突然转头向郭逸开了口。

    听慕容时如此称呼,郭逸心中凛然,坐直了身躯应声望着慕容时。

    “太傅今日回来这间屋子里,可曾点过什么香烛之类又或者散过些香花之类的物什?”

    此话一出,郭逸张大了嘴,摇头道:“微臣方才踏进房中只行了三步,便觉旧患又起,无暇顾及其它,只想着莫让适儿看见吓着他。经陛下如此问,逸才想起那时倒像是被施了毒引一般,伤痛感尤胜从前。若不是逸这些年偶去温泉中修行打坐,只怕此时是无法醒了。”

    “王福,”慕容时拉开房门,凤目扫视门前或立或跪的一众下人,见王福躬身上前来,才森然道:“太傅的屋子,是何人打扫?今日洗尘宴,寡人命你先行回来安排,你倒是安排了何人在此?作了何事?”

    问到后来,慕容时一双凤目已像是要迸出来般,死死瞪着王福,龙袍袖口下的那双手亦是青筋直冒:“你若是无法给朕说清楚,便自行下去给先帝解释个明白罢!”

    慕容时此番便是疑心有人将毒引放在太傅房中——那毒引经过这些年终被李太医仔细辨出:本就是既寻常又不寻常的,普通庭院中便可见着的桂树叶子!

    但,这类桂树叶在宫中却是没有的,尤其凤鸣轩更不曾有松柏之外的树木,至多不过是茶田、竹林与中庭的几株杏树罢了。

    因此,此事必是深知郭逸曾中毒过、甚至就是当年又向郭逸下过手的那人做的!

    思及此,他朝慕容厉看了看,见其面色不善的紧盯王福,显有要当场抓出凶手就地正*法之势,连忙又开口道:“定国侯先进去看着些,免得贼人从后面进来伤了太傅!”

    慕容厉这才忿然瞪了王福一眼,躬身一礼进屋陪着郭逸去了。

    此时郭逸正靠在床畔与李太医说话,见慕容厉进来时的神色便知他既担心又生气。郭逸不知怎地,联想起回京前慕容厉气得拍碎桌子跑出马车冲着潭水发脾气的情形,心中猛的颤了一下,竟伸出手招了招:“厉儿过来,到为师身边坐下。”

    慕容厉黑着张脸默默过去,还算记得向李太医问清郭逸现状,又请李太医先行往后面小门出去下院休息。

    接着他便抬手关严了前后门,坐到床畔居高临下的盯着郭逸看了好一会,脸色却仍未见好转。

    尽管郭逸自认根本无需向自己徒弟交代些什么,却还是不由得感到些别扭:“厉儿,为师未曾想到刚回来便会……”

    他正开口解释,想教慕容厉宽心一些,却谁知话说一半被慕容厉双手按住他肩膀,愣神之间,郭逸半张着嘴竟不记得接下去要说的话了。

    他错愕的望着面前的王爷徒儿,那张国字脸上此刻浓眉皱得紧紧的,一双黑亮的大眼里充满了担忧、难过,和一些似曾相识的情感,似是与云儿当年见他受伤时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

    “云儿,莫要担心,太医已看过了,没几日便会好起来了……”郭逸眼前渐渐出现了亡妻的面貌,他抬手轻抚着那张俏面,嘴角扯出个笑来,轻声哄着,倒像受伤的并非是他,而是他眼前之人了。

    慕容厉初见郭逸将手抚到自己面上,心中一片狂喜,正不知师傅为何突然这般亲近时,又听得他那番言语,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木愣在那,既不敢说话亦不敢动弹。

    好一会儿,面上温热的触感消失了,他才回过神来,却见郭逸已然半闭着眼躺了回去,眼角隐有湿意。

    “师傅……”慕容厉试探着轻唤一声,却见郭逸摆了摆手,再开口时嗓音已哑了不少:“累得厉儿担惊受怕,只是一时恍惚罢了,无需放在心上。为师歇息片刻便好,还要劳烦厉儿,替为师去看看适儿……”

    第二十九回

    慕容厉低声应了,抬手为郭逸拢好了薄被,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到房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太傅可还好?”慕容时仍在门外站着,只不过面前的一众宫女内侍早走得七七八八,听到门响见慕容厉出来,他便急忙问着,语声里隐隐还有些火气。

    慕容厉仍有些愣神,呆了一会方才想起郭逸的举动略显异常,忙将自己被错认为师娘的事说了,又请慕容时将李太医唤来,叫了两个行动轻巧细心的内侍重又进房里去,仔细的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些许粉末。

    李太医将那些粉末取了,又看郭逸睡着时呼吸平稳像是并无大碍,这才急急的回太医院去,说要仔细分辨,粉末中或似还有其它使人神志不清的毒素。

    慕容厉提着一颗心,随着慕容时步入郭适房中,见那孩子睡得正熟,小脸上泪痕犹未干,不禁又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待抓到真凶,皇兄切莫阻着厉儿为师傅出气!”

    慕容时肃容望着他,良久才微叹了口气:“朕已传令下去,将太傅的洗尘宴移至太傅身体好转后举行,如今文武大臣已各自回去了,肃恭若是不放心,便留在凤鸣轩多呆几日再行回府,也能由你手下亲卫去查探此事,较为妥当。”

    慕容厉自是满口答应,一路送慕容时出了凤鸣轩大门,正待回转之际却又被慕容时叫住。

    “皇弟,”此时夜幕已然降临,繁星在天空中点缀着,闪烁明灭间,像是有那么几颗投入了慕容时凤目中,他直视慕容厉双眼,一字字道:“切记,你乃是我越国怒将军、定国侯,凤鸣轩中主人亦是当今帝师,是你我的师傅!纵然有天大的本领,害朕太傅之人,朕必会要他生不如死!”

    慕容厉抿紧唇,拳头捏得骨节咯咯作响,终还是低下头咬牙应道:“肃恭……记下了!纵然抓到真凶,亦不会……私自处置!皇兄且早些回朴宸殿歇息,肃恭还需回去看看太傅与师弟,这便不远送了!”

    说罢,又是一礼,便转身快步回了轩内。

    纵观这越国天下,想必亦只得一个慕容厉能在九五之尊面前有如此殊遇,能想发脾气便发脾气,想走便自己先走了。

    慕容时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一会,至见不着慕容厉的身形了,才微微摇头叹了一声,唤来王福举步回他的朴宸殿。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