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5

    门外传来一阵阵马嘶驴叫,三两成队的镇中居民们蜂涌而入。有带着孩子前来求学的,有拎着一包包礼物之类来请郭逸去家里教书的,原本清静习字的私塾课堂顿时变得像是菜市场一般热闹。

    郭逸微皱了下眉,轻咳一声示意来的众人静下来,便踱出屋子,漫声道:“不知各位是否忘了郭某的规矩?”

    跟在他身侧那些人中,不乏镇中的一些富户,也有的更是每月出售生活与读书用具给郭逸的商人,此刻听到郭逸这番话,俱都想起五年前郭逸迁来此处时便立下的规矩,顿时沉默下来。

    五年前,郭逸带着幼子直奔托尔镇上,四处打听了一番,才寻到这处镇边的小村落里住下,开起了私塾。他收徒的要求甚为严格,资质与否却并非首要,尽是收些穷人家的孩子,只因那些孩子们吃得了苦,能够独立照顾自己,也不会东问西问,纵然他时常出去不在家中,也不必担心学生们,更有邻居们帮忙照应着幼子,可使他安心在外打探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况。

    也是自那时起,天山脚下的雪狼群才像是又有了管束一般,一如从前的不再在白天四处乱转,托尔镇附近的小村居民们也得以在白天往返于镇中心与家里。

    而那时,这一带的居民们亦是像今日这番,带着些许好奇与感激的跑来向郭逸问询,也有些是带了孩子来请郭逸收为学生。

    当时,郭逸就已立下规矩:再有此等擅闯私塾,扰学之事,郭逸便要离开此地了。

    想起这点,这些人哪还敢再说些什么?人家早已有言在先,是他们自己听了些事才不顾约定跑来,如今先生无论是否帝师,无论是否真有将军前来相迎,只怕真的是要走了,而那雪狼群只怕也又会不论白日黑夜,都在天山脚下徘徊了。

    郭逸自是知晓这些人为着些什么才不顾规矩跑来,也知晓这些人会担心些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朝屋内看了一眼,叫来一名年龄稍大的男学生,将玉笛的吹奏之法传授于他,才又对众人道:“各位亦知道我的规矩,也知晓了镇上发生的事情。逸也不愿相瞒,确是王爷亲自来请逸回朝,如今正在屋中养伤。原本逸只是在考虑,可如今此事闹得满镇居民皆知,逸也不愿再在此扰了清静,说不得只好待王爷伤好后离开了。至于那雪狼群一事,各位也亲眼所见,逸已将驱狼曲传给学生,只是这翠玉笛乃逸亡妻之物,从不离身,因此……”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早有乐坊的商人接下话:“那是自然,这笛子有我乐坊出了!只是先生,您这番回朝,吾等镇中便缺了一名良师,这些孩子们可如何是好?”

    那商人此言一出,其它人等纷纷附和,只除了几名富贵人家仍是巴结着想从郭逸回朝后讨得些好处,众人俱是想着学生们的前程,议论与恳求又充斥了私塾外的院子。

    就连原本睡熟了的慕容厉,也被吵醒了。

    他一睁眼,便见着床畔放了些替换的衣物,还有一桶水与一块干净的布巾。

    嘴角不由自主的咧出个笑容,慕容厉爬起身来,小心的将自己清理了一番,才换上那些像是小了些的衣物,随便将头发一束便赶出去,想要看看是何人在院子里喧哗——他可是记得师傅一直爱静的,怎地会如此吵闹?

    一出门,慕容厉便张大了嘴。他从来不知道,这小小的院子里竟可以站得下三五十人,还不算这些人个个都牵着的马匹与带来的大袋物品。

    他的师傅郭逸正被这群人团团围在中间,皱着眉,白皙的脸上已现汗珠,像是很有些热——也难怪,任是武功再好的人,在这仲夏之季、正午之时被一群人围着,只怕也是会热得喘不过气了。

    慕容厉可不管那么多,他三两下拨开人群,快步走到郭逸身边,满脸戒备:“师傅,何事?”

    第六回

    “肃恭,吵醒你了?都是些镇中居民,不妨事,你且回房去休息。”郭逸轻描淡写的就要将慕容厉打发回房去,显是不想让他再掺和进来。

    慕容厉还想坚持,却瞟见郭逸眼中一丝责怪,又听到那些镇民们一见他,便纷纷在小声说着“这便是王爷”之类的话,心中已明白大概是自己昨日在镇上惹出来的事,气势上顿时又弱了几分。他小心应了,便慢慢的走回房里,将门关得只剩一条缝,一只眼睛挤在那里偷望。

    郭逸见他这样,心下有几分想笑,明知道他是个王爷,可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有这番心性倒不知与他身份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但四周纷纷细语仍是未停,慕容厉那些侍卫亲兵所在的屋子里也似乎有了些动静,郭逸收了心思,肃容道:“各位还是先回去吧。此事逸已有计较,逸纵然是要走,也不会让学生们弃学,不会让雪狼再次为祸一方。如此说法,各位可还满意?”

    说到后面,已是在赶人了。

    这时一个童音插了进来,却是原本视众人为无物的郭适。他怀抱着雪狼,满脸不愉的挤近郭逸:“爹爹,小狼被他们吵醒了。”

    众人这才发现,私塾中竟有两只小雪狼,而原本各自在学习的学生们,也都是一脸不善的望着他们。

    这些孩子们无声的排斥与责备,倒比什么话都有效,众人俱都有种矮了一截做了亏心事的感觉,于是个个乖乖的向郭逸辞行,只除了那些带着孩子来的,硬想把自家孩子留给郭逸,还说什么“多教一天、不,多教一时也是好的,帝师才华出众,越国皆知”之类的,弄得郭逸哭笑不得。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私塾和院落里才重归安宁。

    只不过,又多了几个硬被留下的学生,最小的竟比郭适还要小上两岁!

    看着这几个孩子,郭逸又叹了口气,挥挥手招来之前学驱狼曲的那名大孩子与郭适:“你们,安排这些孩子们住下吧,反正,确实还要留些时候。只是,看来日后得要几个大些的孩子们看着私塾了。”

    郭适和那大孩子应了,带着几个新来的孩子去了后院中专给学生们的几间大屋。

    郭逸抱起两只小雪狼,与昨日里买回来的那匹布料一同送到隔壁张婶家里,请她代为照顾,自己却又迫不得已收了张婶一些吃食与马奶,在张婶连声的道谢与不妨事中退了回来。

    刚进院门,慕容厉就又跑了出来,身后是他的亲卫们。他此时身上仍穿着早上郭逸留下的衣服,无论是袖子还是袍子都短了一截,看上去倒像是个种地插秧的。

    慕容厉自己倒不怎么在意,那几个亲卫的神情却显得有几分想笑不敢笑的样子,看在郭逸眼里,却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原本抿紧的唇线。

    “不是叫你回去休息了?怎么又跑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步进房里,又翻出来几件衣服交给慕容厉:“早上没注意你已长这么大了,还是穿我如今的衣服会合适些,只是怕你穿惯了武士服,才没拿出来。”

    “劳师傅费心,肃恭怎样都好。”说着,慕容厉一只脚踏进房里,却又回过头吩咐那些亲卫们:“你们这段时日就辛苦些,换些便服在院门附近守着,免得再有人来,扰了师傅清静,也打扰师弟师妹们念书。”

    见那些亲卫们纷纷领命去了,他才将另一只脚也迈进屋中,却是立即跪下了:“师傅,是肃恭处事不当,累得您失了清静,请师傅责罚!”

    郭逸一只手将他扯了起来:“事已至此,就罚你好生休息,尽早复元吧!”说完,便要离开房间出去。

    慕容厉却先他一步抢着出了屋,嘴里叫着:“师傅在此稍待!”

    郭逸虽不明白这个王爷徒儿又闹什么名堂,却仍是点点头,留在房中,还将那床铺又整了整。

    当他正准备将慕容厉早上清理过后忘在屋里的那一桶水给倒出去时,慕容厉端着个木盆回来了。

    郭逸偏了偏脑袋,没吱声,眼里尽是询问。

    慕容厉上前一步,将郭逸按到床畔坐好,嘴里道:“徒儿害得师傅近一日未曾休息,容肃恭为师傅擦把汗。”

    擦汗?郭逸愣了愣,顺手在额上抚了一下,果真带下一滩沾灰的汗渍,不由得闭了闭眼,微微点点头:“好罢。”

    这五年来,尽管他衣食用度与往常相距甚远,却从未曾如此不注意,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虽是常事,却每每到家便立即清洗一番,故此这还是头一回弄得如此邋遢。

    郭逸眯着眼靠在墙上,任由慕容厉笨手笨脚的为他擦脸,心思早飞到了居民们的那场打扰,以及慕容厉为何知道他在此处之类的事情去,根本不曾注意其它。

    “爹爹!不等吃饭您便要歇着了?”郭适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明是恭恭敬敬请郭逸去吃饭,却不知怎地教人听出几丝怒意来。

    郭逸睁开眼,刚巧看见郭适不善的盯着慕容厉,而慕容厉竟不知为何也跟个小孩子对着闹,两个人四只大眼睛对视之下,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两张脸之间也不知是真是幻,仿佛有些火光流动。

    果然还是两个孩子啊。微叹口气,郭逸想了想,还是张嘴道:“你们先吃饭去吧。我也确有些累了,休息一会便罢。”

    说着,他干脆躺下,挥挥手,便面朝里侧,真的睡下了。

    慕容厉将盆里的水倒入木桶里,暗运力气,一口气将木桶无声无息的抱了出去,还没忘冲郭适努努嘴,意思叫他关上门不要打扰到郭逸休息。

    郭适哼了一声,却还是轻轻巧巧的跟出去,悄悄关好了门。

    等二人都走得无声无息了,郭逸才将怀里那管玉笛拿出来,轻轻抚弄着,自言自语:“莫非是注定要教我回去,弄清你究竟为何人所害?云儿,你可入我梦中教我该当如何?”

    慕容厉将木桶放回水房后,便叫他那些亲卫们轮班吃饭,自己端了个空碗,追到正吃饭的郭适身边,一口一个小师弟的发问了:“小师弟,你与师傅近年来生活可好?师傅可是常出去?师傅他深夜还经常吹那管玉笛么?……”

    郭适静静的望着这个被自己爹爹称为徒儿的家伙,由着他问了半天,却只像没听到一般:“爹爹说,食不言,寝不语。”

    说完,便埋头吃饭了。

    慕容厉一脸希翼的等了半天,却只等到这么一句,不由得半张着嘴楞了好一会,才呐呐的去添了些饭食,失神的吃着,脑子里转的全是郭逸一天以来的举动,以及最后侧身躺在他自己睡过的那张床上时的样子。

    一下午郭逸都关在房中未曾出来,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他。包括慕容厉,他也只是找到郭适,好生哄着请他为自己又另辟了一间空屋子休息。

    倒不是他有多想睡觉,只是师傅发了话叫他早些复元,他便得听着。何况,昨晚与雪狼一战,确实将晚课给落下了,他可是从小便没有如此过!

    盘膝坐在床上,慕容厉闭目凝神,想要打坐入定休息。但也许是这一两日来过于奔波,也许是太久未见郭逸,他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屏除杂念。一整个下午混混沌沌的过去,慕容厉脑中全是天山脚下郭逸一出手、一挥剑的风姿,心里尽是师傅房中为他治伤找衣服的细心。

    第七回

    直到郭逸寻到慕容厉房里,出声唤他时,他还是恍恍惚惚,茫茫然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处他乡,亦或只是做了个五年间情形不同却又人物相同的梦。

    郭逸连唤了三声,才看到慕容厉睁开眼,眸中尽是茫然,全然不似往常的精明果断。他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没问出口,只道:“你且不要乱动,只管这样坐着,我为你将伤处的淤血洗去,再上一次药,以后便不必如此麻烦了。”

    慕容厉应了一声,老实坐着不动,待郭逸站到他身前略带探究的盯着他时,还未发觉有何不对:“师傅可还有吩咐?”

    郭逸无奈的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却又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解着他的上衣:“算了,就当是从前一般照顾孩子吧,也免得你一急又将衣服撕了。”

    慕容厉又哦了一声,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突然感到一丝热意,他偏过头却反了方向,看在郭逸眼里就成了怪事:“怎么,怕师傅会像你一样弄破衣服?”

    “没、没那回事!”慕容厉将脑袋转了个方向,脸上更红了,“我、我只是,只是,肃恭只是想看看伤处周围,是、是否还是如早上那般发黑……”

    郭逸失笑,不疑有它,点点头道:“应是不会再有事了。将你身边的布巾给我。”

    “啊?……哦。”慕容厉这才发觉上半身已毫无束缚,仍旧歪着脑袋将布巾递给郭逸,顺便转头偷眼看一下郭逸,才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伤。

    那伤处原来有淡淡的一片黑色,如今已基本上看不到,只有那些血涌而出的细孔还隐约可见。

    也不知郭逸上的是什么灵丹妙药,慕容厉竟连湿巾擦在上面都感觉不到疼,倒像是皮肤上蒙了一层油般,阻隔了水珠的浸入。

    不一会,郭逸便将布巾掷回带来的木盆里,反手抽出一面干净的布条,先将药都涂在布条中的一处,才细心的覆在那伤处,一层层包了上去。

    慕容厉这时才勉强收回了心思,顾左右而言它:“师傅,我见那山中雪狼倒像与你是老相识一般,怎地你一吹驱狼曲它们便如此听话?”

    “嗯。”郭逸应了一声,打好结,又为慕容厉将衣服穿了回去,才一边收拾用具,一边慢慢的讲出那雪狼与他之间的渊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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