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分卷阅读17

    “忘舒,我再不说喜欢你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他说,说着颤抖,像是要糖吃的小孩儿。

    忘舒一僵,埋在他肩头狠狠吸了口气,扑进鼻子里的却是满满的篆香味儿,眼潮耳热。恍然间竟伸手搭上他脊背,一下一下的拍,触手是绸缎的滑腻,夜里晕着微微的凉薄。

    忘舒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而后在他颈间埋首不动。复又想到崔小侯此时看不见自己动作,搁在他脊背上的手停了,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怕,可怕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嗯。”一个字,带着浓浓的鼻音,复又沉默。

    崔小侯轻笑,起初只是淡淡的,肩膀微颤,而后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他笑出声来,上挑的眼角里竟是一片醉意朦胧。

    果然是知道的,越逼你便退的越远,我若走了,你仍然停在原地不会追。有时候恨,恨不得一锤把你的壳子打破,却不忍心看你血肉模糊。

    你是越来越远了,就不能停下来等等我么。那样的坚定,那样的防备,那这次回头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月亮似乎又从云层里跳出一点儿来,忘舒想抬头,却愈发觉得像被黏住了四肢百骸,难得轻举妄动,仿佛一举一动都会扯开了皮囊扯烂了筋骨。

    摇着拨浪鼓的小孩儿又跑回来,瞪着大眼睛看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崔小侯搂着忘舒向他笑笑,上挑的眼角里依旧邪气流转,小孩儿的眼睛瞪的溜圆,拨浪鼓上的两个小锤儿一摇一摇的慢下来。

    崔小侯微笑着吻了吻忘舒发丝,那些飞在风里不可捉摸的也叫人眷恋。

    九公子箫笛追了出来,一把长笛堪堪我在手中,笛上的桂花竟已经有些无精打采,香味儿却还浓郁。

    笛口凑到嘴边,却发不出正好的音节,箫笛笑着耸耸肩,而后收了笛子朝摇着拨浪鼓尽情观赏的小孩儿招招手。

    “我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箫笛冲着磨磨唧唧走到面前的小孩儿温柔地笑,看他一步三回头地看,便无奈地去扯他小手。

    “那边那个白衣的哥哥睡着了,紫衣的哥哥要带他回家。”箫笛温柔地说,袖管里的竹笛触手一片冰凉。

    小商贩架上的糖葫芦还剩下两串,箫笛和小孩儿一人一串拿在手里,倒像大小孩子在逛街。

    夜市依然喧哗,忘归楼依然热闹,做东的主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是谁的小轿在路边停了一停,轿子的小帘子挑起来又放下,绣着墨竹的小手帕挥出轿帘,轿夫们便得了令继续往前走。

    是谁一把薄剑舞的轻灵,宛若游龙飞凤。桌上还放着半碗茶,小金兽里袅袅生香。最简单的篆香,品次最高的也比不上中等的龙涎瑞脑。

    想容楼傍晚一早就关了门,美丽的老板娘倚在门上似在等人。云彩把月亮遮了又放,放了又遮,好容易在月亮又羞羞怯怯露出一点儿的时候,却又被门前高大的身影掩住。她不再说良人还不来,侧身让那身影进来,白瓷儿碗里碧波荡漾,烟雾缭绕中添上一碗香茶。

    这厢屋里小画家对灯枯坐,闲敲棋子,左手边一架焦尾的古琴,那是谁说的,锦瑟无端五十弦?立在案边铺开画纸,乌黑乌黑的镇纸下依旧是那一袭白衣翩跹。

    崔小侯还抱着忘舒不愿放手,似乎一放手这人就能像嫦娥一样腾云而去。广寒凄清,高处不胜寒,他望尘莫及。

    忘舒许是久了被揽的哪里麻了,动动肩膀却被他抱得更紧。一时失笑,伸手拍拍他脊背,轻轻把头自他肩膀抬起来。

    “我该走了。”忘舒淡淡地说,崔小侯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说这么多做这么多甚至刚刚的耳鬓厮磨拥抱耳热都是假的,看他直起来头,便要再一次推开自己。

    “顾忘舒,我真是狭路相逢才遇见了你。”崔小侯有些失望有些气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失了仪态失了洒脱也失了风流,就一双手却还紧紧匝住忘舒腰身不放。

    忘舒却似是没听见他的话,眉目淡淡没有一丝表情。他低了头去拨弄手中那一串桂花,良久幽幽叹了口气,似是感叹,又似是可惜。

    “崔无欢,我是想请你喝茶。”他说,指尖的尾香不散,手指一摆便滑过鼻端。那掉落的花朵有几粒落在衣襟上,忘舒低着眼睛拂去,却不再看崔小侯一眼。

    崔小侯不言语,两厢身影寂立。

    “我走了。”忘舒向后挣了挣,崔小侯依旧揽的很紧,一点点的坚定,却不容挣脱。

    “嗯,早点儿睡。”崔小侯凑过来,在忘舒额上轻轻一吻,似乎毫无含义,轻的难觅,还带着温凉的触感。

    忘舒抬眼看他,却猛地低下头,腰身儿一转便脱出怀抱,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裹递进崔小侯手里。

    “是那日换下的衣服。”

    崔小侯接了抱在手里,再抬头,那身影早已没入夜色。

    月旁的云翳终于全然散去,只少许几缕飘在旁边。崔小侯回头,那一片亭台楼阁嬉闹吵嚷果真全部隐于灯火阑珊里。

    ps:啊啊啊,捉急死我了,我写到快三十章才一个亲亲啊。这亲完咋弄我还不知道,这两口是要逼死我么,逼死我么,逼死,逼死我么。

    第二十八章 但愿人长久 [本章字数:2007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25 23:1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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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诩抱了琴站在门口,伸手敲门,试了几次又收回来。

    几颗疏星挂在天边,在吊脚的飞檐上晕着迷离的光,月亮披了几抹云丝落在天上,有些半遮半掩的意味。

    陆诩回头,那一抹白衣却站在身后。猝然无防,陆诩后退一步,却被冷硬的门板抵住。

    “子言?”忘舒问,语气在黑暗里还有一抹不确定。

    “啊?嗯,我来送琴。”陆诩有些怔忡,直到忘舒推了门叫他进去。

    手里包的仔细的焦尾被接过去,顿时手中一轻,两只空荡荡的手却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坐吧。”忘舒置了琴,转身捏开小炉盖子丢进去一截篆香。

    不叫计时,不叫赤。裸裸的燃尽,自然也无缘得见那燃尽后的灰烬。未几,那香气便袅袅地升出来,隔在他和他之间,像隔了一道半遮半掩的帘幕。

    忘舒开炉煮茶,还是普洱,泛着淡淡的苦味儿,太熟悉的味道,陆诩回味过太多次,以致于再美的茶都无味。

    无话,茶炉在火焰里微微发红,炉里的水哔啵作响,陆诩拿指节扯住衣摆继续静坐。

    “喏,普洱。”忘舒起身添茶,那雾气裹在他周身,陆诩乍然方觉面前这似是出凡的谪仙,他误入仙境,扰人清修。

    “谢谢。”陆诩接了茶盏,温热的温度传过来,还像第一次一样,再烫也不想放手。细瓷儿滑腻的触感留在指尖,那碧波荡漾,当中映了自己的眼眸随波浮沉。

    “你倒像是来讨债的。”忘舒低头莞尔,回身给自己添上一杯香茶。

    “啊?”陆诩有些怔忡,讨债?讨什么债?

    心下砰砰直跳,一双手抖的不成体统,眼看那碧波就要溅出水面。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债?情债?还是桃花债?没想过要他还啊,他恼了么?方才那莞尔一笑又是什么意思?他在嘲笑自己么?

    像是掩饰不安,陆诩低头啜茶,却被那滚烫的碧波烫的舌头发麻。舌尖的苦涩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甚至带了血腥的味道。再不敢抬头,可一低头那茶盏里的雾气便熏了一眼。

    “你这么急做什么?”忘舒回头,却刚好看到他被茶水烫到的样子。忙倒了碗白天的凉茶递过去,陆诩倒是接了,却一直没抬头。

    陆诩左手凉茶右手热茶,竟如同冰火两重天,磨弄着热,满心盈满期待。冰冻着冷,害怕到无以复加。

    心理想的做的再多也没用,一颗心还是低了,忽的就低到了尘埃里,还兀自砰砰直跳,跳的人想狠狠捏住,捏到他冷静,捏到他足以自持。

    “你道我拿琴去你家是做什么?给你贺寿却琴人两隔,今儿可不是来讨债的?我欠你一首曲儿,现在补给你,可好?”忘舒说着自去桌边取琴,包琴的布散落,黑色的焦尾还带点儿劫灰的意味。

    原来是讨这个债,陆诩听了,却莫名松了口气,左手和右手一冰一火像是突然就融在了一起,放松,似是灵魂出窍之后的身心契合。

    还没回神,婉转的音符便在忘舒指下流出来。这一次离的太近,反倒更不清晰,倒没有了那隔着一条街侧耳倾听的惬意随性。

    那音符似水无痕,周身便在这水样的琴音里泡出一身薄膜,这曲儿太善解人意,竟叫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熨帖。

    款款地流曳,倒像是家乡那条小河。他和忘舒说过的,说过家乡会结红豆的矮树;说过初春时候满天的风筝;说过儿时麦田里的奔跑;说过那一条承载了太多梦想的小河。

    他居然都记得,那样一句一句的低语竟都化作了轻灵的画面朝自己扑过来。陆诩沉醉,却不只是沉醉,那一点一滴由他口中倒出来,再经了忘舒的手回流到心里,又轻又暖,却又难以捉摸。

    “茶要凉了。”一眨眼忘舒便已站在眼前,古琴又包好了放在桌角,方才一切似是南柯一梦。

    “你,方才是给我弹琴了么?”心下思虑着,却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千万要答是,我承载不了否定的语气,也承载不了那一梦的重量。

    “是啊。”忘舒语罢,扑哧一下,生动的小酒窝又浮在颊边,一左一右竟是有些调皮地挂着。

    “那就好,那就好。”陆诩喃喃,手里的茶碗都要捏碎。

    “什么?”忘舒问,伸手捏出他手里的凉茶碗。

    “你还捏着这个作甚。”对于刚才的曲儿,陆诩一句不说,忘舒也一句不问,默契太久了,他弹琴他作画,隔了一条街巷的距离,隔不住眼耳相传。

    忘舒坐回椅子,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打的眼角都湿湿润润,颇有些迷离的意味。

    “我告辞了,是我叨扰了,忘舒早些休息吧。”陆诩见了却一下子站起来,那动作甚至是弹起来,他看着忘舒的脸,眸中还有一丝歉意。

    忘舒失笑,他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茶盏,却已经开始往门边移步,眼里竟是一排决然,仿佛自己打个哈欠就是天大的事儿。

    “子言夜黑慢走。”忘舒笑笑,转回里间摸了盏灯笼出来,再把陆诩手里的茶盏拨出来。

    “多,多谢。”灯笼还没点亮就被他一把夺过去闪上楼梯,忘舒有些怔然,还没追上去他身影便消失在拐角。

    忘舒回身关门,手里的茶盏兀自温热。

    那头陆诩将手中的灯笼抱进怀里,下了楼抬头望天,那一轮明月皎皎,几颗疏星恬淡。八月十五,该是中秋,万家灯火,人月两圆。

    陆诩低头向这月亮拜了几拜,月色如水,打在身上一重一重难辨。莫说嫦娥应悔偷灵药,可她到底是给了这千秋万世的佳节。

    是谁说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是谁说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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