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三国同人]非罪》分卷阅读16

    “是夏侯令女的事,想必你们奔走于外也该有所耳闻。”捻动着拇指和食指间夹着的棋子,司马懿缓缓道出了那句令他闻来太息的话,“‘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说得好啊,说得好。”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去看两个儿子的反应,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司马懿揉揉眉心道:“老夫乏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待他拐进内室,从方才起便没再言语的司马师屈起指节轻轻扣着棋盘的边沿道:“你觉得此局再进行下去输的当真会是执黑一方?”

    “不。”一只手越过棋盘上方从棋盒里抓出一把黑子,司马昭不急不慢地在现有棋局上接着往后走了几步,然后低着嗓音道:“父亲不过是放我一马,倘若真要较量,我如何会是父亲的对手?”

    目不转睛地看着数步之内优劣之势易转的棋局,司马师紧抿着唇半晌无语,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对上司马昭的眼,眉睫中带着凛冽,“是我们。”有意无意地朝传出轻微鼾声的内室瞟了眼,司马师伸手指指窗外,示意司马昭到外面说话。

    屋外光线疏朗,但并无太多暖意。回廊下,司马师缓步走在司马昭前面,半低着头道:“许多事,父亲早已洞若观火,只是迫于情势,往往不得不视而不见。但他终归有他的底线,不容犯之,即便是你我也不可以。你知道夏侯令女所言整句是什么吗?”并非真的要他作答,司马师顿了顿,继续道:“‘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禽兽之行,吾岂为乎?’那盘棋,是父亲的默许、暗示,也是警告。”

    眉头微蹙,司马昭听得若有所思,却最终扬起了唇角,“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有你的坚持。”

    脚底下有一个不明显的停顿,司马师没有答话,只轻轻呼了口气出来,大约是很满意他能这样了解自己。

    七弯八拐绕到了前厅,还没来得及落座,司马师就看到府上的门僮正匆匆往自己这边跑。神情复杂地挑了挑眉,他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又来了。”

    悠哉悠哉地坐下身,司马昭端起茶盏,一边听着门僮的通报一边偷笑,“你这新任卫将军真够炙手可热呀阿兄。”

    不满地瞪他一眼,司马师到底没出言反驳。毕竟,自高平陵之变落下帷幕后,清冷了个把年月的太傅府确实又复现出了往日门庭若市的风貌。司马懿对此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深居简出,谢客不见,但身为司马家长子且近来官途坦荡的司马师却要因此承担起与各路来访者打交道的工作。听着门僮口里不甚熟悉的名字,他考虑了片刻,兴致缺缺地挥了下手,“找个理由让人回去吧。”

    端着杯盏的手停在嘴边,司马昭不禁讶异,“难得见你让人吃闭门羹。”

    没有丝毫笑意地发出一声冷笑,司马师撑着额头阖眸道:“这些人,风头一过,赶着来讨好的动作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快,还真以为自己摸透了局势。”

    一口茶终于送进了嘴里,司马昭放下茶盏满不在乎地偏了下头,“见风使舵不是向来都是诸多朝臣惯有的做派吗?”见司马师没接话,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但几乎是一瞬间就咂摸过味儿来了,“没有摸清局势?听你的意思,曹爽一党的事到现在还不能算彻底了结?”

    “彻底了结?”反问一句,司马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目光里蕴着些许冷然,“庞大势力的盘根错节,要想扫除干净谈何容易?明里是那被处决的八族,暗中又有多少潜伏的隐患?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未必不是最可怕的险象环生。”言辞间,他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难掩的戾气。

    被他突起的阴鸷样子弄得一阵心惊,司马昭清了清嗓子想要忽视掉从他兄长那里获取的压迫感,但似乎并未成功。

    厅里沉寂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司马师低沉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没结束,没有。”

    “什么?”司马昭一时晃神,未能听清。

    幽深难测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司马师敛去了自己身上的枭杀之气,用再寻常不过,平淡不过却是无比坚定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余党,为兄定要铲清。”

    默数了下曾与曹爽往来甚密的人,司马昭心下一阵悚然,“你想杀……”

    举起手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司马师缓缓眨了下眼,其意不言而喻。

    “不,不行。”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司马昭第一回如此迅速而直接的表述与他兄长相悖的观点,“你不能杀他。”

    万万没有料到他会是这般回应,司马师看向他的眼里染上了深重的不解和询问。

    咽了咽口水,司马昭的措辞格外小心,“阿兄你的立场和忧患我都清楚,可是……”注意到司马师眼底浮起的暗潮,他只觉得喉咙一紧,再想吐字竟是艰难无比,“可是……”

    面对尚不适应同自己据理力争而表现出笨拙、畏葸却不肯退缩的手足,司马师的脑海里倏地闪过了一段模糊的记忆,顿时了然,但这根本不能成为动摇他的借口。双手一撑椅扶,司马师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司马昭的跟前,停住,然后慢慢俯下了身。

    不用抬眼,司马昭也能够感到那股强大的逼仄气息正在压向自己,奇怪的是,高压之下他反倒不如方才紧张了。垂眸看着两人几乎要顶到一起的鞋尖,司马昭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随着司马师的双手落到位于他身体两侧的椅扶上发出沉闷声响的一瞬,他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有恩于我,在骆谷。”仰面迎上那双距自己不过尺寸,冷酷逼人的眸,司马昭深吸一口气,字句清晰道:“我欠他一命,阿兄。”

    司马师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沉默不语,他的脸别向一边,像是在思考。良久,他发出一声低唤,“子上。”把脸转回来,重新与司马昭对视,他近乎漠然地吐出了几个字,“这不是理由。”

    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司马昭几乎要打起冷战来。此时此刻,他和他的兄长离得那样近,鼻息相交,甚至瞳孔里都映照着彼此的样貌,可他却感到离眼前这个人十分遥远,前所未有的遥远。怔神半晌,司马昭低头笑起来,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二致,“我明白了。”

    在你心里,不曾有什么重过你的野心,你的权势,以及你想要的江山。

    不是没有领会到他话里隐约的颓然,司马师默叹着直起身,朝府外走去。

    任由脚步声渐远,司马昭也没再抬首,所以他没能看到他兄长落寞的背影,正如他一直未能看到他兄长眼底深藏的悲怀。

    作者有话要说:

    ☆、阋墙(上)

    高平陵之变过去已有月余,但其后续影响仍在不断升温,来自朝廷的诏书一道接一道的被送入太傅府。

    增封颍川之繁昌、鄢陵、新汲、父城,并前八县,邑二万户,奏事不名。空前的封赏把司马懿在朝中的地位拔至了群臣难以企及的高度,他推辞不过,唯有谢恩,但接踵而至的拜为丞相书却叫他无法安然接受——皇帝不问政事,重臣们早已代为谋事,将冠以天子之名的私念传达于他。司马懿看着圣旨上朱红的玺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深镂着这样一枚印记,可他很清楚,眼前那枚玺印,印下的不再是不容置疑的天家威严,而是谁人都可去染指一二,徒有其表的空壳。他叹息着数度上书固让丞相,希冀着众人了解自己尊奉朝廷,别无他求的胸臆。然而,赐予殊荣的诏书并未因此断绝。接近年末时,朝中又出现了为司马懿加九锡之礼的呼声,天子恩准,并令其朝会不拜。他固让九锡,也终于明白,自己已成为世人乃至天子眼中可以一手遮天,需要拉拢讨好的权臣,只要自己一日不远离朝堂,便不得片刻安宁。

    一片丹心生生被位高权重蒙上了居心叵测的阴影。无奈之余,司马懿想,或许退居是个不错的选择。遂以久疾不任朝事。

    转眼年关过去,朝廷的诰封再次不期而至:司马肜为平乐亭侯,司马伦为安乐亭侯。至此,司马氏满门荣耀,名动朝野。

    老太傅自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却无法阻止子嗣们在朝中崭露头角,更遑论遏制朝臣们无休止的揣测。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那些身在暗处的虎视眈眈之人开始向外伸出了不怀好意的触手。

    夏侯玄从长安回到洛阳那日正赶上最为酷热的时候,城中行人稀少,连沿街的商贩都早早收了摊,回家避暑。牵着马进了城门,他一路沿着树荫往前走,漫无目的,路过的几个茶坊酒肆里传出鼎沸的人声,他抬头看了看,正是早年与司马师、何晏他们时常宴饮的那几家。停下脚步,夏侯玄望着街对面的茶坊有些出神,眼里淌过了丝丝怀念的神色。

    忽起的热风拂过,夏侯玄眯了眯眼,正打算离开这早已物是人非的地方,却听背后有人在叫自己,“夏侯将军。”

    回过身,夏侯玄上下打量着一身粗布衣裳,下人装扮的人,想了半天还是觉得面生,“你是?”

    恭敬地向他施了一礼,来人回道:“小人是太傅府上做事的,奉长公子之命请您到茶坊里坐上一坐。”

    刚听来人自报完家门,夏侯玄便蹙起了眉,目光再次停留在对街的茶坊上,他很快便在二楼的轩窗边发现了一个即使久违也依旧熟悉的身影。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夏侯玄知道,那个人也正在注视着自己。热烈的阳光在视野里留下灿烂而温暖的色彩,令人恍惚,夏侯玄几乎以为很多很多年前,那个他所熟知的少年从光阴深处重新归来,他们不经意的目光交汇,伴着会心的笑容。可惜,胸腔里渐渐蔓延开的疼痛却残酷地提醒着夏侯玄曾经的伤害与背叛,唇角扬起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笑,他想,自己大不该如此,一厢情愿,迟迟不肯抹去心底那点迷人心智的记忆,令其不时溜出来作祟。

    “夏侯将军?”半天不见他答话,司马师派来的家仆忍不住出声提醒式地唤道。

    收回视线,夏侯玄低敛着眉眼,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不必了。”扯扯手里的缰绳,他牵着马转身离开,“烦请转告卫将军,玄与他无话可说。”马儿颈上悬着的铜铃和着蹄声响起,一声一声,盖过了他话语中清浅却悠长的怅惘。

    瞳孔里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长街的拐角处,轩窗边形容冷峻的男人啜了口茶,“你看,他何曾想要回心转意。”对楼下的仆从挥了下手,而后侧目看向身边默不作声的人,再开口,便是比冷嘲更刺痛人的轻描淡写,“你有意还情,别人却不愿领情,真是可惜了啊昭弟。”

    望着夏侯玄离开的方向,司马昭的眸色有些黯淡,“近年来他坐镇长安,与曹爽之流并无几多交涉,从高平陵一事上,他没有任何企图驰援的动作便不难看出。再者,他现在已经交出西北阵地的兵权,回朝做了个位高权轻的大鸿胪,就连父亲都没想过要再作为难,你又何必非得赶尽杀绝?何况……”顿了顿,司马昭回头看向他兄长,声音低了下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与我们的不睦,从来都不在于政事。阿兄,你当真忍心一再辜负他们夏侯家的人?”

    掂着茶壶的手在空中停住,接着就听“咣当”一声脆响,司马师已然是把茶壶摔在了茶案上,力道之大令壶盖都被震得翻扣了过来。一时间,原本人声交杂的茶坊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精准地瞄到了轩窗这边,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热闹。但很显然,司马师让他们失望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瞬即逝,他站起身再平静不过,仿佛方才那一下只是他无意中失了手。再看司马昭,同样的不温不火,众人心道是无戏可看也就纷纷扭回了脖子,继续之前的话题各自攀谈起来。

    少顷,屋里又盈满了喧闹声。司马师直直立在茶案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司马昭,半晌不见开口,后者倒也没有因为他的盯视而感到半分不自在,只兀自伸出手指捏住了壶盖的边沿。

    一片不知哪里来的薄云从烈日前飘过,使得照进窗口的光线稍微暗了一点,而司马师终于打破了二人间的沉寂,“你就当是为兄铁石心肠。”他最后的尾音低沉下去,甚至连能够柔缓语气的叹词都没有加,听上去就像在叙述一个笃定的事实一样,客观且无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壶盖被翻正扣好,司马昭的整个手掌都覆在壶上,把本该清脆的磕碰声阻断成了一点沉闷的响动。

    薄云很快散去,屋里又亮起来。

    等了等,司马师见他不语,自觉没有再做停留的必要,于是转身欲走,却被司马昭猛地握住了手腕,“阿兄。”

    身形一顿,司马师的视线顺着自己的手臂往下,落在了司马昭收紧的手上,但他的目光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飘忽而过,极尽冷漠。然后他抽手,毫不犹豫地走下了楼。

    茶坊外过强的光线在视野里炸开,司马师不适地闭了下眼。抬手捂住一阵骤痛的左眼,他靠在马车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躬身进到车厢内坐定,他愈加笃信起自己的决定来,只是不知为何,从方才起他一直未见动容的脸却在此刻松动了表情。从卷起的遮帘处望向茶坊二楼,司马师想,自己绝不愿因一时心慈手软为那个人埋下分毫隐患。

    而对某一个人的深情往往伴随着对另一些人的绝情。

    但他宁可辜负,因此,也注定辜负。

    待司马昭回过神,他的兄长早已不见踪影,他慢慢将空下来的手握起,却是连余温都留不住。懊丧的一拳砸在案面上,再次吸引众人探寻地看过来,司马昭倍感烦躁地环顾了他们一圈,又不好发作,索性付了茶钱,带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绷着脸坐在打道回府的马车上,司马昭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从窗口涌入车厢里的暑气则更是添乱似的熏人。支着下巴的手从左边换到右边,他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安静下来,加上马车的颠簸,司马昭终是忍不住从窗口半探出头,略显不耐地对车夫道:“慢……”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没能说全,他蓦地收了声,看样子似是因眼前看到的景象而怔神——昔日的大将军府门上贴着白惨惨的封条,在烈日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距离府门数十步的地方,一人一马静静肃立,那人仿佛完全不受酷热的影响,头颅微扬的姿态里隐隐透出几分轩昂,分明就是夏侯玄。

    回过神,司马昭急忙勒令车夫将马车停靠在了不远处的树荫下,然后下了车。

    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夏侯玄在原地又站了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拉过缰绳重新迈开了脚步,从司马昭面前路过时,他像是凑巧地抬了下头,刚好与前者四目相对,可他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意外来,“是你啊。”

    “是我。”没有忽略他的眼神在说话的间隙往马车那里瞟了下,司马昭轻哼一声道:“放心吧,我长兄没跟来。”

    闻言,夏侯玄不禁一愣,旋即就像被人撞破心思般低下头轻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他重新抬眼看向司马昭,“有话不妨直说吧。”

    “连寒暄都免了啊。” 调侃一句,司马昭的后背离开了从刚才起就倚靠着的树干,“也好,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说着,他开始朝夏侯玄跟前逼近,神情也变得沉郁起来,“辞官吧,夏侯,为你自己的性命。”

    眉毛一挑,夏侯玄有些好笑道:“这不可能。”见司马昭因自己直白的拒绝而显出一点尴尬和僵硬的神情来,他不无抱歉地笑了笑,“我与你兄长之间的芥蒂并不能基于某一方的退让而化解,你无需再为此费神劳力。”末了,又道:“你没有亏欠我什么,骆谷时护你周全实乃我的职责所在。何况高平陵一事后,从与何晏等人同为曹爽心腹的我仅仅是被调离了西北军事重地,回京任职的情况来看,其中应是少不了你的斡旋,反倒是我该对你心存感念。”

    “既然你都明白,为何就不能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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