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心》分卷阅读43

    这些混在官场的老油条哪个是干净的?这些账本又哪本没做猫腻?

    这些小猫腻,自然能让萧鸾,有大文章可做。

    此时纸上血印已渐渐干涸,成了赫黑的一团,黏在纸上。

    萧鸾嫌恶心,交给身侧的亲兵后,又拿着绸帕细细擦拭着手。

    楚岫依旧被士兵压在桌上,老脸苍白,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萧鸾微微弯下腰,纡尊降贵地看着他:“还请大人移步天牢,待日后三司会审。”

    未曾三司会审,在第二日的朝堂上,萧鸾又见到了他。

    萧鸾穿了紫色莽龙朝服,头戴远游冠,腰系玉带,腰带松松勒出纤瘦的腰。下袂缀着金紫鱼袋和三采玉,华光内敛,气质高华。

    而楚岫在朝堂上嚎啕大哭,毫无形象。

    边城四将送了三个一模一样的折子,千里奔驰送到了京城。

    折子中内容,字字血泪,控斥户部常年克扣军饷,又以烂衣充好,以致边疆将士衣不蔽体,冻死尤甚。

    三份折子,一份交予陛下,一份交给御史台,还有一份,送到了萧鸾手中。

    现在那份弹劾的奏折放于萧鸾广袖之内,还未来得及拿出来,便被楚岫哭了个措手不及。

    “河清王私刑朝廷命官,还欲刑讯逼供,陷害臣和首辅大人!老臣冤枉啊!虽淫威如此,臣却不肯屈就,他们竟割破老夫手指,强行画押认罪啊陛下!此行此举,天人公愤……老臣……老臣实在……”

    说到此,楚岫悲楚不堪,哽咽难语。

    萧鸾抽了抽嘴角,然后缓步上前,对着跪在朝堂正中央的楚岫问道:“你说本王刑讯逼供,逼了你什么?”

    “你逼我诬陷首辅,承认首辅与我勾结,克扣军饷,拿得好处!”

    “哦?”萧鸾挑眉,“有么?”

    “你这小人!”楚岫扯破脸皮,“你逼我签字画押,那张纸白纸黑字,种种诬陷,分明写得清清楚楚!陛下定不会被此蒙蔽,定然会为臣做主!”

    “哦。”萧鸾应道,然后从袖中夹出了那张纸,“是这张么?”

    楚岫眼中的愤怒悲怆,不禁染上疑狐:“是……这张。”

    萧鸾低低地笑:“你可误会我了……这张是本王于五年前写与林大人的欠条,哦,欠了二十万两。”

    他说着,便抬头去看站在左侧最首的林豫之,看他的脸色在骤然之间变得极其苍白惊怖,然后再缓缓补充道,“是军饷。”

    他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楚岫,不急不缓地说:“不是构陷,是外王无奈之下,重金贿赂重臣,以保边疆无虞。”

    楚岫一时之间急得说不出话:“他,他……他之前分明不是这样说……他——”

    林豫之却极有眼色地上前一跪而下:“臣——罪该万死,自知不配为首辅,无颜再侍奉陛下左右,臣请辞首辅之位。”

    说罢,便掏出袖袍中的辞呈,深俯着头,高举双手捧着。

    有太监取过那折子,送到了丹陛之上帝王的手上。

    萧鸾冷冷斜睥他,真是够识相。

    龙椅上的帝王缓缓翻着手上那份奏折,半晌说:“冬衣之事,想必只是误会,但这二十万两军饷……”

    林豫之跪在地上:“臣罪该万死!当初臣任户部尚书,理应筹措军饷,但无奈国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王爷说服臣将赈济青洲难民的钱先转为军饷,并便许诺臣,一旦战胜,便劫掠柔然城池,将国库空虚补上,并白纸黑字,写下契书。因此……因此才有这欠条。”

    “林首辅说这话,是指责本王不但好杀戮,而且背诺咯?”萧鸾冷声问道。

    “臣可没有如此说!王爷非要这样想,臣也无法!”

    “神不知鬼不觉,妄想私受二十万两,还将自己撇得忧国忧民,首辅真是……好脸皮。”萧鸾说着,忽而冷笑一声,“户部侍郎呢?”

    又有一人走出两步,列众而出:“臣乃户部侍郎王恩。”

    他的声音颤得着实厉害,手哆哆嗦嗦地取出一本账本:“这是户部账本,记着五年前国库收支……庆熙十七年春,三月,支六十万为北兵军饷;四月,北兵破敌,劫掠五十万两,补给国库,随即赈青洲难民……”

    萧鸾的声音随即响起:“想必这其中十万,是林首辅是为国库收利息了。”

    有太监拿了萧鸾手中的契纸与户部账本,呈给萧竞。

    帝王拿了那纸,垂睫看着,神色沉沉,喜怒不明。

    林豫之是杀是贬,林氏是兴是灭,全在萧竞一念之间。

    萧鸾长身立在殿中央,静候裁决。

    他这次未将林豫之逼向死角,而将抉择权都推给兄长,因为他知道,兄长只是恶其势大。

    若是他真掀起所有老底,逼得林豫之不得不死,林氏不得不诛,不知兄长会是什么表情?

    高座之上的帝王终于抬起头:“朕相信林爱卿为国为民,这二十万两,想必是误会。但念林爱卿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几十载,如今疾病缠身,提出辞呈,朕于情于理,合该应允。朕就赐扬州私宅一栋,爱卿养老去吧。”

    林豫之在下头抖着双唇,也看不出是喜是忧,只磕了响头“谢陛□恤,陛下万岁万万岁。”

    “至于冬衣之事,想必跟爱卿无甚联系,将楚岫押至大理寺狱,三司会审吧。”

    楚岫瘫坐在地上,有羽林军上前,拉起他拖将下去。

    萧竞摆摆手,正要退朝,苏淮岸骤然站出,朗声道:“臣有本要奏!”

    “说。”

    “外王征战在外,不经内阁批驳,请示上意,下放军饷,反而与重臣私下结契,岂非大缪?!”苏淮岸说到这里,狠狠瞪视萧鸾一眼,“首辅知罪请辞,难道身为王爷,便可无视国法,不加惩戒么?!”

    皇帝高高在上,沉默不语。

    “苏大人嘴皮子一碰,自然轻松。”萧鸾原本懒得理他,但见兄长沉默,便自己开了口,“军情十万火急,内阁又推诿扯皮,等军饷批下来,将士都饿死了。”

    苏淮岸尖刻地回道:“王爷,您是在批驳先帝,还是在影射陛下?”

    他闻言却没有回答,而是向上方看去。

    帝王的脸庞隐没在冕旒中,十分威严,千般冷漠。

    萧鸾一时便倦了,也懒得争:“你要如何?”

    “这一字并肩摄政王的封号本朝尚并无先例——”

    萧鸾扯掉腰间坠挂的象征身份的鱼袋,毫不在意地举手一扔,偏偏不偏不倚地砸在苏淮岸脸上,打断他的话:“废话真多。”

    ☆、西街

    那鱼袋里装的是黄金鱼符,份量颇重,这一下砸去,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史中丞砸得眼冒金星。

    鱼袋从对方脸上缓缓滑落,苏淮岸虽眼冒金星,却下意识一把捞住那鱼袋,紧紧捏在手心。

    然后终于缓过神来:“这鱼符乃是陛下所赐,王爷此举实在藐视——”

    萧鸾毫无客气地打断:“封王印玺,我回头拿来。现在,你给我闭嘴。”

    苏淮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真闭上了嘴。

    上位的帝王倒开了口:“六弟,你实在胡闹。苏爱卿,还不把鱼袋还给殿下。”

    苏淮岸脸上愈发精彩,冷着一张脸,慢慢挪过去,然后一把将那鱼袋拍在萧鸾怀中。

    帝王的声音又遥遥传来:“摄政王留下,散朝。”

    一众文武百官立时跪下,高呼万岁。

    帝王高高站在金銮殿上,威严仁慈。

    朝拜过后,方恭敬散去。

    萧鸾依旧立在殿中央,面无表情。

    萧竞拖着长长的衮冕,走下丹陛,来到他面前:“小弟,怎么了,不高兴?”

    萧鸾沉默着,蓦然伸手,拂起帝王额前旒珠。

    隐于冕旒下的脸便一瞬间清晰起来,像是雨霁雾开,雨过天晴。

    萧鸾乍然之间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在新婚之夜,掀开新娘的盖头。

    想到此,他自己也觉得颇为荒谬,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探过头,吻上了对方的唇。

    萧竞猛然间僵住,这大殿里里外外站满了仆从侍卫,他是要作死么?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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