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心》分卷阅读2

    萧鸾是被喧闹声给吵醒的。

    他不耐地睁开一只眼,晨光铺天盖地地涌进眼帘,又连忙闭上。

    有少女娇俏的笑声传来,铃铛似的,刺耳。

    萧鸾睁开眼,果然是沐容,穿着鹅黄色的新衣,立在晨光中。

    艳俗,轻佻。

    他在心中恶狠狠地判定,然后黑着脸挣起身。

    萧竞已经穿戴整齐,此刻含着笑转过身:“小弟,你总算是醒了。不然朕就让你留守京城了。”

    萧鸾半坐在榻上,直直盯着沐容,冷着脸开口:“本王要更衣。”

    沐容捂着嘴笑,笑够了后方转向萧竞,优雅地施了个礼:“陛下,臣妾在侧殿等候。”

    萧鸾冷着脸由着内侍伺候着,忽然冷不丁地问:“她瞎乐呵什么?”

    萧竞威严着一张脸:“沐容今后是一国之母,你的皇嫂,不许无礼。”他看着萧鸾一脸不愈,于是缓和了一下口气,柔声道:“你想让她回避,直接说就是。你那副样子,就像是指望着她替你更衣似的。”说着,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鸾一声冷哼,脸色更加不愈。

    话语间两人已整顿好,萧竞扶了扶自己的冕旒,率先跨出了宫殿。

    柔然凶蛮好武,梁国历来奉绥靖之策,与其联姻。先帝时豫宁公主嫁与柔然先王,生子封涪陵王。但年初柔然王逝世,柔然内杠,豫宁公主亦在宫变中罹难,涪陵王被囚,先王之弟昌黎王仓促之间登位,权势未稳,人心飘浮。

    柔然内乱,这是天赐良机。

    此次北伐,几倾梁国之力,意图一举扫平边疆之患,成就千秋万业之功,只许胜,不许败。

    萧鸾握紧了拳头,微微侧头注视着他的帝王,暗暗赌咒发誓,必破柔然,凯旋而还。

    雄心的确万丈,但身旁跟了个顾沐容,却实在碍眼。

    真想出征之前,先灭了这个妖女。

    萧鸾杀气腾腾地冷哼一声。

    萧竞自是不觉,领着一大票人马祭天祀地,忙得不亦乐乎。

    祭坛是临时搭建的,先用一层层的红土夯实,再铺上一阶阶的青砖,饰上雕栏玉砌,主道上铺好红绸,十分的巍峨大气。

    帝王的衮冕缓缓擦过奢华的红绸,登上了祭坛之巅。

    数十万大军已在城外集结待命,从祭坛上往下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玄黑色的旗帜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摆动着,遥遥望去,像天边愈逼愈近的乌云,杀气腾腾地,像是随时都能劈出青厉色的闪电。

    祭祀完毕,年轻的帝王抽出腰侧的佩剑,直指苍天,喝道:“誓破柔然!”

    那乌泱泱的大军立时齐声而和,男人的吼声震破苍宇。

    “出发!”萧竞下令,而后收剑入鞘。他急速地走下祭坛,长长的衮冕拖在身后,在一层又一层的阶梯上展开。

    萧鸾匆匆跟在他身边,眼神明亮犀利得如同剑芒。

    待要登上远征的御銮时,萧竞忽然转身。

    萧鸾一时收不住脚步,差点撞了上去。匆忙站定之后,他顺着萧竞的目光望了过去,看见沐容随着送行的宫眷,站在那里,蒙着面纱,眸中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

    萧竞大跨步走上前去,捧住沐容的脸颊,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

    萧鸾冷眼看着,牙咬得咯咯直响,心中却在嗤笑:毕竟是女人,只能在床上陪陪他,更到了朝堂战场,跟他并肩作战的,只能是自己。

    他这样想着,蓦然之间却感到头透骨的悲哀,自己竟沦落到跟一个女人置气吃醋了。

    一时间竟想着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回来眼睁睁看着他们恩爱。或者他和兄长一起战死沙场,埋在一处,这个女人再也插足不进来——想到这里,他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太完美了,以至于成了奢望。

    萧竞又低语了几句,方转身上了御銮。

    此时先锋部队已经出发,有随驾的羽林军官,执起金络马鞭,抽在拉御銮的神骏背上。

    马匹嘶鸣一声,轻缓地跑动起来。

    萧鸾骑在坐骑上,伴随在御銮右侧。

    御銮是十分威风的,由八匹通身雪白的神骏拉动着,金饰银砌,缀以璎珞,镶以美玉,轱辘辘地平缓地向前行驶着。

    简直不像出征,倒像是出游了。

    再加上左右两侧威风凛凛,举帜执藩的禁卫军,就是一次劳师动众的出游。

    萧鸾深深地皱起眉头。

    恰在这时,车窗帘幕被掀起,帝王纡尊降贵地望过来:“河清王。”他缓声唤道,十分得帝王威严。

    萧鸾转过头去,依旧皱着眉头。

    他的眉宇很是秀气好看,眉形乌黑纤细,像是用上好的黛,细细画过似的。这样的眉眼,哪怕是凶神恶煞地皱着,也是讨喜好看的。

    “舟车劳顿,前线还路途遥远,河清王,你上车来吧。”

    可萧鸾毫不领情,只凶神恶煞地皱着讨喜的眉,冷冰冰地说:“兵贵神速。”

    萧竞一愣:“嗯?”

    “车舆缓行,贻误战机。”萧鸾一字一字地咬出这句话,像是对着仇人,不共戴天地说着。

    虽然随行将士眼观鼻鼻观心,只管高昂着头行着军,但萧竞还是觉得自己一颗帝王心被深深地挫伤了。

    他啪地放下帘幕,坐在车中生起了闷气。

    他兀自生着气,萧鸾却爬进车来,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萧竞身边。

    “怎么,不怕延误战机了?”萧竞冷笑着问。

    萧鸾抓住萧竞的袖口,低声唤:“兄长。”

    他低着头,乌压压的睫羽垂下来,在眼睑上落下长长的阴影,看着倒有三分的委屈之色。

    萧竞的心一下子软下来,但依旧板着脸斥道:“是朕倒也罢了,要是别人当皇帝,你这般没轻没重地说话,削官丢爵还是幸事!”

    萧鸾霍然抬起了头,杀气腾腾:“如果是别人当皇帝,我就宰了他,然后再把兄长你送上皇位!”

    “又尽胡说!”萧竞怒斥,然后对着自家小弟摆出了苦口婆心的架势,“你看看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除了打仗杀人,还知道什么?这满朝文武,倒是一个个得罪了个遍!朕每天看关于你的弹劾折子,就看得脑仁疼!”

    萧氏兄弟幼时在深宫中无依无靠,吃了很多苦头。萧竞自认为又当爹又当娘,把萧竞拉扯大很不容易,一唠叨起来,便有漫无边际的架势,跟醉酒后有得一拼。

    萧鸾烦恼地仰着头,有些无措。

    “你好歹也是一个王爷,气量要大些,怎么能见着不顺眼的就杀?整天不思进取,就知道赖在宫里,也不知道你在鼓捣什么……”萧竞越说越顺,抬手取过手边的清茶,喝了一口,打算再接再厉。

    “兄长,”萧鸾及时打断他的话,双目炯炯:“我打算奇袭雍城。”

    ☆、奇袭

    “兄长,”萧鸾及时打断他的话,双目炯炯:“我打算奇袭雍城。”

    萧竞一时回不过神:“什么?”

    萧鸾一把取下车壁上悬挂的地图,侧身打开,行云流水地铺在案几上:“我军到怀荒镇尚有两百里远,怀荒至雍城是四百里,一共六百里的路程,若是急行军,不过一昼夜,必能打柔然一个措手不及。我只需带一队三千人的精兵——”

    “荒谬!”萧竞怒斥,“你孤身一人,深入敌境,像什么话?!”

    “兄长!柔然大军南下与我作战,京城定然空虚,我釜底抽薪不是易如反掌?”

    萧竞抬手止住他的话:“朕倾全国之力,带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再加上抚冥、怀荒、御夷三镇原先驻守的十五万大军,三倍于敌,稳扎稳打,岂有不胜之理?”

    精致的丝绸地图上,抚冥、怀荒、御夷三镇互成掎角之势,拱卫着京都。三镇隔着于延河,遥遥对着雍城。

    四十五万大军,号称百万雄兵,稳扎稳打,徐徐推进,自然能让柔然大伤元气,再无南下侵扰之力。但就算胜,怕也是惨胜。

    萧鸾紧紧抿着嘴,唇线呈现出一种冷厉的弧度。

    “小弟啊……”萧竞长叹一声,“还记得豫宁吗?”

    萧鸾点点头,豫宁,先帝长女,血脉相连的姊妹,当然记得。

    “豫宁远嫁柔然王,生子元子攸,封为涪陵王。”萧竞缓缓说着,“朕已许他柔然王位。你不必孤军深入,朕也能釜底抽薪。”

    萧鸾侧颜,不动神色地冷冷道:“一个失势的王子,亲母尚不能保,何以图王位?”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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