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分卷阅读3

    银童儿话音未落,已是被清虚子抬手赏了一记毛栗子,“胡闹,凌铮名讳也是尔辈能直呼的么!没半点规矩!”

    凭什么你说得偏我说不得,何况我朝并不避讳,皇帝的名字还能随便叫呢!银童儿好不委屈,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认错伏低,老实听着。

    傅川就坐在银童儿身旁,见他为凌铮挨训心有不忍,便将自己手中的油茶递给他喝,又拍拍他手以示安抚。二个小孩儿相视一笑,便继续听清虚子滔滔不绝的讲故事。

    “却说京选有三选一试,分别是文选、武选、庙试,最后才是殿选。凌铮只是辽州侍选时便已在九州小有名气,待得文选武选二场下来场场名列前茅,更是名声大噪。当时京城民间的十一间赌坊无一例外将凌铮列在候选第一名,所有人都认为只待庙试一过,殿选时他会当之无愧地在首位被太宗选入天章阁。然而世事难料,庙试结果一出来,文武双全人品相貌样样出众的凌铮竟只得了中下!没人肯相信这个结果,但也没人敢置疑庙试的结果。只是这么差的庙签,莫说是天章、宝相、澹月、纯阳这等上四阁,只怕凌铮最终连入不入得了阁都成问题。这就是天意弄人啊……呀呜依个喂……”

    清虚子讲到此处,不由得感慨天道无常,依呀叹息不止。

    银童儿平日里没少听这呀呜依个喂,一时头都大了,很不耐烦的瞟了师父一眼,果然这老不正经还是不正经,书还没说完这是又要唱大戏了吗?!

    众人虽都知晓凌铮最终还是被太宗帝选入后阁,但故事讲到这里生生被断,一颗心都不由得悬得老高,只有宗侍选,依旧脱离群众,只自顾自地在火堆旁把玩着一柄小匕首,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宗家小公子不甚上心,他的伴当们可是留心的很,便追着问道:“道长,这文选武选都不难明白,可这庙试……试的是啥?每位侍选进去抽支签?凭签断命?”

    清虚子大大地摇头,道:“庙试虽说只是皇族仪式,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各位侍选在庙内神像前完成叩拜仪式后,还需验发滴血,却并不是抽什么签。不过,历来庙试在皇宫内的宗庙内进行,贫道方外人,不得亲眼见证庙试过程,一切也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庙试一事正讲到紧要关头,却听“哐堂”一声响,正殿的后门被粗鲁的踢了开来,一蜂窝涌进来五、六个壮汉,个个背着弓箭挎着腰刀。领头的少年肩头斜系着一件大红的斗蓬,如一道红色旋风,神采飞扬的踏了进来。

    第3章 第一章 ·三

    “叶琛!你又翻墙进来!”清虚子一下子沉了脸,这个顽皮的小家伙,就住在玉屏山下,家中有钱又有闲,每每带着家丁上山打猎后,总要到女娲娘娘观来胡闹一阵,实在拿他没办法。

    “后山顺路嘛!”叶琛嘻嘻一笑,朝着吹胡子瞪眼睛的老道儿扮了个鬼脸,左右瞧瞧除了银童儿都是生面孔,估计是避风雪的过路香客,便自顾自地从女娲娘娘供桌下熟练地翻出一个旧蒲团,大大咧咧的围着火堆盘膝坐了下来,又拿清虚子的油茶喝,就跟坐在自家厅堂似的,毫无违和感。

    坐在角落的宗姓少年不引人注意的做了个手势,慢慢的把已半出鞘的匕首重又合上。原不知道这闯进来的少年与清虚子是认识的,瞧着这伙人的阵仗,还只当是山里的强盗趁夜来打劫呢。

    晏南山与傅川倒是泰然处之,本来身无长物,又见这少年长得实在讨人喜欢,并没什么可惧的。

    清虚子为大家引见了,原来这叶琛小小年纪,看样子又吊儿郎当的,却倒也是蜀州一百二十八位侍选之一。

    晏南山与傅川一时都忍不住对视而笑,说来也实在是太巧了,小小一个女娲娘娘观,竟一夜聚了四位侍选,且又各来自不同的州府,

    “叶琛你瞧瞧人家,一般儿都是侍选,人家那通身的气质,举止合度,再瞧瞧你!”清虚子瞧着叶琛,被雪打湿的衣裳邋遢不堪,被大风吹乱的头发系得松松散散,簪子也歪着,喝油茶的时候还和银童儿说笑得肆无忌惮,也不怕芝麻浆糊喷人一脸。

    “我怎么了?!”叶琛是人来熟,这会儿正逗着傅川说山中趣事聊得高兴,百忙中回了一句。

    “要不是我与你父亲认识了十几年,几乎要疑心你这个侍选是他花钱买来的!”老道儿怒其不争。

    “牛鼻子少胡说,你有钱,你买一个我瞧瞧?!分明是小爷我公明正道选出来的!”叶琛个性虽嚣张,但侍选身份倒也是他下了许多功夫才得选出来。

    再者,一来国家制度森严,二来各州也都指望着本州选出的侍选能入阁入朝,既是为着争夺前朝后阁的权力,更为着本州的脸面要紧。因此,谁肯徇私舞弊让次等的侍选赴京丢人现眼?是以县选、府选、州选一层层俱是精中选精,优中择优。

    “孽障!若是珍惜,早该收拾行李上京了,远路来的侍选都已到了黎丘,你倒还只是带着家丁在玉屏山闲逛游玩。”清虚子素来将叶琛视若子侄,是以说话语气便与平时不同,更显威严。

    “我家大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舍得放我走!说是下月初八便是腊八节了,等过了节再安排我上京呢。”说罢,叶琛又转过头来,对着傅、晏二人笑道:“我瞧二位哥哥都是孤身上路,何不随我下山去我家里小住几日,待腊八节喝了腊八粥再一起去京城岂不是妥当,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胡闹!除夕一过便是京选,你娘还要让你在家喝腊八粥?真是妇人误事!罢罢罢,你莫再耽误别人赶路!”

    叶琛一笑,便也不再提。

    银童儿还惦念着刚才凌铮庙试只得了中下那事儿呢,便悄悄和叶琛说了。果然叶琛扭糖儿似的滚到清虚子怀里揪着老道士的胡须撒娇,闹着非要听个前因后果。

    清虚子被叶琛这一闹,早忘了上回说到哪一节,晏南山在一旁小声提醒着“验发滴血”,这才又想了起来,便接着上文道:“话说凌铮庙试只得了中下,坊间更是议论纷纷,更有些人认定了必定是凌铮曾做过某些污烂之事或是身躯不洁,从而导致祖宗显灵,对他不喜。于是,各种落井下石不利于他的谣言顿时甚嚣尘上。有说他州选时投了州官门路考试作弊的,有说他来路不正身份可疑的,有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有说他与某主选官暗通款曲用身体换来试题的……”

    老道想起当年事,一阵唏嘘。当时,种种污秽、恶毒的传闻几乎都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主流。似乎每一个人都以能亲手摧毁他的完美与骄傲为乐,似乎每一个人都忘了一个月前自己是如何用惊喜珍视的目光对待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

    想到这儿,也忍不住叹道:“有道是人往高来水往低,拜高踩低势利心,总归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啊……那一年,凌铮才十七岁,可怜他自幼争强好胜,亦一路坦途未受挫折,这可就生生的要摧垮了他……”

    这世间总有愚昧的人,只有在毁灭之后,才会懂得珍惜。晏南山突然想起这段师父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在心底长长叹息。

    傅川听得几乎快要流下泪来,单纯如他,无法想像那些百姓为何会这般残忍,忍心用如此恶毒的言语来诽谤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实在可怖可畏。若换作自己,身处万丈深渊,只怕是会疯了。

    银童儿也抹了把同情泪,道:“师傅,凌太阁太可怜了,只不过庙试得了中下,便要承受这些。殿选时太宗皇帝若未选中他,凌太阁的下场还不知会怎样凄惨。”

    “若未入选,那必定是万劫不复了。”清虚子点头轻叹:“不过,当时的京城有很多人甚至都认定了凌铮不敢去殿选。其实这于凌铮而言,却是一个二难境地。若硬着头皮去,定遭人耻笑,几乎是自取其辱;若逃避不去,也会被有心之士说他果然心中有愧,东窗事发不敢赴会;更有甚者,会责他不识大体,无视皇室典礼,犯下欺君之罪!”

    “他一定是去了,对不对?!”

    清虚子有些诧异的望向角落,那个冷漠寡言的少年,也正向他望过来。火光照亮了他的神情,像个孩子般的期盼与执着。

    “他自然是去了的。”清虚子望着那双直视自己的清澈眼眸,声音也不自觉的柔软了些。

    第4章 第一章 ·四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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