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欢欢哥的消息？”白瞳红了眼睛，激动地问林牧。她，林牧和赵欢欢，师承同一老师门下，虽然她和林牧的关系更好，可她和赵欢欢也情同手足。
“不算有吧……”林牧态度谨慎，他揪着眉慢慢道，“我只是发现了我们见完他最后一面，时隔一年，也是四月，他在云南有活动的踪迹。当时他是边境缉毒小组的卧底……一年后，毒巢被剿灭，但是没有他的记录。伤亡人员中没有，生还立功人员中也没有……”
“那他到底是死是活？”白瞳忙问。如果欢欢哥还活着，怎么样都要见一面啊……就算他缺胳膊少腿，变成了植物人，以他们三人的交情，她和林牧也会好吃好喝养着他。如果……死了，怎么样，也要找到骨灰，好好安葬欢欢哥……想着欢欢哥很可能没了，生死未卜，白瞳心中一痛，不禁掉下泪来。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离去？
☆、五十九
“哎……”林牧垂下头，长长叹了口气。他对于欢欢是死是活的问题不做回答，也回答不了。
当年，他和欢欢，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催眠术鬼才，一个微表情分析大师，放浪形骸，年少不羁，人称“双壁”……如今，老师门下就只剩自己和小师妹……想至此，林牧心中难免又是一番心酸感慨。
瞅着林牧失落的模样，不用他再说，白瞳也知道，欢欢哥凶多吉少。她心里阵阵难受……
“欢欢哥的事，还有得查么？”压着嗓子，话刚问出口，惊觉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划过，白瞳赶紧抹了抹眼泪。
“有。”林牧揉了揉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继续道，“欢欢失踪前三个月，曾经和一个男人来往密切。那个男人，也是缉毒小组的，欢欢同事。资料上说他是个催眠师，叫杰克。”
“杰克有消息没？是不是也失踪了？”白瞳眉间一皱，一面追问，一面起身，夺过了林牧指间的烟卷，“抽烟容易让你皮肤变老，你以前的护肤都白做了。”
“杰克也和欢欢一同销声匿迹。但是我直觉这个人……很怪，所以查了他的资料。我发现他老家正是我们这座城市。并且，我还发现，近期，杰克有活动的痕迹，就在这座城市。”前一秒，林牧手中的烟被白瞳收走，后一秒，他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间，他把自己的发现徐徐道来，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眼瞅着小师妹又要上来抢烟，林牧手腕一转，灵活地躲过她。他仗着自己个头儿高，胳膊一抬，白瞳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他手中夹着的烟。
“林牧，不准抽烟！”白瞳恼了，冲林牧凶巴巴地一吼。她不喜欢烟味是一方面，林牧抽烟伤神又伤身，是另一方面。“把烟掐灭，不然我真生气了！”白瞳见林牧还想抵抗，更加是瞪圆了一双小眼，对他恶狠狠地威胁加警告。
“小师妹，我就抽一根，一根就好！想问题的时候，不抽烟，我脑子转不动，没有灵感！”林牧好声讨饶。见白瞳不为所动，他又放软了态度，怅然道，“这件小事上，就让我任性地随心所欲一回吧……”
林牧一句“让我任性地随心所欲一回”，是乞求，也是无奈。白瞳听了，她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下，不忍再去剥夺林牧这一点儿小小的需求。
林牧是私生子，自小跟着他妈妈，受了不少白眼和委屈。好在林牧懂事，也争气，不但是学校尖子生，年年拿奖学金，同时包揽各种才艺大赛的奖金，一方面补贴家用，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和妈妈长脸。他的童年，没有“任性”这一词。
后来，林牧被老师选上，作为他催眠术的传人重点培养，同时也得到了老师资金的援助，他和妈妈的生活才脱离拮据。跟着老师的日子，他只能夜以继日的勤学苦练，不辜负老师期望，自然也没有“任性”一词。
林牧十九岁，参加一次“世界催眠术交流会”，因为一个出神入化的自创催眠和英俊潇洒，一举成名，成为业内的“催眠鬼手”。为了事业奋斗的他，没有机会“任性”。
二十岁的林牧，收养了八岁的小乐，早早肩负“父亲”重任的他，只能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再后来，他和小乐之间的感情慢慢变质……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感情，越发小心翼翼，“任性”这个词，已经不适合他了……即便看着小乐和蒙风谈上恋爱，他也只能祝福。
这样的林牧，这个时候，乞求白瞳让他“任性”地抽一支烟，白瞳怎么忍心拒绝？她不忍心！
“好吧……”白瞳妥协，“只抽一根。”
“没问题没问题，”林牧喜道，“那我趁着烟还没灭，赶快把事情说完。”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从杰克那儿入手？”白瞳坐回沙发，扶额。
“嗯，准备查查杰克。”林牧半眯着眼，吞吐烟雾。这样的他，少了几分翩翩少年郎的秀气，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
“杰克长啥样？”白瞳视线从林牧身上一扫而过，她端起手边的雪梨汁，喝了一口。
“虽然没我养眼，但也不至于吓死人。你自己看。”林牧扔白瞳一张照片，还不忘趁机臭美一把。
白瞳还林牧一卫生眼，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他臭得瑟的坏毛病？她抓起照片，映入眼眸的是一个面阔脸方，身材高大壮硕，肩宽腰圆的大汉；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闪亮的墨镜，嘴唇下方一厘米处一颗肉痣格外显眼。
一眼扫过，白瞳只觉得这人眼熟，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又记不起来。
“怎么样？突然发现你大师兄是人间极品美男吧？”林牧脸上满是得意。
“一边去，”白瞳嫌弃地朝林牧摆摆手，“你整一个大叔，别整天给我装美男！邋遢死了，胡渣都能绕地球一圈。”
“这叫个性！个性！土包！”一听小师妹用“邋遢”两词儿埋汰自己，林牧不干了，他被踩着尾巴的小狗似的，冲白瞳大声抗议。
“行行，我土包，”白瞳懒得和林牧争，她也知道林牧那家伙比女人还爱美。
两人这一闹，白瞳把自己看杰克眼熟这事儿闹忘了；后来她再看杰克照片，对于当时自己隐约的眼熟感，也直接当做错觉处理了。
吵吵闹闹，几个小时，终于累了，也笑够了，玩够了，两个肩靠着肩，互相依偎着躺沙发上，看着挂钟指向凌晨两点。
林牧突然开口，沉沉叹道，“小师妹，还是和你一起开心；或者互相埋汰，或者一起笑闹，这么多年，到了最后，孑然一身时，扭头四处张望，发现陪在我身边的，也就只有你了。”
“所以？”白瞳笑。的确，她和林牧之间的缘分和牵绊，说出来几乎要让人误会，误会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纯洁。可事实上，他们的感情比白莲花还纯洁，纯洁的兄妹之情；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相互安慰，彼此却没有一点儿心动暧昧。
“觉得我还真幸运。”林牧轻轻弯起嘴角。
“肉麻。”白瞳嫌弃地睨着林牧。
“那来个更肉麻的？”林牧冲白瞳挑了挑眉，坏笑。
“我是les啊！你滚一边去！”白瞳脸上的表情没绷住，一笑又破了功。她用力推了一把林牧，笑骂道。
“那我还是gay哩！来嘛来嘛……”
……
亲情，真好。白瞳一边和林牧笑闹，一边在心中叹道。
一觉醒来，白瞳游走在空荡荡的别墅，林牧已经不知所踪。她翻出手机，不出所料，看到了林牧的短信。
林牧简单交代了几句，他手头上有些事要处理，最近几天没时间回家。如果白瞳有什么需要帮忙，电话联系。
林牧走了，白瞳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房间，也没意思，更何况，她也有事儿。她要找颜玉，问问颜云房顶“a和m”，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坐在计程车上，白瞳一通电话过去，颜玉刚忙完公司的招投标，想回家补一觉。听到白瞳询问自己颜云房间的事，她恰好要回家，便约白瞳回家再谈。
二十分钟后，白瞳和颜玉相聚在颜云的房间。
“颜玉，你看房天花板。”白瞳仰起脖子，示意颜玉也随着自己的动作来。
听了白瞳的话，颜玉抬头，粉色的天花板上，很多白色的星点装饰。她对着那白色的星点图案和粉红的背景颜色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有什么蹊跷？”颜玉忍不住问身边的白瞳。
“你眯起眼，看那些白色的星点。它们会连成两个英文字母，‘a’、‘m’。也许……这是颜云留的暗示。”白瞳低声道。
“这个啊……”颜玉微微蹙眉，虽然真相会打击到白瞳，可她还是不得不说。白瞳这样，稍稍一点儿蛛丝马迹都疑神疑鬼，成天觉得颜云还在和她捉迷藏，否认颜云真的消失，她会出问题！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颜云真的消失了，她也痛心，无从适应，可这是事实，她必须接受！颜云如果能够知道现在白瞳变成这样神经兮兮，她也会担心吧？她也会不好受吧？就当自己替颜云那白痴照顾一下白瞳吧，颜玉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即便她会恨自己。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白瞳一瞧颜玉那神情，立马觉得这事儿有戏！说不定这真是颜云留给自己的线索！她就知道颜云不会真的这样傻，这样狠心！
“知道。”颜玉点头，“颜云说自己是黑夜中的女人，可她也喜欢白昼。所以在房顶用白色的星点装饰城大写英文字母‘a和m’。就是‘上午’的英文简写。她英语很差劲，也不会太多单词。”
“……颜玉，你这玩笑不好笑。我说真的。”白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种解释，她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
“白瞳你清醒点好不好？”颜玉神色一冷，残忍地吼道，“颜云已经消失了！她消失了，你知道吗？就算你觉得她能住你心中，她也无法再给你任何回应！”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白瞳的笑容瞬间苍白而无力，自欺欺人的保护壳被这样残忍的捅破，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否认颜玉的说辞。
“是这样的！即便颜云恨你，想在你心上烙下烙印，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软弱的你。你自己塑造一个她还未离开的假象，活在自己的梦中……这样懦弱，不能承受的你，颜云看到了，她只会恨自己瞎了眼，走得太傻！”颜玉的话刀子般，把白瞳的保护壳削得四分五裂，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脆弱和伤痛暴露出来。
白瞳心中还未结痂的伤疤，被颜玉用这种形式撕裂，血瞬间涌出，她流出的是眼泪。白瞳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可还是掩盖不了那一阵阵眩晕的痛意。
“那她就不要走啊！！”心中的痛意，委屈，伤心，一齐喷出，让白瞳失去了理智。她突然红着眼，扯着嗓子，冲颜玉叫道。“她怨我，她恨我，冲我来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不知不觉，不声不响，突然就没了，不辞而别？！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她明明知道，我是爱她的……我只是需要点时间，需要想明白……为什么要走……”
白瞳疯狂地冲颜玉叫着闹着，折腾到最后，她累了，疲了，便双手环抱住自己，蹲下，蜷缩成一团，呜咽着淌泪。
颜玉就那般看着白瞳，认真地听着她的发泄，不靠近也不远离。她知道，白瞳这时候，需要一个听众，也需要温暖。只是，她需要的温暖，是颜云的，自己给不了；那至少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吧……
白瞳哭了很久，哭累了，声带发不出声，便闭着眼流泪，泪还未淌干，她身子一栽，晕了过去。忍耐了这么久的情绪，这般爆发出来，换谁都承受不来。
瞅着白瞳的身子晃了晃，颜玉连忙冲上来想扶住她，可白瞳蹲在地面，颜玉出手晚了一步。她的身子重重砸在地面，人晕了过去，泪却还在淌……
颜玉看着白瞳这般模样，忍不住地心疼，也心酸。颜云那白痴说白瞳不爱她，若不爱她，怎么可能人都晕了，眼泪还止不住？白瞳是伤心到了什么地步……
使劲把白瞳抱上床，帮她拖了鞋，盖上被子，颜玉庆幸自己还算结实，也庆幸白瞳不重。说白瞳不重，那是因为，这几天，她消瘦了很多……
颜玉一夜未眠，陪白瞳折腾这么久，她也累。原来她只需要清醒十多小时，其余时间交给颜云，休息时间足够多。现在颜云消失了，她二十四小时掌控身体，颜情那家伙又一直窝在潜意识里梦游，颜玉只觉得自己比以前还要疲惫。
看了看白瞳，确定她一时半会不会醒，颜玉才揉着太阳穴转身回房，她需要睡眠。
颜玉原本定了两小时闹钟，却不料一睡睡过头，睁开眼往闹钟上一瞟，她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晚上六点半！她睡了七个半小时！
颜玉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跑到隔壁房间一瞅，白瞳果然已经不见踪迹，只有床头柜上的一串房钥匙和一张白纸黑字的留言格外显眼。
颜玉拿起床头柜的钥匙，心中五味杂陈，转头一看，她专门为白瞳添置的衣柜已经空了。就这样……走了吗？颜玉心中轻问一声，即便这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
颜玉又看了看手中的留言，白瞳只客气地道了谢，说她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以后不再这里打扰了。至于其他，白瞳只字未提，只说有缘再见。
颜玉看着手中的信，怔了良久，才回神。她用力把白瞳的留言揉成一个团，狠狠砸进垃圾桶，心道，再也不见！也许至始至终，她对白瞳的尴尬都是一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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