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宁煦一看地上的人安静的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自然弯曲的弧线，她一笑，聿宁煦就没法按先前的思路往下说话。一把握住她的手，她使劲，地上的人还不配合，在她怒目相向的瞬间，她看到华唯夏伸出根手指在她的轮廓周围走了一圈，然后声音有些走神的说道
[现在这样看去，好像你就是我的世界。]
聿宁煦好像听到哪里哄的响了一声。三秒过后继续怒目相向
[学什么不好学演琼瑶，给我起来！]
看着那双无辜又茫然的眼神，似是很听不懂她的话，更加怒
[还给我装不是中国人是吧，你干脆承认你是火星来的吧。死孩子，再把衣服蹭一身的泥自个洗去！]
这句话华唯夏听懂了，对着远处正笑她的小牛牛吐了吐舌头。
每天给华唯夏换药都让聿宁煦觉得煎熬，你说原本两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突然就得赤诚相见，当然，脱衣服的只是华唯夏，但是怎么觉得怎么别扭。问题是那小姑娘还特不当回事，就跟小孩洗完澡后让妈妈给擦痱子粉一样，脱下那件棉衬衣就趴那了。聿宁煦看了一眼那些慢慢愈合的伤口深吸一口气，坐过去时动作轻轻的，生怕吓到那些伤口的感觉。两人都已经闻习惯了草药的味道，见趴那的人似乎还一脸小享受，聿宁煦赶紧扯出话头
[明天镇里有赶集，本来想带你一起，顺便看看古镇，但是你不能走啊，所以，明天乖乖呆在家帮我整理资料吧。]
趴床上的人咕噜了一声，聿宁煦听明白了一句疑问的赶集？笑着摇摇头，又装火星人了。既然有人装吧，那就得有人配合着，聿宁煦还真耐心好的给解释了一圈。这一解释不打紧，原本趴着的人突然就起身来，双眸放光。聿宁煦一看不对，连忙别过眼去
[趴，趴下！你，你那手，还想不想好了！]
华唯夏一听赶紧听话的放下手肘乖乖趴下了，可语气还是眼眸里的那种兴奋
[带我去啊，赶集，看古镇，你带我去啊好不好？]
聿宁煦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一直在过刚才的一个画面，极力的想甩掉，却越来越清晰，那种感觉很难熬，她害怕华唯夏再次就起身来，果断的说了声，好。
天还只是灰蒙蒙的时候，华唯夏就被弄上了竹轿，请了两个也去赶集的年轻小伙子抬她出山路，到了有车的地方就能坐车去镇里了。一路上小牛牛都在找华唯夏说话，小孩子对于赶集也是挺高兴的，但是华唯夏应他的声音却很少，也不知道是困的还怎么了。聿宁煦原本想伸手拍她一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却突然被她把手握住，然后又迅速松开。就这么一瞬间的事，聿宁煦感觉出来了，原来她在害怕。可能悬空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从山上摔下时的一些瞬间，所以在黑蒙蒙的天色中开始想到出事的那天，开始害怕。聿宁煦心里突如其来的一软，甚至软得有些酸，她想伸过手去让华唯夏一直握着，但这样就很不方便抬轿的小哥。唉，为什么要出门嘛，真是的。
华唯夏拄着拐棍好奇又兴奋的跟着小牛牛在一个个摊位上来回看，小牛牛有时候买了什么递给她一串的时候她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声谢谢。聿宁煦就这样看着，觉得有些看不透面前的人，到底会是什么人呢，腼腆对上野气，小小的羞涩对上有些一根筋的直白，让人想想就觉得这个人很吸引人。大牛和老婆从家里带了些能卖的土特产到集市上来，这些东西能换回他们喜欢的一些东西，这种原始的以物易物的交易形式已经很难一见了。聿宁煦安静的站在一旁拍着这些画面，在心里记录下此时的感受。看到那个一拐一拐的人举着一串什么吃的走了过来，把相机偏开，笑着看向她
[怎么了？是想问我这个叫什么名字么，我也不知道呢，小牛牛可能清楚些。]
华唯夏耸着一边能动的肩摇头，把那串吃的递到聿宁煦嘴边
[好吃哦。]
聿宁煦呆了一瞬间，慢慢把那颗圆果子一样的东西衔到嘴里，味道确实很特别，如果让她吃就是略微偏酸了些，不过确实不错。见聿宁煦也肯定的点头，华唯夏一脸献宝成功的灿烂。
集市到中午就散，聿宁煦决定用剩下的两个小时带华唯夏到古镇转转。先前已经去过，完全商业化的味道已经没有多大深入的价值，但来了，看看还是可以的。小牛牛很乖很听话的要跟着爸妈走，聿宁煦和大牛还有抬竹轿的两个小哥约好了十二点的时候准时在进山的路口等。从镇里出来不远就会有从远处来观光的的士，聿宁煦拦了好几辆都没有停，可能见华唯夏这样子都有些避及吧，她很能想得通，华唯夏这时候也没犯火星思维，居然很安静的四处看着，这里到处都是山，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就在聿宁煦以为去不成时，最终还是有辆私家车载了她们过去，其实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要是华唯夏的身体好，她们都能走过去。
下车的时候聿宁煦听见华唯夏带着感叹说了的哦，她知道没让小姑娘白辛苦一趟，喜欢当然是很好的。古镇不是很大，夏季的时候游客多，学生流占多数，哪都一帮青春无敌的孩子们在兴奋的说着些什么，她只能把华唯夏尽量往旁边带，生怕有人冒失的撞到她。好像每个古镇都有许多酒吧似的，白天没什么人往里边坐，聿宁煦挑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带了华唯夏过去坐下
[坐这里休息会我们就回去好么？]
华唯夏接过她递来的冰酒小啜了一口，一脸的意犹未尽，又是那种带着小兴奋的走神声传来
[我们在这过一夜好不好？]
聿宁煦一脸纠结，到底有没听她说话？还过夜呢，敢情都忘了人家在等了。两人坐在一边的长凳上，华唯夏视线所及的地方，聿宁煦都能说给她听是哪里，有什么历史故事。两人正在小声的讨论着不远处的一尊雕塑，突然听见老板叫她们的声音，聿宁煦看向老板，老板指指桌上的相机
[我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吧，我觉得这个角度看上去有种特别的美好，你们想留个纪念吗？]
聿宁煦和华唯夏相视一笑，老板接过聿宁煦递过的相机，在她们在次对视而笑时突然按下了快门。
她们在商量是要回去还是留下过夜时，酒吧外面站了三个穿棕色衬衫的男人在对里面看，其中一个一直在打电话。聿宁煦是偶然回头才看到他们，原本没什么，可他们迅速转身的样子实在可疑，不想这孩子再出什么事，聿宁煦拍板说回家。聿宁煦站起来时才看见华唯夏那副似要撒娇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凑过去轻声说道
[等你好了我们再过来不成么，到时你想在这里住几晚都可以，要听话哦，你要真敢撒娇，我就真敢把你扔这。看到外面没，有坏叔叔在盯着你，赶紧起来跟我回去。]
华唯夏用了几分钟来平复不情愿的情绪，然后站起来沉默的跟着聿宁煦往外走，上出租车的时候，聿宁煦听见华唯夏说
[我好像就是为了找这个地方到这里来的，我真想在这里住上一晚。]
聿宁煦攒握住左手没搭腔，她看到出租车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一直跟着，不过不管是不是对这个小鬼来的都好，等上了山路，他们想跟也没得跟了。
她们到的时候大牛夫妇和小牛牛都在那等了，两个小哥见她们过来也抖擞精神准备好出发，聿宁煦见那辆车停在那里，没有人下车，也没有调头就走。等过了一截山路回头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了，这才松了口气。
宣冶接到电话就报告给了老爷子，老爷子也立刻通知了夏抒溪那边，那边没做任何停留就赶了过来。
因为听不太懂大牛和牛妈的方言，吃过晚饭后华唯夏就是先上楼休息，等聿宁煦和大牛他们聊够了她才能和人说上话。今天晚上聿宁煦上来得挺早的，有些急匆匆的样子。聿宁煦上来后见华唯夏又趴在床上看她带来的书，给了一记眼刀过去
[你是全身残了还想眼睛瞎掉是吧，坐起来，坐起来看。]
华唯夏一听她唠叨这个就赶紧捂上眼睛，聿宁煦很无奈的走过去拿走她面前的书，摸摸她脑袋后面那几乎快摸不到的伤疤
[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你妈养大你指不定费了多大神。对了，我明天得出去一趟，有个寨子里的老人对巫傩很了解，我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个人答应和我聊聊，有了这份资料我的论文也基本成形了。提前同你说一声，现在已经在下雨了，去那的路又极不好走，你不要说我不带你，你真去不了那。]
华唯夏松开捂住双眼的手，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然后就直勾勾的对聿宁煦看着，直到聿宁煦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食指弯曲着推了一下她的额头
[看什么，不认识么？]
[哦，不。我是在想，我怎么什么时候都想看到你，你去哪我都想跟去，这真是件奇怪的事。]
聿宁煦轻笑了一声，奇怪么，说不定一直就是这么个黏的小朋友。想起身去拿什么时，华唯夏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希冀的看着她
[今天晚上和我睡吧，给我说说你在这听到的那些故事，还有你的论文，我很想听，好不好？]
聿宁煦听见自己心里答了一声嗯，可迟迟没把那声嗯说出声来，为什么这么犹豫？又是在犹豫些什么。最终摇了摇头
[不好，我怕睡觉压到你哪里，那罪过可大了，你想知道什么我资料上都有，明天正好乖乖呆这看吧。]
说完也不等华唯夏回什么，匆忙的下楼而去。
华唯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很晚都睡不着，所以起来得很迟，虽然雨天看不出太明显的时间变化，可是小牛牛却在那一直扮鬼脸笑她，弄得她也不怎么好意思。大牛用极慢的靠近普通话的声音说话，华唯夏还是听不懂，大牛说一句，她就得对小牛牛看一眼。原来聿宁煦早就出去了，说是傍晚的时候才能回来，华唯夏看着外面的雨帘，又看看桌子上的米饭，突然没了味口。
对于屋门口突然出现的一大帮人，大牛和牛妈都显得有些无措，这是打哪来的就这么一大帮人，还都衣着光鲜得很。华唯夏在看到亲人的时候已经能把他们的面貌和名字对上了，她知道那是她的家人，她的爸妈还有奶奶，还有一个看似熟悉却又想不太起的人，其他的都不认识。贝斯言虎着脸向她走过来时，几乎是一瞬间的，所有的记忆如倒灌的洪水，一瞬间灌满了她的脑袋，有些委屈的站了起来
[妈妈…]
原本怒不可遏的贝斯言被这声妈妈给叫得眼泪迅速掉了出来，使劲抱着华唯夏
[你这个小混账！]
贝斯言那一下正好敲在华唯夏背上的伤口上，她一痛呼，一堆人慌乱了手脚，几乎是强制性的就要带她走。
华唯夏想聿宁煦还没回来，本能的摇摇头，还没说什么，看着贝斯言眼泪越流越凶，她再也不能说什么。背着手脱下手表递给旁边的小牛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很怕就这样和聿宁煦再也没了联系，她必须留下些什么。转过头看了小牛牛一眼，小孩很明白她的意思，明亮的眸子似乎是在安慰华唯夏一样。
第3章 择路
聿宁煦在那个寨子里和老人聊到傍晚七点多才结束，翻译一路把她送到大牛他们所在的村寨入口才折回去，山雨夜显得黑沉，确实有点吓人。一路小心的往大牛家走去，时不时对前面望几眼，聿宁煦觉得自己这个心思有点搞笑，期待什么人会来接？这不是自欺欺人的奢望么。可能人在这样孤独而又小恐惧的环境下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滋生这样的心态。看到大牛家那昏黄的灯光，心里那种空寂又害怕的感觉慢慢被逐出，虽然不是家，但是却给在此时给出家的温暖，因为那个屋子里住着大牛，牛妈，小牛牛，当然，还有那个叫华唯夏的人。
到门口才发现大牛家大门都没有关，收了雨伞走进屋去，对上三双直勾勾的眼神。聿宁煦愣了一会才把脸上的错愕缓下去
[这，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讲吗？]
三人听到聿宁煦的声音像是点了穴道被突然松开一样，你抢我争七嘴八舌的说着些什么，聿宁煦完全听得混乱，最后小牛牛突然大叫一声
[小虾被好多人抢走了！]
这边的方言发音夏和虾很相近，小牛牛一直叫华唯夏小虾，那说的就是华唯夏被人抢走了？扔下伞跑上楼去，床上还放着一本书，肯定又是躺床上看书了，换掉的衣服也还扔在那里，什么都对，可人真的不在了。急忙跑下楼，指定大牛一个人说给她听到底怎么回事，大牛从头到屋把事情说了一遍，聿宁煦明白怎么回事了，华唯夏都叫出了妈妈，他们还觉得华唯夏是被抢走了，看来也是一样，有感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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