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恩？」陈少佟注意到常佳恩沉默不语了，并且低著头。常佳恩的脸被留长的头发盖住侧脸，让陈少佟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陈少佟好像听到鼻水声。「佳恩……」陈少佟将手放在常佳恩的肩膀上，温柔的将她翻过身来，常佳恩却把头别开。
陈少佟伸手过去拽住常佳恩的下巴将其转过来，便见到常佳恩仍然不看她却泪流满面的样子。陈少佟那无情的模样总算有了一点人性，她的眉毛落下，用著心疼抹去常佳恩的眼泪。
常佳恩拐动了头闪避陈少佟的手，自己擦去眼泪说：「这根本不合理，这像是玩弄。」
「我绝对没有玩弄你的意思……我是真心想和你亲吻拥抱。」
「但是那又如何？你终究不会是我的，你也不会希望我完全是你的。」常佳恩说完又挤出了几颗泪珠说：「你是我想要的爱情，可是却不是我要的爱情模式。如果你无法为我做些什麽，为什麽要制造这麽多的美好梦境给我？」
「我知道自己真的好自私……但又不能说是相见恨晚，我的心一分为二，我也好不知道该怎麽办。」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
常佳恩感到一阵心酸，就算陈少佟句句都承认又怎样，她也没有再多说点什麽，只是死板的回答她而已。
常佳恩低下头压下了又想夺眶而出的泪水，将水痕擦的更乾净说：「前辈，今天就到这里，我想回家了。」
陈少佟听了，不舍的表情露馅更多的握紧常佳恩的手说：「不要这麽早可以吗？拜托你……多留一会儿。」
常佳恩却摇著头说：「我现在好难受，我根本没心情陪你嘻嘻哈哈。我好乱，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所以你是想回家仔细思考我跟你之间的事吗？」
「不能吗？难道连这样子都不行吗？」
「为什麽？难道这样子不好吗？我跟你一样都有著风险，在一起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只要我们彼此情投意合不就得了？如果你真的这麽在乎两个人的关系有没有名分，当初为什麽要喜欢著我又主动跟我上床？」
「我知道啊！所以这也是我可以体会你前阵子都对我爱理不理的原因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说了是情投意合，不再是我一厢情愿，既然如此我为什麽要跟别人分享你……又或者是说李前辈为什麽要跟我分享你？」常佳恩说著又哭出来的转过脸说：「有谁可以接受自己爱的人跟别人亲密？如果李前辈有办法，那我没办法。就算是什麽狗屁的身体是别人的、心是自己的也不行！这简直是胡闹！
如果你认为这是个形式，不必去在乎有没有一个成体出来，那我也可以告诉前辈我就是在乎！要有形才有体，只有体没有形就像是有血肉没灵魂，我不想谈空爱。」
陈少佟便将常佳恩拉过来紧抱住说：「给我时间好吗？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但是你先别这麽早离开，我需要你陪伴我。」
听到陈少佟的央求以及抚摸著她的背是这麽多疼惜时，常佳恩是很想说些道理反驳这些话，给陈少佟时间当然可以，但在她厘清好思绪前两人不应该再继续缠绵吧？这样一来如果常佳恩连真心都毫无保留的奉献给陈少佟时，陈少佟最後的答覆是结束，那她要怎麽办？
不至於去死，也不至於一辈子都不相信爱，可是为什麽要平白无故的去接下这刀？只是感情有时候的确让人选择走在刀刃上，宁可眼睁睁的看著刀落下画过你的胸口、刺入你的心脏肯定就是死，也不愿意错过还是可能活命的机会。
常佳恩依赖在陈少佟身上取著暖，也同样不舍的摸著陈少佟的肌肤。虽然在陈少佟搭上她以前就该想清楚这三角关系，而不是要常佳恩现在拿出来翻才面对。只可惜常佳恩爱的太懦弱，她不敢反驳的主要原因也是害怕就这样失去了陈少佟。
就算她很希望两个人可以再更真实一点，但目前为止她还无法坚持到底。陈少佟最後的决定很有可能是伤害她，并且是一笑而过。但在常佳恩还可以接受这种不合理关系前－也想到姐姐曾说的很多事情还是要忍气吞声时－她愿意暂时再委屈当个秘密情人。
「这是几根手指头？」常佳蓉竖起了食指、中指跟无名指并在一起问。
正昏昏沉沉度著周末假日的常佳恩不耐烦的挥掉常佳蓉的手说：「三根啦！烦不烦啊？」
「唉呀？你说你姐姐烦？我说我妹妹蠢！」
「你比较蠢吧？」常佳恩将冰袋晃了晃，又重新贴在额头上说：「我头很痛，你不要整我。」
「我是关心你，哪有人没发烧还拿冰袋敷额头的，可见你神智有点不清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最近脑袋像暴走的齿轮不停拼命旋转，摩擦过度冒烟发热，想降温一下。」
「是下一期的活动很烦人吗？」
常佳恩摇了摇头，她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都不比感情还要烦。工作上还有一定的对错，感情却没有对错。就算知道陈少佟错比较多，但也不至於是个罪人，就只因为她仍拥有一颗真心，而不是虚情。
而当自己没有躲开时，似乎就是共犯了，那要说谁错谁对？不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吗？
常佳蓉拿起了桌上摆放的苹果边削皮边说：「你最近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怎麽了？你从来不是会把心事摆在心里的人才对。」
「我长大了，所以懂得坚强。」
「去！」常佳蓉将苹果皮切成螺旋状，在快要断掉时挽救回来。「你不跟姐姐说了唷？」
常佳恩这才睁开眼睛放下冰袋看著常佳蓉，见到常佳蓉有种寂寞的样子，连口气都变的一点点黯淡。
「我们以前不是无话不谈吗？」常佳蓉的表情平淡，可是语调拌了点任性。「死佳恩，都不理我了。」
「哪有！我哪有！」常佳恩赶紧放下冰袋抱住常佳蓉说：「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麽说而已啊！怕你听不懂，你会很烦。」
「你以前都边哭边说，伊伊呀呀的我其实也听不太懂，有对你不耐烦过吗？」常佳蓉只差没有扁著嘴巴说而已，看著苹果皮已经快要切完了。
「只是这一次的有点复杂……连开始要怎麽说我都不知道……」常佳恩低下了头靠在常佳蓉肩膀上说。
「我会耐心的听啊！」
常佳恩吸著下唇，想著原来爱情会让人连话都不知道该怎麽说，这种事情的任何问题彷佛都没有解答，它好像就在於当事人的甘愿度来做个结论而已。感情不是用说便可以达到的事，也不是用做就可以证明什麽。
你只能不停的培养自己的心，让它变得更茁壮、更宽大，才有办法接受从四面八方丢来的问题。
就算她说了，姐姐会说的不外乎就是：「怎麽可以破坏别人的婚姻！？」再不然就是：「劝你还是放弃这段感情。」如果姐姐没良心就是回答：「抢过来啊！拜托！现在的社会还有什麽道理可循，既然相爱就是在一起！管他是结婚了还是有另一半，爱情如果有绝对的一配一，你姐姐我就不会谈过二十几次恋爱了。」再或者就是：「不管你做什麽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这些都是常佳恩做不到的事，而姐姐如果说这些话，说对也有票数、说不对也有票数。常佳恩现在的心还很狭隘，她既无法接受陈少佟有著李谦文却也不想放弃陈少佟。心眼还不够明亮，让她看的不够远，只能短视的图利目前这小小的欢愉。
不过有时候心事说出来也不一定就是只想得个解答，就当做是放下背著许久的沉重背包休息一下，休息够了还是要在背上肩继续上路。常佳恩粗略的讲了开头，常佳蓉咬住苹果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眼看著常佳恩。
22、集二十二
越讲，常佳恩的情绪就越激动，最後她还是觉得自己相当没用又哭出来了，然後伊伊呀呀的像小孩子刚学会讲话一样，还带点大舌头的说完全部事情。常佳蓉很难得从头听到尾都没有插半句话，而且那伊伊呀呀部份她可以自动翻译所以清楚明白。
「搜以偶现在很环啊……」常佳恩抽了卫生纸吸乾眼泪说，讲起话来还不小心台湾国语了。「好环、好环！」
「你台湾国语才烦。」常佳蓉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就看著常佳恩哭肿了的双眼。「那怎麽办？」
「嗯？」常佳恩停下了擦眼泪的动作，真意外她姐姐竟然是问怎麽办。「我如果知道，干嘛要哭这麽惨？」
「是对……」常佳蓉点了点头说：「所以你那次躲起来哭……就因为陈少佟吗？」
「嗯。」常佳恩默默的点头。「姐姐觉得我该放弃吗？」
常佳蓉又拿了一颗新的水果抛甩著说：「我不知道。」
「怎样不知道？」
常佳蓉将橘子皮剥掉轻叹口气说：「我是觉得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死会的人身上，宁可你遇到了一个人，最後她仍不是你要的而浪费掉时间。把时间花费在争取、等待一个有伴侣的人身上是过度挥霍自己的青春。」说到此，常佳蓉将剥去的皮丢进垃圾桶里。「可是……如果值得等待，那就另一回事了。所以……我觉得你就给自己一个期限吧。」
「什麽期限？」
「看你可以等她多久啊！但别傻傻的等太久，比如说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後她仍然无法做决定时，你就要叫自己放下。」
常佳恩再次沉默不语，不过姐姐的这个提议她倒是满能接受的。就算自己已经爱上陈少佟也离不太开，可是她怎麽样都无法一直接受这种三人关系。这段期间，常佳恩会留住最後的私心给自己，等看结果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把这剩下的全数交付在陈少佟身上。
休假的第七天，陈少佟一样在早上跟李谦文吻别。可是今天的门关上後，她暂时还不想找常佳恩。昨天睡的很安稳，让陈少佟的脑袋清醒许多。她没有立刻挪动位置坐在沙发上，只是站在门前看门底下的隙缝。
现在她的立场就像是站在这扇门前一样，到底她是要打开门出去找常佳恩呢？还是继续留在屋子里？又或者是把手机关机呢？还是将电话拨出去，接到的人会是常佳恩。说真的，她不知道。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是。
可是她跟李谦文之间又没有多大的问题，而且背著李谦文沾惹上常佳恩这种事要适可而止了吧？就算她认为自己已经被感染太深，可是还有药救。自己非但是有形的伤害常佳恩，亦是无形的伤害了李谦文。这个身体在九年来……竟然有了李谦文以外的人碰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很荒谬，陈少佟该想个办法停下来。当然……虽然跟常佳恩说给自己时间，但当下也是带著半哄的状态。她心知肚明，最後肯定是选择李谦文的。那既然如此，她当下就给常佳恩一个答案不是更好？
现在好了，坑越挖越深。自己主动接近常佳恩已经给了对方莫大的机会，现在还多了一个期待给别人，想到自己的选择也许会让常佳恩的眼泪暴喷，陈少佟心就揪痛起来。
真是一件自做虐、不可活的事，到底是在想什麽才有了这股冲动？她不是贪心的人，为什麽现在变得如此？
陈少佟总算移动位置走到沙发前坐下了，她翻开自己公司的杂志，赏心悦目一番－顺便也叫自己分心－只是当她又看到一些女模特儿们时，那心里总是产生一股怪味。这味道不陌生……就像是当年她看到李谦文一样。
陈少佟阖上了书，双手遮脸的撞靠在椅背上动也不动，叫自己冷静一点。她不能男人、女人都想要，必须择一！而她现在既然已经是人妻了，哪什麽选择，她不就早做出选择了吗？
可是她竟然变心了……天啊……想到就很难过，也好自责！当初的誓言说的这麽肯定，到死都不会对李谦文变心，现在却都不一样了。当然这也不是说她不爱李谦文了，可是她的心怎麽可以变成两个？
把对李谦文的爱悄悄割走了一部份送给常佳恩，这很缺德对吧？李谦文是这麽期盼两人更完整的未来，而自己也是拼命等待。可是现在她好像快要亲手毁掉一场美好的婚姻了，而该死的是李谦文完全没有让她变心的理由，到底自己在作祟什麽？
可是常佳恩也没有让她收心的理由，更是让她变心的主谋……陈少佟无力的放下双手摆在大腿上叫自己放松，她要谨慎思考。
怎麽样，她都不可能会跟常佳恩走一辈子。尽管她也好喜欢常佳恩，但就当做是一场曾经拥有过的爱情。真正的爱是跟李谦文天长地久，这才是最真实的！而且因为有了李谦文才有完整的人生，跟常佳恩……怎样都有缺陷。
女人们在一起，是不和谐的关系。
陈少佟拿起手机，她深呼吸了一口，她要下定决心、她要断绝荒唐！她想要有小孩，她想要的是持著天命跟一个男人过著传宗接代的正常生活模式，她不可以继续搞同性恋－而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就当做这是一段迟来的年少轻狂，她曾经误解了自己欣赏女人的眼光以为就是迷恋。这不是迷恋，这只是一段迷惘。因为从来没有类似的亲身经验过，刚好她又不是非常排斥，才误入这段同志之间的情爱。
对……就是这样想。所以陈少佟拨了电话，听著铃声响了八次後常佳恩才接了起来。让陈少佟预料不到的是－她没想到自己一听到常佳恩的声音就心软了。
「前辈？」常佳恩在电话那头又喊了第二声，陈少佟听了更是开不了口。「前辈！」常佳恩提高了音量，但不能被同事们听到陈少佟打电话给她。
「佳恩……你在干嘛？」陈少佟说了一句跟自己刚刚想的完全不相干的话。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