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分卷阅读18

    ☆、第30章

    “大王,闻大人求见。”

    嬴祁恋恋不舍地松开一直握着的苏信的手,温声说:“闻昱找寡人定有要事,你且稍待,寡人晚些时候再来瞧你。”他转头换六安:“去内务府多要些炭火来,还有,兄长的衣裳你也多制几身,都是怎么做事的,任凭兄长这样冻着?”

    嬴祁不满地在苏信身上看来看去,越看越不满意,那几身衣裳还是秋日的制式,在这样的冬日里未免太单薄了些。

    六安当即吓得一身冷汗,大王一向恩威莫测,竟不知大王这样生性凉薄的人如此在乎苏信。还是苏信开口替他求情,才堪堪平息了嬴祁的怒火。

    “都是寡人的错。”苏信听到他这样说,有太多情感,容不得他一一分辨,这样的陈白倒好像是在补偿什么,或不如说是歉疚。

    可是不该原谅的永远都不能原谅,他对着嬴祁笑道:“你不是有要事么?怎么和六安闹起来了,再不去,不是礼贤下士的态度。”

    于是苏信目送着嬴祁穿过长安宫,绕过那一片梅树,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最后消弭不见。

    闻昱持剑跪在思政殿中,背影落寞,按祖制,任何人不得带武器入殿,但闻昱是例外的,嬴祁曾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阻拦闻昱。

    嬴祁从外间进来,闻昱便听着他缓缓而来的脚步声,想象着嬴祁负着手站在旁边静静审视他的神情。

    闻昱朝着他的方向匍匐在地上,沉声道:“求大王责罚。”

    嬴祁却反问:“责罚什么?”

    “臣妇人之仁,放走了燕国余孽。”

    “妇人之仁?”嬴祁玩味般咀嚼着这四个字:“闻卿屠城时可没有半点妇人之仁啊。”

    “大王我”

    良久,嬴祁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倾身将闻昱扶起:“寡人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为了寡人,可你做的这件事,让寡人堵住悠悠众口中保住你。”他眸光直直照进闻昱眼里,听到闻昱说:“大王大王不必保臣。”

    臣不在乎天下人,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大王你。从你选择我的那天开始,便注定了臣的命运。

    他不知不觉见向嬴祁投去温情的一瞥,淡然一笑,无论嬴祁他懂不懂,或是想不想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嬴祁的身旁,他可以为嬴祁完成他想要的一切事。

    然而嬴祁说:“可是寡人需要你,一统天下,这份荣誉,只有闻卿可共享。”

    这个男人,又一次在绝望边缘拯救了他。

    “大王”嬴祁的面容在煌煌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俊美,闻昱几乎快忍不住自己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仰望着他的下巴。

    总有一天,臣会站在你身旁,纵然和你亲密相拥的人不会是臣,但只有臣才能与你一览万里河山,只有臣,才能为您实现一统天下的夙愿。

    “今日也晚了,闻卿便留宿在宫中吧,六安,”

    ☆、第31章

    “六安,吩咐人去将西垂宫收拾收拾,闻上卿今晚留宿。”

    西垂宫历来为外臣留宿之地,秦宫占地之大,屋宇三千,皆凝聚了各朝各代的能工巧匠们的智慧。

    六安得了令,马上吩咐下去,挑灯的奴婢在廊外点着灯,膳食宫女呈上来一碗元宵,嬴祁尝了一口,道:“给长安宫送去一份。”忽而忆起闻昱,又道:“给闻上卿也做一份。”

    闻昱脸色僵了一僵,终是没有表露出来,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心里,已经有愿意为她事事为先的人了。便笑着问嬴祁:“臣许久未见大王,实在怀念旧时的日子,虽则艰苦却倒也苦中作乐。”

    是了,那个时候阿姆和颂姚还在,“那时闻卿教寡人行六博,可是煞费苦心。”

    闻昱连忙推辞说“不敢”,嬴祁“唉”了一声,感慨无限,看着闻昱道:“你我兄弟竟生分到如此。”

    时光是一去不返了,而人却总是在成长,可是一旦长大了,就又想回去,回不去便越发怀念,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披着旧时人的壳子,里面确实全然不一样的灵魂,又或许只是灵魂苍老了。

    “你不在,寡人甚是怀念与卿行六博。”他这话说的极含蓄,却让人为之一振,闻昱知道嬴祁对他当然只有兄弟情,战场上风云莫测,刀剑无眼,嬴祁不过是担忧他和秦军,可是就是忍不住去胡思乱想些什么。有的人就是这样,你给了他一点甜头,就禁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嬴祁走在前面,他便小心地跟在嬴祁身后,抬头默默注视着嬴祁的背影,高大而伟岸,仿佛所有人的依靠,他想,若不是嬴祁,或许世界上便没有闻昱,他是依附他而生的,所以无论君剑指何处,他都要马不停蹄地为他征服,这是他的承诺和责任。

    六博是自商起流传下来的一种游戏,沿用至今,王公贵族闲来无事便以此取乐,嬴祁一向政务繁忙,无暇游乐,只是今日念及过往心之所至便兴趣大发,誓要与闻昱争出个胜负。

    “说好了可不许让寡人,总得让寡人凭真本事嬴你一回。”嬴祁一开始就给闻昱下了死命令,倒让闻昱哭笑不得,他仍记得从前嬴祁输了游戏愤愤不平的样子,他精通此道,嬴祁从来也未赢过他,蓦然一笑道:“原来大王是来找场子的。”

    嬴祁“哼”了一声:“闻卿好自为之,寡人可是今非昔比。”

    谁知这话刚落,嬴祁便吃了鳖,只好看着闻昱不疾不徐悠悠然地行棋。

    这一把不必说,嬴祁输的那叫一个惨烈,场子没找回来,反而丢了面子,气得大喊:“寡人若是不赢你,你便不准死!”

    心脏仿佛漏了一拍,说来说去嬴祁还是担心他,怕他死了吗?

    闻昱道:“臣保证。”

    嬴祁又道:“再来。”结果还没走完便累的撑着头睡着了。

    他知道嬴祁的不容易,少年君王,不是那么容易的,光鲜背后是不为人知的痛苦与努力,就像嬴祁的蕲年宫永远是灯火通明,他伏在案上,一卷一卷地看那些奏疏,夜以继日,才有了秦国的继续昌盛。

    他的脸已不再稚嫩,倒满是男人的棱角分明,唇是极薄的,父亲说,薄唇的人都薄情,不知道算不算对。

    闻昱倾身上去,有一点点梅花的幽香,不知从哪里蹭来的。他伸手靠近嬴祁的脸,还没碰到,嬴祁手一掉下来,懵懂地问:“这是怎么了?”

    闻昱回答道:“大王累了,早些休息吧。”

    嬴祁头脑还不清醒,头疼又一阵一阵的,捏着眉心喊了六安:“去长安宫。”

    六安心领神会忙在前面带路,嬴祁整整衣服,对闻昱道:“闻卿且休息吧,明日再出宫。”

    苏信的长安宫已熄了灯火,本来人也不多,因此十分寂静。

    无稚被开门声吵醒,提着灯笼却看见一个俊美异常的青年人进了苏信的寝室,他穿着玄色冕服,自然,无稚是不认得,只觉得华贵无比,但见那青年竖着根食指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无稚猛得想起,这人不就是今日公子见的那人吗?

    思考间嬴祁已推门进去,房间内轻微的呼吸声,他坐在床沿,借着月色,端倪苏信。

    苏信从梦中惊醒,眼前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是谁?”

    那人温热的手掌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轻道:“是寡人。”在这宫里,决计没有第二个人会说寡人,因此一瞬间答案呼之欲出。

    “我去点灯。”苏信挣扎着要下床,被嬴祁一把按了回去:“让寡人躺一躺。”然后不由分说脱了靴子钻进苏信的被窝里,刹那间仿佛要化在这温暖里,嬴祁厚着脸皮朝苏信凑了凑,从外面带来的寒气从大腿处蔓延,冻得苏信一哆嗦。

    嬴祁呼吸声很浅,想来是累极,刚上床就睡着了。苏信一边摇头一边给嬴祁掖了掖被角,自然使得嬴祁又靠他近了些,不过倒是不讨厌,嬴祁顺势搂住苏信的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嬴祁的手怎么都掰不开。

    “休动。”浅浅的呼吸喷在苏信脑后,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突然“砰”得一声炸掉,心跳如擂鼓,他只能说:“嬴祁,你别这样。”却仍是挣扎着想脱开嬴祁的桎梏。

    嬴祁被他说得不耐烦了,一只手绕过苏信伸在他颈侧,这么一挺,整个人便撑在苏信正上方,猛得一睁开眼,眼中全是被他吵到的不满,并无□□。苏信耳根子一红想伸手去挡他近在咫尺的唇,不防嬴祁腾出一只手来牵制住他。

    静了有一会,嬴祁“轰”得向旁边倒去,复而是绵长的呼吸声。

    苏信再不敢妄动,嬴祁就躺在身侧,却是和少年时全然不同的感觉。

    就在他以为嬴祁已经睡着的时候,嬴祁忽然轻轻说:“今日我与闻昱行六博。”好像怕苏信不高兴,又解释道:“寡人只是拿闻昱当作兄弟。”

    苏信附和着“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于是嬴祁继续说:“我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做不好,国事不行,保护人不行,连行六博都比不过闻昱。若没有闻昱,我根本不可能坐稳这个位置,那么多的人虎视眈眈。”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你就没有秦国的今日。”苏信安慰,倒也不全是安慰,说的都是事实,纵然臣子再有谋有略,英勇无比,遇不见一个英明睿智的君王,终归是无用武之地,好比燕国。

    苏信唤了声“祁”,那是小时候的叫法,他不应,大概是睡着了。或许嬴祁要的不是他的宽慰,而只是一个聊以自叙的人,他笑笑,摸到嬴祁的一绺头发,人那么硬,头发却那么软,像猫儿的皮毛一样,那么嬴祁则是慵懒的大猫,沉睡时温顺醒来时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坏了,码字码不快

    ☆、第32章

    天未亮的时候,嬴祁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苏信睡眠浅,一吵就自然醒了,嬴祁背对着他穿靴子,不由有些好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样的嬴祁未免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套一只靴子,紧张的怕吵醒他。

    他的两只靴子终于套好了,苏信不动声色地闭上眼,嬴祁回头看了看他,小心地走出去,门从外面被轻轻地阖上。

    苏信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掺着些光明,困意全消,便索性披了件衣服,嬴祁也应当走了。

    谁知刚刚出门便看见回转来的嬴祁,行色匆匆,不期然与他撞在一起,苏信扶着撞得生疼的额头,抬头看他,嬴祁一脸诧异:“怎么起了?天色还早呢。”他看着苏信疑惑目光,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寡人的袜子落在你宫里了。”

    这可真是天下第一奇闻,堂堂秦王竟将袜子丢在了他宫中,不由得掩面笑了起来,谁知越笑越止不住,嬴祁急得涨红了脸:“不许笑!寡人就是不爱穿袜子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有些难以置信。”明摆着敷衍的解释,惹得嬴祁脾气又犯了,冷着张臭脸,没好气地说:“也就在你这寡人才总被抓着小辫子。”

    眼看这天色一点点亮了,苏信忙催他:“该走了。”

    嬴祁皱着眉,不肯动,半晌才说:“寡人先找袜子。”

    苏信跟着他,嬴祁走在前面,待进了门,嬴祁突然回过头把门关上,苏信不解:“你做什么?”满脸的疑惑,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嬴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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