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同人)烟之外》分卷阅读11

    李熏然走出洗手间,凌远已经把所有处理伤口重新包扎的药品纱布准备好,正拆出一双橡胶手套戴在手上。

    “过来。”凌远听到动静抬头,冲着李熏然勾出一个勉强的笑。

    李熏然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带了十二万分的惶恐。看着俯身给他伤口消毒敷药包扎的凌远,小心翼翼地问道:“凌远,你怎么了?”

    凌远不答,熏然便又接着说:“刚才是我太不在意自己了,我下次不会了。”

    凌远还是不出声,李熏然有些着急,想转过头去,身子方一动凌远就抬手扳住他的肩膀:“别动。”这一声没过声带,像是吐出两股短促气流。

    李熏然不敢动,心下却愈发着急起来,提高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人不舒服?胃疼?”话音一落就感到凌远的手指隔着橡胶手套顺着他后背一道道伤口一条一条摸下来,而后凌远的唇就覆在了他的后颈上,鼻息断断续续喷在他的发根处。此前凌远从来没有对他做过如此动作,这样太过简单的动作,仅仅只是将嘴唇覆上来,不用舌舔,不用齿咬,也不用力吮。

    李熏然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凌远,我的伤到底有多糟糕?”凌远明显不是在生气,也不是身体不舒服,那让他如此难过的原因,就只剩下了这一个。

    凌远听到李熏然突然问了这个,如同突然被点破了谎言的孩子,有些无措。就在他发愣的几秒间,李熏然轻轻挣出来,面向凌远,看到他眼里神色,焦灼而又痛心的没有聚焦的目光如同墙灰被击裂,正一片一片剥离碎下来。凌远恍恍惚惚间与李熏然对上眼,仅一秒便如同被骇到般阖了眼帘,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微有些沙哑:“坐好,我先把纱布给你裹上。”

    待凌远动作完成,李熏然重新穿了病服套了外套,把凌远拽到床边坐了,又问他:“凌远,我的伤到底有多糟糕?”

    凌远看了李熏然一眼,深吸口气说道:“你背上伤虽然多却不深,愈合很快。但是肌肉组织被严重损伤。主要是,这个拖得太久好不了,天再冷的话……会疼。等你年纪再大点,你这个背,加上你肩膀上这一枪,会……”凌远说到此便哽住了,顿了几秒才措出听起来柔和一点的辞来,“呃,比较麻烦。”

    李熏然听到这里又追问一句:“还有呢?”

    “没了啊。”凌远愣了。

    听到这句答话,李熏然竟然长出了口气,然后低低笑出来:“不就是疼嘛。不就是身上有了到冬天就发作的旧伤嘛,没事儿凌远。”他侧过身去单手抱了身边那人又道,“刚才看你那副样子,还以为自己过不了几年就该瘫了,或者再能活个十年八载的就算我命大……”

    “说什么呢?”凌远眉头猛地一蹙。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啊,现在这个情况比我预计的好太多了。我刚刚看你那表情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觉得自己其实这次能从香港回来就已经是赚了一条命,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当作是上帝给的礼物,我很感激。即便是往后真得瘫在床上,反正我还有你,不会抛弃我不管,那样看来也不算太惨。更何况……”李熏然话讲一半又轻声笑了一阵,笑完拉过凌远的手接着说,“更何况现在不过是疼一疼罢了。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知足。”

    “伤成这样还知足?”凌远红着眼睛嗔他一声。

    李熏然往凌远身边再挨了挨,嘻嘻笑着道:“我干嘛不知足?一个这么出色的普外科大夫在家候着,我笑还来不及呢。”

    凌远闻言扭头亲了亲身边与他挨得紧紧的人的前额,鼻尖蹭过几缕细软发丝,还带着洗发水气味,清冽如同森林深处大雾始散的早晨。

    两人就这么相互倚着并排坐在病床上,从正对的窗口可以看到远处高楼的霓虹和街市的流光。

    屋外风起猎猎。季秋将尽,整座新市正一步一步迈进冬天里去。

    但是,冬天来了又如何呢?只要身边有这么个人在,熬过多少伤痛都不会太难罢。

    而这么两个温暖的人,若是想要把肃杀的漫漫冬日过得炽烈,倒也不无可能。

    end

    [烟之外后续二] 雪泥鸿爪

    新市下雪了。

    一夜之间气温就降了。在审讯室熬了一宿的李熏然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方才看到窗外成簇成簇往下落的雪片。今年的第一场雪呵,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他这样想着,把桌上杯子里已经凉透了的小半杯水一饮而尽。

    一礼拜以前,李熏然从香港带回来的一身伤堪堪好全,直到最后一点血痂脱落,他才被凌远从第一医院的住院楼放出来。出院归队的那天,凌远已经把车停在了警局门口,却还是拖着李熏然千叮咛万嘱咐小心动作注意休息云云,直说到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盯着眼前人帽上发亮的警徽看了几秒,才依依不舍地道声“再见”。

    李熏然方一归队就接了手头上的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得出来是黄队特意拨给他的。李熏然养了太久的伤,一回来就让他接大案,别说黄队自己舍不得,回头潼市局李局长和凌院长找上门来也不好交代;但如果让他先做两天文案,李熏然估计会直接把他的办公室掀了。

    算日子,凌远前夜应是在四线值班,今天休息。看了时间,李熏然正想着现在去医院找他会不会已经下班了,凌远的短信就掉进来:“忙完了就出来,我在你们局门口了。”

    回完短信收了手机李熏然才意识到自己的疲惫,想了想一条走廊开外的更衣室实在迈不开腿。窝在椅子里挣扎了十秒钟,还是直接提了挂在办公室里的大衣拎上公文包往楼下走。

    李熏然在楼底大厅里已经远远看到了凌远停在公安局大门外的车,实在懒得穿衣服,便直接扎进雪里。才跑了两步路,一股凉风从脖颈的衬衣领子处灌了进去,一瞬间整个后背发凉,竟然开始隐隐作痛,李熏然这下不敢大意,放慢脚步穿了大衣,才又往大门去。

    凌远在车里看到李熏然小跑着过来,一身制服没换,只在外披了件长大衣,没有打伞。迎着风愈行愈近。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正向他走来的这个男人长身玉立,帽上的警徽和衣上的扣子、警号在清晨雪色里闪闪发亮,风卷起雪片,他迎风而行,长大衣的衣角微微摆起,好看得如同电影。

    直到李熏然拉开了车门带进一股冷气,凌远才反应过来,顿时皱了眉头开口道:“下雪天,你竟然敢穿个制服披个大衣就这么出来,连伞都不撑一顶?”

    李熏然进得车来摘下帽子,窝在副驾里不动弹,伸了个懒腰开口:“太累啦懒得换,反正你都来接我了。”

    两人到家时都已困得睁不开眼。凌远进了卧室便直直倒在床上,三秒睡死。李熏然硬撑着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竟然精神了一点,看着窗外雪片纷飞心里一动,抬手去拍凌远的脸:“凌远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雪这么大。”

    凌远睡得模模糊糊时感到李熏然爬上床来,等了三秒钟没等到挨过来的李熏然却等到了他的巴掌,吓了一跳勉强应道:“……什么?想看雪啊,先睡觉,起来再去。”

    李熏然听了也只得作罢,窗帘也顾不上拉,终于挨着凌远倒下睡了。

    待凌远端了碗酱油馄饨在卧室搅了半晌,李熏然才被香味诱地醒过来,屋里的遮光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上了,房间有些暗。还没彻底醒透的时候,他就着凌远的手吞了两个馄饨,撇到那人腕上手表,突然想起来便问:“都下午啦,雪还在下吗?”

    凌远把碗塞给他拿着,自己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停了,不过雪倒是积起来了,挺厚的。”

    李熏然闻言跳下床,趿了拖鞋端着碗走到窗边,一边吃一边仔细看了看窗外,有些懊丧:“预报说今天一整天都是大雪,怎么就停了呢。”

    他们最后还是裹了羽绒服下了楼。李熏然拍掉了小区河边一条长凳上的积雪,拉着凌远坐下,自己紧紧挨过去不动弹。

    凌远觉得奇怪,问他就这样干坐着干什么。李熏然嘿嘿一笑,把手伸进凌远衣兜里去挠他的掌心:“我在等下雪啊。”

    凌远反捉了李熏然的手指问道:“等下雪干嘛?”

    “不打伞,一起白头嘛。”李熏然说罢舔了舔嘴唇。

    “李熏然你有没有常识?就算下雪它也只会把你的头发浇湿。脑袋那么暖和,雪根本积不起来。”凌远嘴上狠狠嘲笑着李熏然,身子动了动却也没有起身,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显然是准备坐定了。

    李熏然听到凌远嘴上这么讲的初一秒有些失落,看那人微微调整了坐姿,心下又迅速快活起来。

    新市上次下大雪可以追溯到四年前。凌远从美国的休斯顿移植中心进修回来,赶上新市大雪机场关闭,飞机降落在三百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所幸高速未封,他出了机场和李熏然通报了行踪就上了大巴。八点多的时候李熏然发来一条短信,说已经在客运中心的室外停车场b17的位置,让他下了大巴直接到停车场找他。

    然而毕竟是雪天,高速上行车车速都慢,待凌远终于到达新市客运中心已是夜里十点。他走到通往室外停车场的出口前就愣住了,贴着停车场有一家卖夜宵的小摊,小摊支的简易雨棚下站着一个人,在功率不足的发黄灯泡下,那人脸上的光晕一团一团,看得心里酥酥绒绒,是李熏然。

    他们之间隔着一面玻璃门,一条马路,还有无数纷纷扬扬的雪片。

    李熏然大概是先看到了拖着行李走出来的凌远,在凌远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冲他笑。凌远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有些看呆了。他在德国半年,回新市待了一个月不到,又飞去美国进修了一年。而他在新市的这一个月,李熏然恰巧去了北京培训,两人只在机场匆匆见过一面。所以其实他们有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没有同在一处好好相处,电话、视频、文字消息和语音终究都是数字信息。而当李熏然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凌远有恍若隔世的感慨,与此同时他竟然生出一些不真实之绪——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对着自己笑,而且,笑得这样好看。

    凌远在大巴上收到短信以后就开始想象,等他在停车场找到李熏然的车,他们在这一年半后打的第一个面对面的招呼会是怎样一副情景。或许那时李熏然已经在车里睡着,他要敲很久的窗才能把那人敲醒;或许李熏然会在车里玩儿手机,他走到近前的时候那人会抬起头来,手机屏幕的荧光打在脸上,一双鹿眼会发亮;亦或许……但是凌远没有想到,李熏然会站到外面来。

    雪天高速上情况不断,凌远自己都无法预计大巴什么时候能够驶抵新市,李熏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所以凌远一出站就能见着他,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李熏然到了客运中心后,便一直站在这里等。

    李熏然的笑太惹眼,凌远不知是感动的还是欣喜的,几秒钟的时间,眼睛竟然被打得发潮,国际航班长途飞行和大巴客车一路来的辗转疲惫早已不知化在了何处。他终于从出站口玻璃门后疾步走出来,待走到那人身边,未发一语,李熏然便转身接过了凌远手上行李,凌远将李熏然另一只冰凉的手揣进口袋。两人就这样往停车场深处走去。

    待在后备箱里安置好行李,两人均上了车,坐在驾驶座和副驾上注视彼此。车窗玻璃上已经开始积起薄雪,李熏然发动汽车开了热空调,而后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欢迎回家,凌远。”凌远没有答,只把积了一年半的想念含在口里,压上了李熏然的唇,如同释尽毕生温柔,而后以吻封缄。两人唇齿缠绵许久,直到车窗玻璃上的雪几乎淅淅沥沥化完了才分开。

    那日凌远因着时差,夜色越深便越没有睡意;谁知李熏然也是,为了迎他回来竟然请了一天的假,下午在家狠狠补了一觉,到了晚上又因着兴奋根本毫无睡意。于是两人开了瓶红酒,穿着短袖在卧室落地窗前看了一夜的雪,直到天色渐明窗帘才被拉上。两人回到床上,疯狂得如同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骨血。

    直到天色大亮,李熏然洗了澡出来,凌远已经沉沉睡去。他趁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日光伏在凌远身边,长久凝视他的睡貌,眉宇端正英气逼人,侧颜线条在暗影里起伏,美得如同一幅山水画。

    此时李熏然又转首去看凌远,他阖了眸却勾着唇角。天虽阴,周围堆积的白雪却让这个世界显得尤其明亮。看着他的侧颜,李熏然就想到四年前那个大雪初霁的早晨,他目光一遍又一遍画过的美不胜收的起伏线条,从发线到眉骨到鼻梁到双唇到下巴。这是他爱着的男人,也是爱着他的男人。

    李熏然仔细回想,他好像从来没对凌远说过自己觉得他长得英俊好看,这些甜腻腻的话永远都是凌远对他讲。那一瞬间,李熏然突然觉得心下特别幸福,又有些窃喜,于是嗤嗤笑出来。

    他们二人已经静坐了许久,凌远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李熏然笑,他转过来看他,问笑什么。李熏然答他,说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个雪夜,于是凌远也跟着笑了。

    直到后来天色又暗了几分,李熏然所期待的雪却依然没有重新飘起来。凌远坐得发冷,担心如果再坐下去李熏然身上的伤会发作起来,于是拉了他上楼去。李熏然虽然遗憾,却也感到肩背的隐痛,不敢勉强,便也乖乖听话。

    谁知方一上楼回到卧室,李熏然想要去拉窗帘,就看到街角路灯光束下一簇一簇往下落的雪片。凌远走进房里,看李熏然开了窗户,风带进来一些雪片落在地板上化成晶亮的水渍。凌远怕他冻着伸手想要关窗,被李熏然拦住了:“凌远,你听,原来下雪是有声音的。”

    于是凌远停了手,拥身抱过李熏然,也倚在窗口听了一会儿,细微的沙沙声竟然让他入了神。

    后来还是李熏然关了窗户。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轻轻说:“雪落的声音,究竟有多少人可以听到啊。”耳廓边的凌远似是笑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两人隔着窗,抹开水雾,雪籽被突起的风拍到玻璃上,而后迅速化了。安安静静看了半晌,李熏然又开了口:“凌远,前些天我被记一等功,渐渐有人开始见了我就叫英雄。你也一样,手术做得这么好,抢过这么多人命,病人看你就好像看见深夜灯火。可我们都知道,这些过去了便过去了。有时想想,那么些年,到底只能留些雪泥鸿爪,又或者到头来连雪泥鸿爪都留不下。”

    凌远沉吟几秒,而后声音低低响起:“刚才在楼下,你不是说记得四年前的雪夜么?”

    李熏然微侧了首:“是啊,怎么?”

    凌远终于松开了胳膊,两步走到李熏然跟前与他面对面,轻轻带上窗帘:“我也记得。我甚至还记得你站在出站口对面的停车场边上冲着我笑的那个样子,太清晰了。”他略顿了顿,捉了李熏然的手握在掌心里,“我穿上白大褂的第一天,想着这辈子总得要做一些大事,所以一直拼命与自己较劲。做了一年住院医后渐渐明白,这可是医学,我能尽力在急诊多抢回几条人命,可以尽量多延长几年甚至几天癌晚期患者的生命,就已经很好了。然后……然后我有了你在身边,才明白……这辈子,留在我生命轨迹里的,除了你,什么都可以是雪泥鸿爪。或者说,除了你,别的,就算最终连个影子都留不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李熏然听罢挣出手来,扳过凌远的头就吻上去。凌远也回手搂住李熏然吻了回去,两人很快便难以分开。身上热了,脚下磕磕绊绊,两人从窗边一路吻到了床上。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整个原本安静的世界似乎都因着那几不可闻的沙沙声而有些生动起来。屋内紧紧交合纠缠的两人,在一个与四年前无比相似的雪夜里,将早已噬骨的至纯之爱碎出躯体,重新以命来锻以魂来炼,而后再深深植入彼此血脉中去。

    这世上,或许再没有比此更好的时候了。

    凌远直到在浴室帮李熏然擦洗,才发现他后背上的疤痕有些红肿发烫,那新愈的伤其实已经发作起来,下午到底还是凉到了。凌远想到方才,心里有些愧疚,手下便更是温柔,掖干了李熏然身上水珠,把他赶到床上趴好,自己去客厅侧柜药箱里拿了支药膏回来。

    药膏揉上李熏然后背的时候,他吃痛倒吸了口凉气。凌远手下力道不减,动作却缓了缓,说:“我得用点力,这样药才揉得进去。你忍一忍。”

    李熏然把脸埋在枕头里“唔”了一声,过了半晌声音闷闷地又穿过枕头棉絮传来:

    “欸,我们今天其实多等一会儿就好了,差一点儿就一起白头了。”

    “熏然,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一起白头。”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记东西。”——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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