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已经不痛了,现在只有微微晕眩并没有其他不适。但慈英怎么都不让他下床,整天躺在床上快无聊死了。
「吃药之前得先吃点东西才行,我去煮稀饭给你吃吧。」
「咦?我肚子很饿,想吃点肉类的东西耶……啊,我想吃汉堡啦,要加和风酱的那种。」
「发烧的人可以吃汉堡吗……」
臣的身体底子还不错,就算发高烧也不影响胃口。听到臣要求吃自己亲手做的汉堡,慈英只能无奈地答应。
「那我去买绞肉。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嗯…我想吃冰淇淋。不要太浓的那种,要牛奶口味的义大利冰淇淋。」
「知道了。不过回来时要是看到你在工作,我可要生气了。还有,也不能看书。」
「是、是。你早去早回吧。」
臣被换上新的冷贴布,他在床上挥挥手,一脸担心的恋人才叹息地出门买菜。看得出那宽阔的背影有掩不住的疲倦,臣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又感到微微甜蜜。
呼吸的时候觉得口腔有点刺痛,放在颈边的毛巾冰枕分散了热度,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昨晚堺打电话过来告知,裕介被带走之后没多久,浩三也到了警局接受侦讯。在浩三回答问题前,堺有暗示他只说该说的就好。对于这样的上司,臣心存感激。
——依照浩三的个性,很可能会揽下不必要的责任。
把裕介叫回镇上的浩三,无法抹去良心的苛责。但是堺告诉他,就算他自曝是共犯,或是把私下制裁裕介的事实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解决掉那些复杂的问题,以及补回被偷的钱重新振兴小镇。
浩三似乎默默接受了堺的意见,原本激动的青年团成员,在场也听了同样的话。胸怀若谷的上司还说,相信臣养好身体回来后,情况就会稳定许多。
既然发生了那种事,要把一切恢复原状可能没那么顺利,幸好人是坚强的,相信他们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
臣当然也很愿意在任职期间,尽可能协助他们。
脑子还在发热的臣,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电话声。响了十几声后,他才想起慈英不在家,拖着沉重身体走到客厅拿起子机,是堺打来了。
『是我。你还好吧?』
「啊——还可以啦。怎么了吗?怎么不打手机?」
堺特地打家用电话满难得的。听到臣这么问,堺啼笑皆非地说『手机我也打了』。
『你不是昏倒后才被送到这里来吗?手机应该还放在那边吧?』
听到堺这么说,臣心想说得也是。他脑袋还昏沉沉的,想说反正堺也看不到,就干脆倒在床上讲电话了。
「私用和公用的手机都放在派出所了。我会请慈英帮我拿回来,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我要讲的跟事件没什么关系。』
不了解堺的言下之意,臣还在思考,就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他压低声音说:
『我跟安昙先生联络上了。』
「安昙先生……?」
谁是安昙先生啊?他迷糊地想了一下,才记起是权藤那本存折原来的主人。
「啊,就是那个安昙先生吗?他从国外回来了?」
臣一口气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却整个头晕眼花。顾不了这么多,他紧张地等着堺的下文。
『好像只是暂时回来这里探亲。我跟他说了权藤的事,他居然说想要跟你谈谈。』
「他肯跟我见面吗?」
『是啊。他到今晚都有空,不过明天就要回东京了,然后马上又要飞回去工作。就看你的意思了。』
「我去!」
还管他什么发烧啊。臣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打开衣柜抓出衣服。他边换衣服边拿着子机,抄下待会儿约见面的站前咖啡店地址。
因为裕介的偷窃事件而被模糊掉的存折之谜,终于可以解开了。臣完全忘了身体不适,挂断电话正要冲出门,就看见慈英抱着双臂站在那里。
「啊。」
「啊什么啊?你想去哪里?」
看来他应该回来一阵子了。慈英面带冰冷笑意等待回答,臣想到几天前好像也有过类似情景,下意识便缩起颈子。
「呃……我忽然有点事要办。」
「我听到你们通话的内容了。……然后呢?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深深叹息的慈英,修长手指上还勾着车钥匙。看着他甩钥匙笑得无奈的表情,臣合起双掌向他拜托。
「回来以后我一定乖乖养病啦,所以拜托慈英大人送我到车站好吗?还要做汉堡喔。」
臣歪着头扮可爱地笑了一声,被慈英轻推了一下额头。
「你多穿一件保暖的羽毛衣再出门吧。」
「是、是。」
「还给我嘻皮笑脸。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完全不在意他把自己当成小孩对待,臣迅速穿上慈英指定的羽毛衣。
扣扣子时感觉手指不听使唤,他才漠然想着发烧果然有差。结果还是慈英帮他把扣子全部扣好。
「我说慈英啊,你好像妈妈喔。」
「……拜托别这么说,谁像妈妈啊?」
「不然——像爸爸好了。」
因为发烧而少了一根筋的臣,没有自觉地天真歪着头。
「两个都不要……」
装做没听到恋人的抱怨,臣催促他赶紧开车出来,自己急忙往门口走去。
到了站前的咖啡店,安昙已经来了。如同堺所描述的特征,戴着眼镜的他就像稳重的菁英份子,年纪大概跟臣差不多,但可能略长几岁。
「您就是小山先生吗?」
「是的。谢谢您百忙之中特地前来。」
「别这么说,想见您的人是我。请先坐下。」
堺没有把臣的警察身份告诉安昙,只说认识权藤而已。
知道自己在场两人说话不方便,把臣送到之后,慈英就先回家去了。临走之前还叮嘱臣,结束后要通知他来接人。
「您是回国来探亲吗?」
乍看之下斯文有礼的安昙,镜片下透出的目光却相当锐利。察觉这人不简单,臣不多说废话便进入正题。
「是啊,我最近往来于中南美洲和亚洲之间,距离任期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听家人提起权藤先生的事,才利用休假回来。」
「您特地为了这件事回来?」
安昙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臣瞪大眼睛。对于臣的反应,安昙只是微笑地轻啜一口咖啡继续说:
「刚才我到市公所去问了一下,外人能不能供养的细节。」
「您……要供养吗?」
臣用表情询问,对方既非他的亲人为何要供养。安昙大概也觉得自己奇怪笑了出来,无形中少了几分冷漠,变得亲切起来。
「老实说,那位警察先生没跟我提到权藤先生前,我几乎忘了这件事。年青时他曾经对我有恩,所以我才想,能不能替他做点什么……」
「但你们并不熟悉不是吗?」
如果是不提就会忘记的人,照理说应该很不熟才对。安昙的话让臣愈发无法理解。而看出他困惑的安昙,则轻笑一声说:
「我刚才有说,我现在住在国外吧?我从事建筑业,常常接触许多在现场工作的人。久而久之会有一份熟悉的共鸣,也因为这样,才能在这行顺利做下去……现在想起来,当初多亏有他,我才有今天。」
「多亏有他?你不是把存折户名借给他……做出这么危险的事,应该是你对他有恩才对吧?」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会觉得当初怎么会做出那种傻事。」
但我并不后悔就是了。安昙释然的笑容让臣无言以对。
「或许你有从堺先生那里听说,以前我是个靠奖学金过活的送报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