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蓝歌》分卷阅读52

    第88章

    受伤那人左手提刀走到白还歌面前冷森森一笑:“小子,别怪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自己想想是挡了谁的财路,冤有头债有主,死了找他报仇去,别缠我们哥儿几个。”说着举起三棱刮刀抵在白还歌咽喉处,白还歌被逼得仰起头来,艰难地道:“动手的是你们,你们以为警察找不到你们?”

    “没办法,到嘴边的肉不吃,天理难容。管他将来如何,先吃了再说。”

    “你们杀了我真能拿到钱吗?”白还歌呼呼地喘,还在负隅顽抗,那人叹口气:“人家先付三成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七成。兄弟们得生活,这钱很重要。要怪,只能怪你没有先下手找我们去杀你的仇人。对不住了啊……”

    白还歌还想说什么,那人眼中凶光毕露,将手中刀子向前推进,白还歌大叫:“我兜里有卡,这就把钱给你!”

    “卡里有一百万?”

    “有、有……”白还歌直咳嗽,连连点头,“我带你们去取钱,给你们看看卡上余额,密码告诉你们,卡给你们,行不行?一百万!少一分,你们当场扎死我行不行?”

    那人嘿嘿一笑:“你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刚才怎么没有。”

    “现在有也不晚啊。”白还歌强作镇定,那人伸出手来:“卡。”

    白还歌道:“你叫他放开我,勒着我动不了。”

    那人努努嘴,身后的歹徒松开手,不过仍是拿刀子顶着白还歌的背,白还歌从西装内兜里摸出一张卡夹在指缝里,亮给几人看。受伤那人接过去看看,又交给白还歌:“打银行客服电话,开免提,让我们听听余额。”

    白还歌怔了一下:“我没开手机查询功能。”

    “别想骗我们,小子。你是交钱,还是纳命?”

    白还歌道:“我真没开,你们仨人拿刀对着我,我还能骗你们吗。”

    受伤那人看起来像是几个人的头儿,当下握住刀子直指白还歌胸口:“别使诈,银行取款机那里有监控头,想把我们都照下来?你很聪明,但最好放得更聪明些!”说着将刀在白还歌颈部一拖,拽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白还歌默默地把卡揣回口袋里,向着诧异又凶狠的三人摊开双手,做了个近乎于“演出终于开始,欢迎大家围观”的动作:“很好,你们终于注意到监控了。”

    他扭头向后指了指,“看那里,看见没有,那扇门?”

    这一带路灯很少,几个男人看了半天,发现黑黢黢的石墙一角确实有一扇门,还掩映在两株大树之后,门上遍布枯死的爬山虎枝蔓,白天都难以引起人注意,更不要说深夜。

    但是监控在哪里?动手的时候看得分明,不管是云台的还是鱼眼的还是普通的,这里一个摄像头都没有。几个人警惕地盯着白还歌,白还歌向左右竖起一根指头,缓缓地道:“你们来杀我之前,有没有问过我是做什么的?好了你们不用互相看了,你们肯定不知道。”

    他从兜里掏出证件飞快地掠过三人眼前,料来他们也看不清,只知道是个顶着国徽的工作证罢了,然而这意味着他们今晚招惹的是个穿官衣的,某些说辞将更有力度。

    白还歌朗声道:“看见那扇门没有?那门左前方的楼里曾经挖出来一个贩毒集团,右前方的楼里打掉过两个抢劫绑架团伙,这些都不稀罕,关键是这一带一直有邪教组织出没,所以安全部门在这里设了监视点,不管人在不在,监控设备一定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的。就在那扇门后头!”

    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那扇毫不起眼的大门,白还歌加重语气道:“你们今晚的所作所为,那扇门后头的监控早已经录下来了,你们现在罢手,今晚的事最多算械斗,双方都有责任。你们要是杀了我,那就是坐实了刑事案,公安部门有要求,命案必破,你们知道戴口罩避监控头,估计是于南望给你们的钱够生活不够逃亡吧?有本事你们就破门而入拆了监控走,安全部门的人有配枪,我可提前跟你们说。”

    那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气势明显退缩,为首那人顿了顿,用刀一指白还歌,恶狠狠地道:“别耍花招,你逃不了!”

    白还歌扯着嘴角一声冷笑:“我没指望能逃,不过提醒你们要承担的后果可能比你们想象中严重得多。现代技术获取人的相貌根本不用拍全脸,你们的眉骨、鼻梁、眼窝、脸的宽度、身材已经足够拼凑出全貌,全世界联网的时代,通缉令能发到地球上每一个角落,你们逃脱的几率有多大?给你们的钱值不值?一个人逃难都不够,还三个人分?”

    那几人都不说话了,明显踌躇。白还歌把钱包里的钱都掏了出来,足有两三公分厚,冲那几人大声道:“今天这就是一场误会,我误伤了这位大哥,跟您说声对不起,大半夜的都挺累,咱们私了,我赔您这些医药费,我脖子上的伤自己处理,怎么样?您是拿了钱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呢,还是您哥儿几个就在安全局的监控前面戳死了我,后头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对方几人是明显含糊了,也心动了,只有带头的依然狐疑地打量着白还歌:“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怎么知道那扇门后头是安全局的监视点?”

    白还歌道:“这一带好多酒吧,你们不瞎就看得见。一到夏天野鸳鸯遍地开花,省钱不开房,就藏在这两棵树后头干,自以为挺隐蔽,其实里面看得清楚着呢!夏天上岗都得备清凉油,受不了那刺激。”说着翻了翻眼睛,“你问我怎么知道,我跟弟兄们轮岗,三天就得用一盒清凉油,我怎么不知道!”

    为首的肩膀松懈了,眼神收敛了许多,白还歌捏着钱的手仍然直直地伸着,看起来诚意满满,三人交换了几个颜色,为首的那人咳嗽一声,身后一人上前一把夺过白还歌手中钞票,白还歌道:“你们往后退十米,我也往后退十米,咱们都出监控范围,今儿这事算不算结了?”

    为首那人接过钞票数了数,带那两人向后退去,大声道:“算你小子走运,今天老子不舒服,改天再约!”白还歌也步步向后退去,笑道:“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天再约,你们可别怂!”

    便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警报声,一辆小车顶着警灯疾速开来,那三人再无迟疑,掉头就跑,白还歌眯着眼睛盯住那车,那车开到白还歌身畔,司机探身过来打开门叫他:“快上来!”那人竟是五月,白还歌纵身跃起钻进车里,五月狠踩油门,狂开过拐角减速落车窗拽下顶灯,随手递给副驾驶座上的白还歌:“收一下。”

    白还歌没接,五月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白还歌半躺在座椅上,颈部流血不止,汩汩地染红了他的围巾和衬衫领子,人已经有些恍惚了。五月急得直叫:“白警官!白警官!”

    白还歌虚弱地打个手势,五月一脚急刹,俯身过来按白还歌指示替他堵着伤口,白还歌将五月颈上围巾扯下来,狠狠扎住自己伤口,低声道:“快找药房……”

    列车在铁轨上飞驰,天已经黑透了,祁蓝望着窗外发呆。

    是于南望把他送上火车的,还给他准备了一大堆零食,拎进包厢时对面小学生指着零食包问他妈:“”为啥叔叔这么大了比我还能吃零食?”弄得祁蓝一脸不好意思,于南望哈哈大笑,拍拍那小孩儿:“叫哥,他不是叔叔。”再指指自己,“叔叔在这儿,叔叔送哥哥去上学。”

    祁蓝哭笑不得,把于南望推出去,两人并肩在站台上抽了根烟,于南望道:“说好了啊,我可不管你有没有假期出不出来,反正周日我去看你。”

    “你干点儿正事行不?公司不要了?生意不做了?”

    “反正也他妈是为人作嫁衣裳,做不做的能怎样。”于南望抽一口,轻飘飘地吐着烟圈道,“诶,我要是生意垮了,从此没钱没装备了,你还跟我一起玩儿吗?”

    “这有什么,以后你做饭我养家呗,就怕警察工资太少养不起你。”

    “我吃得又没你多。”于南望看看祁蓝,一脸小心翼翼,“真要到让你养我的地步,我还可以吃得再少点。”

    “你啊,人家都是穷光蛋做亿万富翁的梦,只有你是当着亿万富翁做穷光蛋的梦。”祁蓝笑着摇摇头。

    “是你的存在才让我知道自己的奔忙是为了什么。”于南望趁没人,扭脸在祁蓝手指上吻了一下,“你是那个一,一不存在,后面有再多的零都没意义。”

    祁蓝有些感动,无论怎样,于南望在他面前的表现一直是言行合一,他们拥抱了一下,祁蓝上了车,两人隔窗相望,于南望抽出钢笔在手上画了一个笑脸,将手掌贴在玻璃窗上,祁蓝见那小孩儿一直看他,便不好意思将手贴在上面,他想在手机上打字给于南望看,于南望手机却响了。

    看于南望那表情,原是想挂掉的,看了来电显示又赶紧接了起来,立时向后转,背对祁蓝接听。听不清他说什么,肩背肌肉看着却颇感紧张。

    第89章

    祁蓝将手扶在窗上,忧郁地望着于南望的背影,车已经开动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大,于南望背对着动车一边说一边打手势,全神贯注交谈,一直到祁蓝已看不见他身影,始终都没有回头。

    祁蓝怅然靠在座位上,平时觉得于南望黏人黏得头疼,这一刻看着于南望在自己视线里消失,却又倍感孤寂清寒。一天之内连续目送白还歌和于南望两人背影远去,心里怎么着都不是滋味。脑子里纷至沓来的尽是尚未了结的案子,白还歌欲言又止的哀伤眼神,于南望斩钉截铁的示爱与占有欲……车厢在铁轨上晃着,旁边的孩子插上耳机看电影,一个电影完结,屏幕一黑打出四个字:千年以后。

    祁蓝心想,真要是千年以后再世为人,这些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吧。他朦朦胧胧地想起与于南望的初见,不知怎的又想起在学校时抄白还歌作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如流水中红叶黄叶般在眼前飘过,飘着飘着天黑了,飘着飘着天亮了。

    那孩子换了个电影,老武侠片《笑傲江湖》。有那电影时,祁蓝还是个婴儿。他少年时看过许多武侠片、武侠小说,他以为是自己习武的缘故,后来发现原来几乎每个少年人心里都曾经有过一个英雄梦,只不过自己的英雄梦持续时间格外长。

    已经是一代人过去,想不到这小朋友也喜欢看武侠片。可见英雄梦不死,总还是在一个个充满热血的年轻躯体里澎湃涌动。

    那孩子看着看着突然一扭头,冲祁蓝咧嘴一笑:“哥哥,你也在看吗?”

    祁蓝温和地笑起来,露出璀璨白牙:“是啊,我也喜欢这片子。”

    “一起看吧。哥哥,你看过吗?”

    “看过,好早了。”

    “这里头谁是坏人啊?”

    “不好说,咱们一起看吧。”祁蓝拒绝剧透,“你猜谁是坏人。”

    那孩子递给祁蓝一只耳机,祁蓝接过来塞进耳朵里,熟悉的乐曲“沧海一声笑”立刻灌了满耳满心。海也笑,天也笑,江山笑,清风笑,那个世界里无生命的万物都在笑,唯有人很难一笑。那些江湖人物曾经活在祁蓝年少的梦里,如今又鲜活在他眼前。

    果不其然,岳不群的真面目暴露时,那孩子一阵子乱拍椅背,连声叫嚷,孩子妈和祁蓝慌忙一起叫他噤声。那孩子指手画脚地发泄着心里的疑问和不满:“为啥他是坏人!为啥他是坏人?令狐冲不是很聪明吗,为啥总看不出他是坏人!”

    祁蓝小声哄着他:“令狐冲是他徒弟呀,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就像令狐冲的爸爸,哪有儿子平白无故怀疑爸爸的。”

    “怎么不能怀疑爸爸啊!我巧克力丢了肯定是我爸偷吃的没跑!”

    “哈哈哈,好,你比令狐冲聪明。”祁蓝拍拍那孩子肩膀,“但是你有经验,肯定是抓到过你爸偷吃巧克力对吗,令狐冲他没抓到过他师傅的漏洞,所以一直都信任他。你也就是知道爸爸偷吃巧克力,别的事情还是会信任他,是吧?”

    “我游戏里的金币没了也是他用的,指导我写作业都是错的,而且他洗碗从来不洗锅,我妈老骂他。哥哥,你爸会这样吗?”

    孩子妈挂不住了,剥个橘子给孩子堵嘴,祁蓝笑道:“我很小就离家了,我爸从来没机会偷我糖吃。”

    “那别人呢,有没有你很信任的人偷过你糖啊?”

    孩子妈拍拍孩子叫他踏实吃东西,又给祁蓝递过来另一只橘子,祁蓝赶紧接了道谢,撕开橘子皮,浓郁的香气弥散在鼻端,祁蓝掰一瓣橘子放在嘴里,可嘴里的甘甜压不住心头越来越浓的异样感。

    忐忑不安中丝丝缕缕地冒出恐惧,恐惧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脚下冰冷,寒气沿着小腿迅速蔓延到腰身,不多时连胸口都冻上了。

    有没有过你很信任的人偷过你糖啊?

    有没有你很信任的人像岳不群那样,做一些你绝对不会想,也不愿相信的事呢?

    白还歌的声音幽幽在脑海中响起:“那种捆缚伤,我在尤海尸体上见到,又在王一寒尸体上见到,在你身上见到过,你不承认,可我在andy身上也见了。确实他们三个的死因不一,但要说你们四个是以同一种方式摔在同一个地方,这样的巧合怎么可能符合逻辑……祁蓝,你是刑警,你知道绝大部分杀人案在出现相同特征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凶手就是同一个人……于南望的性伴换得比内裤还快,而这些被他抛弃的性伴侣,光是我们知道的就死三个了!所有的目标矛头都指向于南望,而我们找不到一丝一毫不利于他的直接证据,这是什么智商?还是说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杀人。做案。罪犯。

    信任。相爱。期盼。

    性伴。滥情。惯骗。

    温存。纠缠。眷恋。

    凤凰台无数的道具。集中死亡的性伴侣。盗取自己手机删掉录音。避重就轻,似是而非。还歌说,于南望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

    令狐冲是直面师父要动手杀他,这才死心塌地信了岳不群是奸佞小人这件事。祁蓝,你确定你比令狐冲更聪明?

    祁蓝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橘子仿佛变成一把刀割着他的舌头咽喉,又凉又疼,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响: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谁爱谁欺骗,谁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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