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寂》分卷阅读2

    在远方,花落心残,生亦何欢,死也难安。

    楼拖得太久了,当鹏站在屋外迎着落花舞剑时,他甚至会有片刻忘记了王的死。自己这个臣子实在做得太不称职了,眼睁睁看着夺位的反贼逍遥法外,而鹏呢,他是第一个冲进宫中杀了王的人,自己现在却站在此处静静看着他,无动于衷。

    五年,自己有多少机会可以杀了他。然而那双手,却宁可一遍遍抄佛经、临碑文、刻匾额,也不愿拿起刀,杀了近在咫尺的那个人。他努力凝结的恨可以在与鹏刹那间的对视中化作虚无。

    谁,才是真正的痴傻?

    楼和鹏似乎离得很远,远到二人只能遥隔着看向对方。楼垂着头,不知在匆匆写着什么,天转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天。若是鹏当时真的死在了白水,或许此刻的楼也就不必将握着刀刃的左手藏在身后了。

    他咬着牙,心头像是有什么在重重敲击着,令人喘不过气。他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应是兴奋不已的。然而那只颤抖着的右手,却绝不是因为兴奋。楼搁下笔,抬头望着天,眼中映出的雾遮掩了灰暗的天空。

    楼苦笑了一声,王,他生死效忠的王,就这样远了他和这个院落的主人。或许,这就是他和鹏的宿命。

    鹏沉默地站在楼的身边,垂头看了一眼他写得满满数张纸的字,突然将眉皱紧,想要说什么,却被楼轻声打断。

    “如果我要杀你,你会避开么?”

    鹏勾起嘴角,伸手牵住了楼左侧的衣袖。明晃晃的刀刃在阴暗的院落里显得很骇人。“如果回到过去,让我们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辅佐他登上帝位,而你,也还是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你的王……我没办法回答,不是吗……”

    我在远方,伤心倚栏杆,等到人断肠。

    鹏握紧了楼的手,猛地朝后一送。血如同黄泉路上的暗花,开满了一旁的宣纸。楼望着自己的手,愣住了。他明明可以放下那把刀,明明可以挣扎着甩开鹏的手。可他却立在原地,忘记了一切。

    就连手起刀落,也不及他的一笑啊。

    风裹挟着案前的纸飘飞,上面是工工整整的隶书,叠在鹏喷洒出的血下。

    你在远方……

    远方

    作者:红布条/李悦君

    怎奈黎明不懂哀伤,双人成单。

    谁能忘记那段时光,离别容易再见难。

    风,吹不动沧桑。

    雨,轻弹在眼眶。

    这世界,还有谁温暖。

    我在远方,盼到心慌,山海苍茫,触景情伤。

    我在远方,相思更漏短,泪湿白衣裳。

    我在远方,花落心残,生亦何欢,死也难安。

    我在远方,伤心倚栏杆,等到人断肠。

    你在远方。

    我在远方,想起过往,心薄裘寒,泪眼凝霜。

    我在远方,最是情难忘,忍不住惆怅。

    我在远方,惜君如常,天上人间,蝶舞成双。

    我在远方,魂与梦为伴,千古共向晚。

    你在远方。

    ☆、第三篇-千歌

    千歌

    小舟摇曳,灯笼挂在蓬上,随波光轻摆。船舱内帘幕微卷,隐约能瞧见舱内有一几案、一木椅、一素衣少年。江面宽阔,两岸高山巍峨,其上染着大片枫红,烙印下浓浓秋意。站在小舟末端的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姑娘,手中握着舟楫,一边划着,一边迎风遥望着水天尽头。

    风起浪高,船猛地颠簸了一下。似是同时,天地间陡然扬起了嘹亮的歌声。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

    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

    姑娘侧身看了一眼舱前垂下的帘幕,眉一扬,巧然笑道:“好哥哥,你去了洛阳再唱都不成?”

    舱内人不答,只有青天闲云,被长风吹得渐远了。

    “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一个清幽的颤音慢慢收尾,四周重归寂静,唯有凌凌微波和着尾声,载着扁舟荡在江上。姑娘眼中含笑,将舟楫一摆,不再说话。她只隐约猜到,兄长坚持前去洛阳,终有一天,成也是歌,败也是歌。

    在帝都中,这样的小歌舞坊不会有多大名气。但这里的歌,却是洛阳城里人人都要去听的。大街小巷里都议论着这对自南方千里迢迢而来的兄妹,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竟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姑娘躲在幕后,望着四周人山人海,心中自然是很高兴,却也知道,她的兄长跋山涉水来到洛阳,怎样也不会是为了混口饭吃。她不问,自顾自日夜担心着,想着名声远扬的那日恐怕也就是兄长离开的时候。

    那一天并不远。宫中设宴,歌舞坊众人都被带进宫为君臣及家眷们表演。胡人占领北方数十年,渐渐也与南朝没了多大分别,殿前绣凤,座上刻龙,少年站在门后,从缝隙中望着殿上的一切,恍作当年光景。

    身着青衣的妹妹缓缓走上前去,一舞袖,琼英相鸣。少年便跟在其后,随着箜篌起了个音,如仙如幻,飘飘渺渺回荡在雕镂精致的宫梁之上。

    “章水何如颖水清。江山明秀飞诗情。七言还我是长城。”

    夜风从大敞的门涌入,灌进白衣之中。少年立于旁侧,视线落在皇亲贵族之上,仿若脱于尘世,清秀的脸被烛火染得微红,澈亮的眸子只望着坐在对面的另一位少年。那人似乎同他一般大,只是脸上略有些与年龄不

    符的成熟。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双眉微皱着,似是在想什么。

    “小小钿花开宝靥,纤纤玉笋见云英。十千名酒十分倾。”

    姑娘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日夜,少年被破例录为乐师,自此,他便再未在歌舞坊中出现过。

    夜深月暗,宴席上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少年站在厅外,默不作声地看着远处仿造江南园林所做的亭榭楼阁,只觉三年便如梦一样。念起方才在殿前见到的人,心下不知是欣悦还是悲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少年猛地回过头。来人被掩藏在夜幕里,背对着厅堂的灯火和喧嚣,与这座城池格格不入。少年先是愣了愣,继而笑了:“我为什么不能来?三年未见,思念故人,不可?”

    “思念?”一声冷笑,“你若是思念,三年前宫中政变的时候怎的不在?如今我成了质子,被掳北疆,你又来做什么?!”

    少年顿住了。“太子……”

    “我现在不是太子!”拂袖而去,携着一丝凉风。

    少年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渐远的背影,凄然。

    未陌知道他恨自己三年前没有留下,也不敢开口解释,只是静静站在廊外,望着那座几乎无人出入的房子,沉默着,几乎窒息。怀音有时会在亭中坐坐,隔水望着远处,像是越过了群山望见了曾经所在的地方。未陌站在他身侧,见怀音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未陌……快被我忘记的名字,”幽深的目光落在水面上,然后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也是个快被我忘记的人……”

    少年听怀音这样说,不禁一怔,随即淡淡一笑:“您只需我的歌,未陌足矣。”

    太子眉一皱,垂下头,不再说话。

    “凉叶催归燕。

    一夜西风,几度伤高怀远。

    细菊枝头,开嫩香还遍。

    月痕依旧庭院。”

    仿佛仍是当年,南朝的亭、南朝的歌、南朝的你我。歌声婉转,三日绕梁,其人在侧。

    怀音看着亭外几乎等同的假山楼台,平静的眼中陡然多了些什么,他右手紧握栏杆,指节有些发白。未陌却并没有注意到怀音越皱越紧的眉,只朗声唱着,余音渺渺,响遏行云。

    “事

    何限。

    怅望秋意晚。

    离人鬓花将换。

    静忆天涯,路比此情犹短。”

    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怀音再没有出现在亭中,无论未陌等多久,即使从日出等到日落,也始终不见人影。直到那日,未陌叩开了门,见怀音并不在屋内,却意外看见了满桌散乱的兵书,这才明白过来,心底一惊,面向屋外匆匆赶来的怀音,无言以对。

    怀音看着屋内的人,眉紧皱,冷声只说了两个字:

    “出去。”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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