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经理的殷情，周泽楷淡淡地哦了一声。
话又说了一箩筐，轮回经理终于幡然醒悟，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小周你有情况了？
没，就问问。
卫生间水声停了，叶修再出来，总算把裤子也穿全了。
轮回经理，……没有你问什么！
周泽楷做完清洁，在厨房找到叶修。叶修开了窗户，趴在窗台上抽烟，小半个身子探在窗外，要摘星揽月似的。周泽楷站过去陪他。
“抽么？”叶修转过来，晃晃手里快捏扁了的烟盒。
周泽楷抽出一支烟，叶修把打火机给他，他不接，却把烟头扶着，戳过去，扬了下下巴。叶修只好给他点上。
“你跟你父母长得不太像嘛，捡来的吧。”火苗闪过，叶修装起打火机，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周泽楷一怔，随即想到叶修大概参观了挂在走廊墙上的那组家庭照片。照片基本是周泽楷十五岁以后照的，人已经长出来了。
他吐出一口烟，低笑着哦了一声，久到叶修都快忘了自己说过啥了，才续上话，“挑优点长的。”
叶修看着周泽楷，这话你找别人来说不行么。不过别找我，我是不会说的。
周泽楷也看着叶修，他喜欢叶修肆无忌惮地瞧着他。
叶修无比自然地把眼神移走了。
“说起来，你当初说要当职业选手，你爸妈拦没拦你？”
叶修没记错的话，那时嘉世打听过周泽楷，周泽楷在轮回训练营参加的是全日制训练。他看周泽楷家的照片，周父周母看着像对人生很有要求和规划的中产精英，他们能痛快地让儿子中断学业去打游戏么？
周泽楷特意配合地回忆了一番前尘往事，摇摇头。叶修哦地点点头，他没进一步问周泽楷，周泽楷却自己曝光了父母痛快的原因，“因为饿不死。”
真是个好理由，叶修哈哈一笑，没骨头似的赖在窗框上，身子后仰，靠一条腿撑着，站累了再换一条腿，“这倒跟我们小唐差不多。”
周泽楷知道小唐是哪个，也笑，“那你呢。”
“我什么？”
“你和家里……？”
“哦，也没啥大不了的，打完我就回去了，都是一家人，总不能把我扫地出门。”
打完是打到什么时候？周泽楷没再问。叶修抬头看星星，他便看叶修，温情脉脉地注视着。看一次不容易，要看个够本才行。
叶修散漫下有种特殊的风流味道，衬衣最上面两粒扣子开着，领子歪扯到一边去，露出一截嶙嶙的锁骨，略宽的袖筒盖到手背，白得反光的手上夹着烟，烟像粘在手指上似的，夹得很松，也掉不下来。
风吹过来，把后面的头发撩到了前面，叶修懒，没像周泽楷一样洗完澡把头发吹干，任它自然干。暄软的发丝散发着湿气，贴在脸上，看得周泽楷想把手指插到他头发里，帮他捋捋毛。
“别动！”叶修突然指着周泽楷喝道。
周泽楷还没动呢，不过叶修这么一喊，他就站得再直了点，烟也拿开了，烟头朝外，怕烫了叶修。
叶修上身倾轧过来，盯住周泽楷脸上看，指尖也戳过去，在周泽楷眼睑下面使劲搓了搓。
周泽楷的脸都被叶修呼出的气拂痒了，眼睛也痒。
“在哪抹的小黑点？还以为是泪痣呢。”叶修弄完归位，夹在手上的烟又到了嘴上咬着。
“……”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拍拍周泽楷肩膀，都没给人留下说不睡的时间，叶修扔掉烟头走了，也不管周泽楷是不是想对他施展尔康手。
叶修平躺在床上，隐约听到外面有关门的声音，周泽楷应该也回屋了。
合上眼，他很快就有了睡意，只是睡得越迷糊，越觉得凉飕飕的，薄被都快盖到下巴了，还跟没盖一样。
……叶修睁开眼，看窗外的夜色，一时竟分不清是睡了好久，还是刚刚入睡。他无奈地翻身下床，溜达着想找一床厚点的被子。这点小事用不着专门把周泽楷叫来，他看床旁边立了个很大的柜子，占了大半堵墙，一般家里都用来放衣物被褥。
雨停了，有了月光，人沐在月光中，像泡在水里，屋里被水照得亮堂，不妨碍视物。叶修拉开柜门，里面是一格一格的结构，从下到上。
陡然间，卧室里大亮，冲走了月光，如同白天降临。
叶修不适地眯起眼睛，保持着拉柜门的姿势，扭头看门口。
周泽楷站在门口，整个儿堵住门，手还按在开关上。
周泽楷把手放下来。
“有点冷，我找床被子。”叶修实事求是地说。都没出动静，难道这也能吵到你？他十分不解。
周泽楷显然并不想管叶修在找什么。
他没有动，定定地望着叶修，欲言又止的感觉像捧着满满一杯水，谨慎小心地不使它洒出来。最终，他说，“我睡不着。”嘴唇都不见动，但一字一字地，非常清晰。
柜子里还真有床厚点的被子，在最上面一格，叶修垫着脚把被子举下来，随口答道，“嗯？睡不着，为什么？”
“为你。”
叶修的动作一滞，像极了上线后被过载的信息量卡住画面的君莫笑。他发誓，打死他也想不到周泽楷回答的这么直接。
感觉到不妙，叶修本能地要收拾场子。他路过周泽楷，把被子搬上床，脊背也横给周泽楷。他背着周泽楷拿出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笑道，“为我？我有什么事？很好啊……”
然后他就被周泽楷从背后抱住了。
周泽楷很凶地扑撞上来，叶修陷进了周泽楷的怀里。
周泽楷抱得很紧很紧，他的心脏就在叶修的背上跳动，隔着皮肉骨骼，像要跳进叶修的身体里。似乎预料到叶修会挣开他，他不让叶修挣开，所以两条胳膊像绳子一样捆住叶修，一条锁在肩膀上，一条拦住腰。这样就抱好了，抱了个满怀。
叶修被勒得差点喘不上气，他怀疑周泽楷想勒死他，再为所欲为。他没有想不开跟周泽楷角力，只是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神情。
叶修不是一下变成这样的，是在等待审判的静止中完成了这个转变。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动，不说话，周泽楷能这样抱着他，一辈子。
于是叶修就说了，“你喜欢我。”十分肯定的语气。他还想，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周泽楷没有反应。
大概十几秒这么久，叶修才感觉到周泽楷的发梢在他脖子后面来回擦过，缓缓地。周泽楷是在摇头么？摇头说错了，不喜欢？
叶修试着动了动，想看周泽楷是不是还抱得那么不留余地，你死我活。
果然，还是像座钢筋水泥的堡垒，困得人动弹不得。人像背了厚厚的痂在身上。
周泽楷这时的吐息就贴在叶修耳朵后面，要融化他一块肉似的。叶修根本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身体的起伏。
周泽楷低下头，鼻尖在叶修脸颊上蹭了一下，又一下，他几乎要舔在叶修的耳洞上说，“我爱你。”
我不喜欢你，我爱你。
周泽楷低低热热的话黏在神经上，神经都为之轻微的战栗。
叶修从未想过，周泽楷一句话就快让他烧起来了，身上像被抹了药酒揉搓了一遍。今晚超出他认定的事有点多。
耳垂变得又坠又热，要不是抬不起手，叶修真想捏一捏，挤掉里面充的血。
周泽楷还没完，他喘不过气似的微张着嘴，嘴唇磨着叶修的皮肤埋到颈根上，抿住一小块，像要吸出吻痕似的那样吮着。
“……很久……很久了。”他叹道。从那年送你回嘉世时就开始了。
叶修的肩膀受不了痒地向后缩，正好在周泽楷怀里又沉了沉，把自己往里送一般。
他吸口气，找了找自己的声音，“你觉得我会说什么？”声音听着还算平稳，不太像被周泽楷的突击告白打懵了。
周泽楷又去啄叶修的脸颊，“也爱你，在一起。”
“……”根本不可能这么说的好么！
叶修偏了偏头，想躲开周泽楷的嘴唇，可是周泽楷的唇契而不舍地追上来拱他，叶修也只好不管了，“你说的这个事，我会好好考虑的。”言下之意，有事明天再说，现在各回各屋，各盖各被，各睡各觉。
这么说是不是缓兵之计，连叶修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但立刻给周泽楷一个明确的说法，他也做不到。
紧接着，以为完事了，等待周泽楷放生的叶修就被扑倒了，倒在床上，脸朝下。
叶修仰着脖子，扭动身体，嘶嘶地叫，“别压啊，压到那儿了！”
周泽楷心想，你哪有那么大，但他还是用类似做俯卧撑的动作弓起身子，支在叶修身体上方，给叶修一点空间，也锁稳了叶修的空间，不让他跑路。
叶修抓紧时间翻身，仿佛躺在铁板上的煎鱼，被翻了个面，继续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