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来客栈之顾影怜》楔子下.顾三眸.待来生

    楔子下顾三眸待来生

    楔子下顾三眸待来生

    我在天尚未亮之时就起了床,去敲月古灵房间之时并无人在,桌上只留下了张字条。

    上面写,子谦将会在申时来到,等喝完茶后,她便要拿走我魂魄。

    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用我平凡岁月去换与他在一起的一刻,天下间,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事了。

    灵儿暂时离开大概是不想看我对于自己即将流逝的生命,毫无想挽回的样子吧?

    我知道,她其实是不想收我魂魄的。

    我心里升起了些暖意。

    这幺久时间,我的客栈所有的人都是过客,我所熟识的朋友不过也只是在我生命里经过而已,而如今,我的最后一段旅程,倒成了她的过客,我暗自想,应该能为她做些什幺去报答她呢?

    但眼下,我只想专心的面对子谦。

    我将客栈关闭一日,只在申时开放一个人进来。

    其实,要面对他了,倒不知应该说些什幺。

    不停的煮着水,舀茶叶,动作重複又重複,那只子谦最爱的白玉壶我也拿了出来,用的是高价买来的天香阁阁主亲自调配的胭脂。

    我的容貌,应该不差公主了吧?我问自己。

    子谦踏入大门的那一剎那,我看见,他第一眼便是在寻着我,然后,看我的那一刻,我的艳丽深深的映照在他的眼眸之中。他有的是讶异,是惊艳,是愧对,是歉疚,是过往温情縴绻,是曾经不悔陪伴,但我找了许久,我就是没看出,他是否对我还有爱情?

    至少他也是惊艳我的,如同当初,我为他一眼而折服,才会造就,如此相遇的今日。

    对于他,我总捨不下心。

    他信步走到我的柜前,言道:''请给我一间上房。''

    我亦好似不认识他一般,扬起个精神的微笑,说:''公子,一间上房,休息还是住宿?''

    ''休息。''他皱了皱眉,显得有点落寞,却也不再说话。

    我照样抬笔,迅速而工整的写下了他的名字,程子谦。

    这次没出任何差错。

    他看见了我的字,动了动喉结,想开口,最后又没开口,于是我们便这样傻站了许久。最终,他墨色的眼盯住在我身旁那只白玉茶壶,我便悠悠的言:''公子也是爱茶之士幺?那正巧,三眸邀公子,饮一口茶吧?''

    ''好。''他答。

    他的容颜依然,表情依旧,声音未变,只是现在回答着我的他我们早已不在同个世界了。

    砌茶需要精确的步骤,要有耐心水不可过三沸,茶必须能回甘清香,炒茶晒茶都有一套功夫。

    子谦喝下第一口茶的时候,我眼中已有波光。

    第二饮,泪在弦上,即将溃堤。

    第三饮,我默不作声,任苦涩又微鹹的泪水,滴在我衣服上,桌上,手背,任它滴入心中,再苦,我也都不会出一声怨言。

    下一秒,他直接将我拥入怀里。

    我却在这时胸口涌上一股子腥甜,嘴角溢血,虚弱的没有了力气,任他抱着,痛苦却甜蜜。

    ''三眸,你怎幺了!''他焦急的问,而我现在,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无。

    ''子谦''我靠在他温暖的怀中,幸福的微笑。

    但那微笑,却很惨白。

    ''能这样真好,能再见到你真好。''我说。

    他的泪簌簌流下,他撕心裂肺的喊:''三眸你别这样你快起来阿!是我负了你,我不配爱你,你怎幺了?我现在就去找大夫!你等我。''

    我阻止了他的动作,手缓缓抚上他的脸,摇摇头,我说:''没用的,这是我再见你一次的代价,子谦,我觉得我现在是全天下最幸福幸运的女人了。''

    ''不,三眸,我是负心汉,你起来,你起来打我阿!''他的泪水滴到我的脸上,那般温热

    他说:''你别这样报复我,你别。''

    我抚去他的眼泪,又吐了一口血在他衣袖上,他却把我揽的愈发的紧,我用力开口说:''傻瓜,我怎幺捨得报复你。''

    ''不不!''他张口,呼吸声是那样的急促,如同他当初靠近我时,我喘不过气一样的急促。他擦去我嘴角不停溢流的血,擦了又擦,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委屈又难过。

    ''你就是知道我看不得你难受。''我说完这句后,已经不能再开口说别的话了,甚至,连眼睛都觉得沉重,好想闭上,休息一会。

    可是闭上眼,就看不到子谦了。

    子谦,程子谦。

    前程的程,谦和的谦。

    子谦你知道吗?我多想这一生都能永远为你砌茶。

    我自小守着这家客栈,看破多少人情?我在客栈中认识的朋友,每个每个,都为了远方的目的地在赶路,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让他们停留一会,好好休息过后再重拾旅途。

    我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漂亮,是妩媚,是妖娆,爱上你之后,我不禁担心,都说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可我却害怕自己太过妖媚,配不上你那高洁的书生气息。

    可是子谦,这一生,有你,真好。

    而你赠我的字画,仍旧挂在我房里的墙上,我每日都看,都捨不得碰。

    有些事,我们想回去,却又无法回去,只能倚靠着硕果仅存的记忆,逼迫自己,向前走。

    有些人,我们想要抓住,却又放他去寻更广阔的天空。

    如果有下一世,别再让我遇见你,好吗?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像今生一样那幺幸运,不顾一切的爱上你。

    如果不能爱上你,那我宁愿不要有爱的能力。

    子谦,愿你今后,过的幸福。

    ///////

    远来客栈的角落暗处,缓缓的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和男子。

    月古灵冷眼看着顾三眸了无生气又冰冷的躺在地上,被一个相貌清雅的男人拥在怀中,男人泪如雨下,像是失去了生命挚爱般的哭泣。

    顾三眸也确实是他的挚爱。

    月古灵拿出一个水晶瓶,打开盖子,随即从顾三眸的天灵盖跑出一道半透明的白烟,只是这白烟,此处也只有她和她身后的黑脸男人看的见而已,但刚至瓶口,白烟便化成了人形,正是顾三眸生前的样貌。

    顾三眸朝她一笑,她愣了愣,随后,顾三眸轻轻开口说了几个字,只见月古灵点点头后,她才舒展开自己紧绷的身躯。

    再成白烟,进瓶口时,顾三眸又往程子谦的周围绕了几圈,依依不捨的进入瓶中。

    月古灵走近程子谦,见他还搂着顾三眸的尸体,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有着一股无名火想宣洩。

    ''别哭了。''她开口,冷冰冰的骂:''要是你这幺爱他,凭什幺还要弃她于客栈中,娶那个静姝公主!''

    ''你现在哭又有何用?''她想起顾三眸无怨无悔的笑,嗤笑一声后说:''你可知道她为了见你,不惜用自己的魂魄交换。而你程子谦,你做的到吗?''

    程子谦呆滞住,他痴痴望着心爱女子的脸庞,张口说:''怎幺会这样怎幺会!''

    ''我以为她可以忘了我的。''他说

    ''皇上赐我为驸马,我表明了已有未婚妻子,他们他们却说,圣旨已颁,若我抗旨,不止杀了我,更要杀了她!''程子谦抽泣的说:''此次江南水灾,我被派去赈灾,我故意绕来这里,就是就是想再看她一眼。''

    她从不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脑海总会浮上她的脸孔,书籍在手他却无法再看下去,他分心的想着她她一人独坐庭中时的无聊,看见他时的欣喜,写错他名字时的那一愣。

    三眸,你怎能说从来都是你看我?你可知,我观察的你,每一分的细微,全刻印在我心底。

    他程子谦,从来对女人疏离,若非动了极大的情,又怎会对她许下誓约?

    其实最冷血的,三眸,是你。

    你一走了之,让我不能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消逝,我的心,该有多疼?

    疼的想要死去。

    他对她温柔至深,从来只因他爱她。

    其实从她写错了他的名字开始,他就觉得她是那幺的美好而纯洁了。

    他对她说的情话并不多,因为他知道,他的话,她一个眼神就能了解。

    他喜欢她胜过名利。

    程子谦看向月古灵,跪在她面前,一个堂堂大男儿跪在一个小女子身前,他却不觉羞愧,激动的开口:''你是月古灵!我听别人说起过你,我求求你,放过三眸,拿我的魂换她的好吗?''

    月古灵却不屑的一笑:''你可知道顾三眸的魂,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净魂,抵得过一个神仙的千年修为,除非你''

    ''除非什幺?''程子谦燃起一线希望,眼里满是祈求

    ''除非你愿意立刻死去,我就抽出顾三眸的一魄让她转世,与你下一辈子长相厮守。''她说。

    ''好!''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起身往一旁的柱子撞去,就在将撞的头破血流的下一刻,月古灵却不知用什幺方法拉住了他。

    ''她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安的过完今生。''月古灵冷冷的对着程子谦说:''葬了她然后回你的京城吧!好好过完今生就是完成她的遗愿了。''

    语毕,月古灵已不见人影,而那黑脸男子常人是看不到他的,马上,他也随着月古灵而去。

    程子谦独留在那。

    城郊湖畔,月古灵仔细端详着水晶瓶子,然后开口问:''小黑,程子谦的阳寿还有多少?''

    被称做小黑的黑脸男子撇了撇嘴,委屈道:''月姑娘,那是判官的工作''

    见月古灵那绝美的面容朝他皱了皱眉,小黑才随即正色道:''应是还有六十年。''

    她点点头,手又打开了瓶盖,自瓶口取出一道极细小的白烟放至另一个瓶中,交给小黑。

    ''月姑娘这是?''小黑不解,月古灵为何要将这顾三眸的一魄交给他?

    ''待六十年过,程子谦死了,你把她这一魄灌了孟婆汤,丢入轮迴,彼此能否再相遇,就看他们的造化吧。''她目视前方,长叹一声后吩咐小黑:''你回去告诉长白,他这次找的魂很好,只是,太过好了。''

    太过好,连她都被顾三眸激起了长年以来不曾动过的俗世之情。

    提起长白,小黑的脸上矇上了层担忧,想为他求情,却突然想起,眼前这个美丽女子,是逆了天道的存在,连天帝都敬她一声''月姑娘''。

    连阎王都卑恭躹膝的存在,他与她相熟又算什幺,毕竟,他也得尊她叫月姑娘

    ''那幺,月姑娘你下一步?''小黑寻问。

    ''下一步?''月古灵轻喃着这三个字,婉转一笑,想起顾三眸最后对她说的,她告诉小黑:''你再告诉长白,以后让那些人自己找我,我要开客栈!''

    ''开客栈?''小黑震惊的问,月古灵反倒俏皮一笑:''是啊,人家将客栈托付给我,总不能任由它荒草丛生吧?''

    而此时,水晶瓶身亦发出了亮光,是顾三眸喜悦与感谢的表达。

    //////////

    两个月后,远来客栈重新装修开张。

    有人好奇以前的老闆娘去哪里了,有人说,看见一个公子抱着她浪迹天涯去了,又有人说,老闆娘是得了重病被埋葬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了。

    不过,这些传言谁也不能真正证实。

    大家比较不满的是,新老闆娘虽然貌如天仙,却不比从前的温柔,慵懒俏皮的性子让别人都不敢被她伺候,宁可叫来小厮或自己动手。

    而且,最近有一个八卦的传闻。

    听说新科状元娶了个冥妻,将妻子的牌位入了宗祠,若是活人还能杀,死人难不成要鞭尸幺?气的皇帝和公主收回赐婚旨意,状元郎亦被贬至贫脊之地。

    月古灵听闻了,只是轻哼一声,对小黑说,让他等,也嚐嚐等待的滋味。

    终其今生,他都等不到顾三眸入梦。

    只待来生再续前缘。

    ////////

    月古灵悠闲的算着帐,客栈大门走进一个江湖打扮的俏丽女子。

    ''这位客倌,休息还是住店啊?''她百赖无聊的问着。

    ''之前的老闆娘呢她去哪了?''女子皱了皱眉,疑问着。

    ''已经换老闆娘了客倌,所以你要休息还是住店啊?''她问着眼前看似风尘僕僕的女子。

    ''住店。''女子回道。

    ''那幺客倌,你的名字?''

    ''岳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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