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他不明所以,决定打回去试试。
他倚在阳台上,悄悄拨通那支号码。
「喂?」带着笑意,女人的嗓音略为上扬。
「我是俞斯南。」
「哦,终于是你啦?我是曾依蓉,假日有空见个面吧?」
俞斯南浑身一僵,瞳仁急遽收缩——他慌忙把电话挂掉,心脏跳得厉害,他能感觉自己全身在冒汗。
他不愿多想,直接把手机给关机。转过身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赵一冬的睡脸。
他紧紧拧着眉头,蹲下身,凑近睡在沙发上的她。
他伸出手,搔了下她的头髮,看着她又重新滴下口水的嘴角,眉头的皱摺轻轻鬆开。最后,他勾起一抹淡笑,低声说道:「幸好妳在这。谢谢妳在这。」
隔天一早,俞斯南走到办公室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熟悉的人影。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苏亦弦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沉着地望着俞斯南。
俞斯南走近他,薄唇一掀:「怎幺了吗?」
苏亦弦也开口了:「说好要帮我的人,请假去哪了?」他话里带刺,眼里却有笑意。
俞斯南莞尔一笑,「跟我说清楚吧,实情。」
苏亦弦犹豫一阵,看着俞斯南,似乎不晓得该不该相信。猛然,他想起了赵一冬的话。
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赵一冬说她唯一愿意相信的就是俞斯南。
那幺自己相信他一次,似乎也未尝不可。反正,就算最后信任也被同样践踏在地,他也无所谓了。
已然没有东西可以失去的人,是最可怕的。
苏亦弦轻轻点头,「我翘课时,目睹两个人在打架——应该说,有人被欺负。所以我动手揍了那个打人的。因为害怕被记仇,我帮的那个人不得已向教官撒谎,说是我欺负他们两个。」
俞斯南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沉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同时,他脑海窜出了什幺。
苏亦弦笑了,「我拭目以待。」说完,他提起步伐,準备要离开——俞斯南喊住他,眼神却带着複杂。
苏亦弦不明所以,停在原地,「怎幺了?」
「你很勇敢。」他说,「如果我当初也能像你一样勇敢,就太好了……」
苏亦弦噗哧一笑,「你到底在说什幺啊?」他无奈地摇摇头,「我走了。」
如果当初他能像苏亦弦一样勇敢,挺身去救曾依蓉,她是否就不会受到伤害?而他,是不是就不会被罪恶感压得无法喘息……
罪恶感的种子长出树苗、破土而出的时候,是在美术教室目睹那些后的隔天。
俞斯南到了学校以后,小胖冲上来,琐碎地说着什幺,好像是八卦,小胖还没把思绪整理清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俞斯南一句话也听不懂,有些愣然,只是问:「我怎幺都不懂你在说什幺?说清楚点,什幺照片?」
「你应该听说过高三那群太妹学姊吧?听说她们昨天下午把一个高二的女同学关到厕所里,又揍又撕衣服的,还拍了一些不雅的照片……」小胖说到这忍不住抖了一下,「哎唷,她们真是有够恐怖的——」
俞斯南瞪大双眼,忍不住吞了嚥下一口口水,喉结滚动,他沉着声音,问:「知道那个高二的女同学,是谁吗?」
小胖缩着脖子,「不知道,好像是有人去上厕所时不小心看见,私底下传出来的。」顿了顿,他又说:「没想到我们学校还会发生这种事,本来以为那群学姊只是爱玩了些,还没想过会玩成这副模样。真是够可怕的。」
「那学校呢?」俞斯南的语气明显慌张,「学校知道这件事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学姊欸,男友是那群有前科记录的人耶!就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学校也绝不可能晓得的!没人有那个胆子去举报!」
小胖说完,撇了撇嘴,「算了,这事我们还是不要太高调讨论,免得招来祸患!就当没听过吧。」小胖的手在空气中挥动,「我该去点名了。」
看着小胖像甜不辣的手指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的「迟到名单」上写下曾依蓉的座号时,俞斯南知道一切都如覆水一样难收了。他的四肢在炎热夏日里逐渐冰凉,竟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几乎是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个传闻里的学妹,就是曾依蓉。
而自己,难逃其咎——因为他没有在美术教室拦住她们,所以曾依蓉被学姊拖到了厕所里,狠狠伤害。
像蝴蝶振翅,捲成强风。他的翅膀,是黑暗而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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