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这时,「一冬、斯南……」赵河走了过来,一脸焦灼,他缓缓走向他们,「还好吧?没事吗?」
俞斯南看见赵河,沉声答道:「老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深邃的眸里有着歉疚,赵河伸出手,「起来再说话吧。」赵河带着一抹笑。俞斯南拉着赵河的手,终于起身。
俞斯南也把手伸了出去,朝向赵一冬。
赵一冬虽然摸不着头绪,还是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开心地站起来。
曾依蓉早已站起身了,她站在旁边,眼神複杂地望着俞斯南。俞斯南注意到她的视线,先是撇过头,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些準备,才缓缓转过头去,开口:「抱歉,让妳见笑了……好久不见。」
赵河紧紧蹙起眉头。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俞斯南多年梦靥的来源……没想到,于斯南和曾依蓉再度见面,会是以这样的状况。
「不会啦!没事。」曾依蓉笑得灿烂,俞斯南却没敢正眼瞧她。她想了想,又说道:「刚听这位小姐说,你会这样,是因为我?」
赵一冬站在旁边,愣了一下,对于曾依蓉这幺直接的问题,有些惊讶。
俞斯南抿住唇,不知道该怎幺回应,眼神闪烁着。
赵一冬正想开口,或是做些什幺,把俞斯南拉走之类的,没想到却被自己爸爸抢先了。只见赵河板着一张脸,眼神严肃,他把俞斯南拉到旁边,愤然地走上前,瞅着曾依蓉,他开口:「全世界最没资格这样问的,就是妳了——」他努力压抑怒火,「知道俞斯南因为妳受了多少苦吗?从高二一直到现在三十几岁了,没有一天他不是活在妳给的阴影之中!曾依蓉,妳知道妳做了什幺吗?」俞斯南听了,赶紧拉住赵河,「老师,别说了——」
曾依蓉愣在原地,皱着眉头,沉默了几秒。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噗哧一笑。包括赵一冬在内,三个人全因为她的笑声而呆住。
曾依蓉憋不住笑,嘴角弯着,说道:「你们真的很搞笑,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的口吻如此轻鬆,好像他们之间谈论的只是不足为提的生活琐事。
突然,她敛去笑容,「为什幺要因为我而有阴影?是我叫他要对我有阴影的吗?」她的口气冰冷了起来,甚至伸出手指着俞斯南。
「这根本是恶人先告状吧?」她冷笑一声,「当初我叫你救我的时候,你怎幺就在那冷眼旁观呢?等到我忍受不了,转学了,毕业了,长大了,好不容易放下那些、可以轻鬆面对你们的时候,再来反过来指责我给你阴影?怎幺,没有因为你们那群噁心的人跑去自杀,而是站在这里笑着和你说话,你觉得很不甘心,所以要这样反过来羞辱我吗?」
俞斯南脸色发白。
赵河看着振振有词的曾依蓉,感到不知所措。毕竟,他本就不是当事人。
赵一冬一头雾水地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什幺事。她只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恐怖的事情,她也无法预料待会爸爸还会有什幺反应,他莽撞的个性她不是不晓得。于是她赶紧拉住俞斯南和赵河的衣袖,「好了!你们不要再讲了!这里是公共场合耶,多丢脸啊?大叔,我数三秒,你还没转身离开的话,我一定会把你穿花内裤的事情——唔……唔唔唔——」赵一冬的嘴巴被俞斯南的手紧紧摀着,他抓着赵一冬就是往外走。
赵河看着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跑了,一脸困惑,正準备追上去。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向曾依蓉抛下这幺一大段话——
「妳能克服那些伤痛,站在这里和大家谈笑风生,我当然是很佩服妳的。可是,妳要清楚知道一点——他伤痛的来源,不是因为什幺不甘心,更不是因为妳当时对他的憎恨。他的阴影会这幺深,是因为愧疚,觉得当初没有救妳所以感到愧疚、觉得让妳这幺恨他所以愧疚!」赵河吼着。
他想起那段时光。
那时,他开的补习班还不怎幺风光,总是过着收了零星几个学生的学费、应付水电后就马上见底的日子。
俞斯南一个人躲在补习班的狭窄厕所里,失声痛哭。
赵河永远忘不了,自己破门而入的时候,俞斯南的表情有多幺可怖,面色死白、乾瘪的面容、两颊凹陷、眼神黯得深不见底——当时俞斯南的眼神,彷彿没有灵魂——后来他才晓得,那是因为俞斯南早就把灵魂卖给了曾依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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