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另一边的面试场进展快，我早结束啦。还见到你偶像小原真叶呢。”佑里给佳子递上另一个蛋筒，头端已经微微融化。
“怎么样？”佳子的眼里闪烁着期待。
“我也不太清楚呢，应该还凑合吧。”佑里又眨眨眼，她的确参加了面试。进场后这样的个头就让评委大吃一惊，要展示基本功时佑里耸耸肩，“我有脚踝骨裂的危险，腰部也有伤。所以今天我来就不展示芭蕾舞功底了，我只想问评委老师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坚持跳芭蕾？’”
评委席首席小原真叶微笑望着白色t恤的少女，“你是为什么练芭蕾的？”
“我？”少女露出皓齿，“我妈妈希望我学习芭蕾，小时候，我也很讨厌练舞。我喜欢和哥哥玩骑马射击的游戏呢。十四岁时考进了舞蹈学校，遇见了可以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辛苦学舞的好朋友，就不觉得孤单了，也发现了练习芭蕾的乐趣。”
“可是芭蕾舞，自始至终，都是孤独的舞蹈。”小原的眼光从深思中拉起，“最难的，也是独舞。一个人独舞，要跳出无数人的心声。”
佑里偏着头想了想，“嗯，谢谢。”
“如果你不跳舞，可以考虑去做演员。”小原接着说，“比如，去考宝冢。”
“哈哈，”佑里鞠躬，“谢谢您，我会考虑。可是，您能不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嗯，为什么坚持跳芭蕾？因为，我还没跳出自己心目中的舞蹈呢。”小原的手指轻轻撑着下巴，看着少女佑里羞涩地咬了下唇，暗叹着年轻真好。
佑里和佳子一路走一路吃着蛋筒，在分岔路口前，佑里擦了擦嘴认真地对佳子说，“佳子，明天我就要去私立读书了。”
“啊？”佳子讶异，这几天的佑里的确让她说不上的奇怪，但是，她没想到佑里会去学校读书。
“是的，准备考大学了。”佑里低头理了理头发，“也会，努力考上国内的大学的，这样就能多看佳子的演出呢。”她淡笑着，心里却升起强烈的不舍，“我的脚踝伤了，跳不了舞了。佳子，可要继续努力地跳下去哦。我等着你成为小原真叶的那天。”
佳子愣了愣，忍住了酸滚的泪水，“是为了陪我，才继续留在舞蹈学校的吗？”
“你自作多情。我是为了偷懒不去上学。”
佳子泪水流出，“佑里，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嗯，当然，会一直是。那双鞋子，要收好呀，所有的运气，都在里面啦。”
“分开了，我们会常常见面吗？”佳子问。
佑里吸了口气，“当然。”只要，你想见。
第 5 章
熟悉的红豆糕店前，佑里将斜挎着的背包取下，找了处座位边看书边等着佳子。佳子入团已经一个月，她也在私立学校顺利就读，眼下功课跟得稍显吃力，但这是课后找家庭教师每天恶补两小时才到了现在的地步，如果想稍微轻松些，估计自己还要再努力几个月。
约好晚上七点见面，佑里早到了半小时，一边喝着奶昔一边翻阅着课堂的笔记，额上的碎发越发长了，垂下时遮住了眼睛，佑里拨开，暗想着佳子见到这样的发型会不会笑话自己。她们一个月中只是通了几次电话，自己不是补课就是在补课的路上，佳子则承受了相当大强度的编排量，几个月后还要参加海外演出，这个周二的相约两个人都觉得来之不易。
佑里不时地会想佳子。忙碌的功课让她在静下来时觉得孤单无助，她以为只是自己不适应，其实，仅仅是没有了佳子的相陪。少了佳子，就完全换了天的样子。
看完十页代数笔记，佑里察觉到面前有股熟悉的清香，抬起头，两个少女相视而笑。
佳子穿了米色的连衣裙，淡蓝的腰带显得职业芭蕾舞演员的腰身纤细柔软，“来了？”佳子问。
“嗯。”佑里应声，招了手，三块红豆糕和咖啡端到了两人面前。佳子略显犹豫，拿起小勺小口吃了起来。
“诶，竟然都是原味，不太甜呢。”她品到了滋味，吃惊地看着佑里。
佑里将面前的书本收拾好，“嗯，听说芭蕾舞演员很多要忌口的，以你容易发胖的体质，这会儿应该节食的很辛苦吧。”刘海又遮住了眼睛，佑里索性将发丝掖到耳后。
“讨厌。”佳子微笑着嗔了佑里一眼，一个月未见，她们未有陌生，一切习以为常，一切又截然不同。
红豆糕不甜了，咖啡苦了，佳子性格更加活泼善谈了，佑里更沉稳了。
九月的街道灯光柔暖，落地窗前，佳子兴奋地向佑里讲述着自己和偶像小原真叶的交往，“她非常平易近人，一点也不孤傲，教会了我许多。”
佑里含笑，眼神专注地听着佳子的话。渐渐的，她的思绪却不自觉飘到了今天复习的功课上，渐渐的，她着急起来。
“佑里，你想考什么大学？”佳子察觉到她的些微分心，嘴角翘起，她问佑里。
“嗯……东大。”佑里说，“因为，这是最好的学校之一嘛。”
“嗯？”佳子微微侧头，想听佑里进一步的解释。
“喂，我可不想以后你成了小原真叶，作为好友的自己仅仅是三流大学毕业的主妇。”佑里揉了揉头发，“不能丢这个脸啊。”
“知道啦，”佳子忽然按住了佑里的手背，青蓝色的血管中似乎被点进了一丝莫名的颤抖感，佑里一怔，佳子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佑里，无论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佑里喉咙发干，那丝颤抖闪电般钻过血管，直奔大脑。
过了会儿，她才笑着抽回了手，“可不是。喂，你有工作了，我还是学生呢，这顿你买单。”她快速吐完这句话，指着桌上的食物装出很无赖的模样。
“知道啦，知道啦。”佳子总是这样不缓不急地回答。
十四岁，她们初识不久，佑里喊着佳子，“喂，电车要迟了，你要提前十五分钟出门啊。”
“知道啦，知道啦。”佳子整理着头发上的绸带，眼神静甜嘴角弯弯。
十七岁，佑里喊着芭蕾舞课结束后慢吞吞收拾训练包的佳子，“喂，再迟了就吃不到最新鲜的西点啦。”
“知道啦，知道啦。”佳子优雅地舒展了下背部，回头看着门前张望的佑里微笑，睫毛轻扫了下，唇角是佑里熟悉的笑意。佑里呼吸有点乱了，她扭头看着门外，“哎，下雪啦。”
“知道啦。”佳子从包里取出伞走向佑里，“走吧。”洁白的街道上，两个少女一高一矮，倒是矮个的撑着伞，伞面白花花一片，她的另一侧肩头都沾满了雪花。
恍惚几年，佑里已经习惯了佳子说，“知道啦，知道啦。”
佳子笑着买单起身，“一会儿我还有排练，先回去了。佑里，加油哦。”佑里点头，会的，为了可以光彩的站在你身边。
第 6 章
芭蕾舞团新人在第一次公演后就宣告正式开始了职业生涯。团里颇为体恤新人们的心情，每人都发了十张亲友票。
最稳妥的新人剧目还是经典《胡桃夹子》，成年的玛丽由小原真叶扮演，幼年的玛丽就由佳子出演。每个安排都透露了剧团的良苦用心——谁将成为下一个小原，剧团看好佳子。
交响乐团让乐符激荡在大厅中，佑里坐在前排观众席看着佳子的演出嘴角上扬。掌声、音乐、鲜花、灯光……这些属于今晚的职业芭蕾舞家们。佳子甚至领着群舞的伙伴们出来谢幕，光圈的中间，佳子笑得甜蜜，眼神准确地落在前排的父母和佑里身上。
“佑里，晚上演出结束后一起吃夜宵吧。”佳子早上说。
“好啊。”佑里眉眼中都是兴奋。
晚上十点半，佑里在剧院后门搓着手等待着佳子，远方传来笑声，佑里侧头看向身后，见到佳子正和同伴们一起走出来，她正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伴，那是《胡桃夹子》中扮演王子的演员，佑里心头一紧，手也不自觉地捏起了衣角。
“佳子，一起去庆功吧。”同伴说。
“今天就不去啦，我和好朋友有约呢。下次大家一起哦。”佳子看着前方的佑里，穿着墨绿色羊角扣大衣，头发已经深到了围巾里的大个子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啊，有男友啦？”大家打趣，也顺着佳子的目光看到了前方的佑里，有以前舞校的同学认出，“哈哈，是佑里，佳子，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
佳子转身朝大伙儿招手，“那，我和佑里先失陪啦。”
插着口袋走了一路，佑里努力不去思考那些让她潜意识慌乱的问题。
“不开心？”佳子的手放在口旁呵了口气。眉毛灵动挑起，看着沉默的佑里。
“才不，是在想，去吃什么呢。”佑里找着理由遮掩自己的情绪。
“嗯。”佳子说，她也低头继续走路，绕过街口，佑里感觉自己的口袋里伸进了一只手。
“还是这里最暖和。”佳子调皮地说，“佑里，无论我的周围如何变化，我也在变化，但是，对佑里是不变的。”
她驻足在一家寿司店前，“吃寿司吧。”
佑里的心情忽然转晴，佳子的手从她的大衣口袋里抽出，眼神空落时，佳子拉起她的手，“走啦，发什么呆呢。”
“喂，你可要少吃点，小心肥。”佑里追上佳子。
“知道啦知道啦。”
三周后，佳子随团去海外公演，佑里默默地买起了娱乐报纸，在连载新闻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找着佳子的名字。
冬去春又来，从见不到名字，到在最后面出现，最近的一次公演还排上了佳子的照片，佳子始终是新人中最夺目的那位。佑里放下报纸笑了笑，随即拾笔继续做起了联考习题。
“佑里，这么拼命别熬坏了身体，家里送你去国外还是送得起的。”爸爸说
“嗯！我是想看看，自己拼命努力能到什么程度。”佑里咬起了笔头。
“新闻里报道芭蕾舞王子武川追求新人佳子呢。佑里，做职业芭蕾舞演员花边太多，还是安心读大学好，咱们这条路是对的。”妈妈从花边小报里抬头。
刚触到纸面的笔尖戛然折断，佑里楞了，“嗯。”声音颤抖着，雪白的指尖沾上了墨汁，沁入指甲缝中，心也乌墨了一片。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