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分卷阅读47

    不想当时已经成熟的花亦怜竟然笑出了声,望着天空北归的大雁,许久才答道:“我一点儿也不恨你和王兄,若没有你们,我怎能躲过后宫的尔虞我诈?更享受不到王族所不配拥有的自由自在。拒绝的原因不过是……我也爱着一个男人罢了。”

    后来,恣睢还是劝齐寰宇将儿子过继给了他,改名何闻歌,这个名字是楚九歌取得,取自王昌龄的《采莲曲》:“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一道被封为公子的,还有楚落音,因为他是楚九歌收养的孩子,楚九歌也视他为己出,恣睢想给他个名分,便只能从楚落音开始努力。

    不过,考虑到公子音抚养了这两个孩子这么久,恣睢也没有剥夺他继续养孩子的资格,齐寰宇也被允许和自己的儿子住在一起,算是皆大欢喜。

    “说实话,恣睢愿意过继我儿子,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一个大男人,从来也不会照顾孩子,生怕有什么差错弄得不好,害了这孩子,说来还真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的话,恐怕现在我们两个都在大街上喝西北风呢。”

    齐寰宇不会照顾孩子确实是实话,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过把孩子送出去。而过继这一说,不仅解了恣睢与楚九歌的燃眉之急,更是帮助幼子脱离了没有母亲照顾的困境。这宫里的宫女怎么着也要比他这七尺男儿会照顾孩子啊。

    不得不说,花亦怜的馊主意有时也能派上用场,不过,也是实实在在的馊主意。

    如此一来,充盈子嗣之事看起来便是皆大欢喜,最开心的,也莫过于楚九歌,他终于不用再忍受心爱之人随时可能会被抢走的危险,也不必忧心他会再次离开自己了。

    那《凤求凰》图,本是描绘楚知意所经历的坎坷感情,没想到被恣睢看到了,引用到他们的感情上来,并预示了一帆风顺的未来,这对楚九歌来说也是意外的收获,这下在有大事发生之前,他似乎都能睡个舒服的好觉了。

    莫怀春听说了楚落音这孩子不能说话的事,便去见了见那孩子,搭着脉象摸了半天,发觉这孩子并非天生的哑巴,而是被人用药毁了嗓子。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才几个月大,那个时候就哭不出声音,难道会有人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一般人做父母肯定不会,可若是和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就说不准了。”

    楚九歌当然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可楚落音与魔教有关系……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这孩子还那么小,看起来那么天真,难道也会是魔教的牺牲品?

    “我抚养他这么多年,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我们多心了,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公子音说的有道理。

    据莫怀春所说,这毁了孩子嗓子的药方和忘川水有着相同之处,就是有解药,可以治愈,这样一来,楚九歌当然是希望落音能够开口说话,像个正常孩子一样。

    “就是这药引子有点恶心,而且不太好搞。”

    “大夫请说,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莫怀春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肺痨病人的血。”

    当时,楚九歌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倾言的影子,便一口回绝了莫怀春,“这血……真的不知该从哪里得到。”

    倾言进入深度昏迷已经有九月之久,在这其中,从未清醒,睁开眼看过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薛无华一眼,有些人甚至感觉,倾言已经死了,只不过是还能够喘气而已,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楚九歌自然不相信,也从不敢去探望倾言,他知道倾言已经病入膏肓,就像常凌歌一样无力回天了,即使是莫怀春也救不了他,可他就是可笑而可悲的自欺欺人,潜意识里在自我催眠,只要他不去看倾言那虚弱憔悴的样子,倾言就会一直保持昏迷的状态,不会死去,并且终有一天能够醒来。

    这是典型的驼鸟心理,逃避着某些事物,即使自身已经暴露在触手可及的阳光之下。

    “大夫,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你会痛吗?”

    楚九歌的问题让莫怀春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神色有些黯淡。

    “开始会,后来便逐渐麻木了。人都是要死的,若是他们满意于自己的一生,感觉没留下什么遗憾,就不会太过忧伤。”

    楚九歌闻言,悲伤之色现于神情。

    这一生,你恨过,憾过,也收获了真爱,是否还有心愿未了呢……

    若能将我的生命续给你,即使在这一刻离世我也不会感到遗憾,因为现在的我,很幸福……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寒蝉凄切长亭晚

    楚落音和何闻歌被封为公子后不久,恣睢便赐了楚九歌丞相之位,美其名曰“子承父业”,事实上,也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可以站在自己身边的合理地位罢了。

    楚九歌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如此一来,他楚家也算是真正的,世代入朝为相了。至于在楚知意之前有多少代为官者,楚九歌也需要去翻一翻家谱才能知道。

    “丞相府已经好几年没人打扫了,可能会十分脏乱,不如我派人去打扫过了,你再去看看情况?”

    楚九歌婉言谢绝,“正是如此,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从我记事起就没踏入过那丞相府的门槛,如今也有了正当的名分,回去看看,为先祖们上一炷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话虽如此,可楚家的先祖,真的就是他楚九歌的先祖吗?真的就是,楚知意的先祖吗……

    说这话的时候,楚九歌神色黯然,恣睢也知这碰触了他心底还未愈合的伤疤,便不愿再提及,命俞景年带他去了丞相府的宅邸。

    从院落外面来看,丞相府是幢很宏伟的建筑,座落在临安城中央以南,靠近王宫,以便每日上朝时,相爷能够走在百官之前。站在这宅邸的正门口前,楚九歌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悲伤,他想,或许这就是有家不能归的悲凉之情,时隔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楚知意曾留在那里的哀怨。

    望着匾额上整齐书写的三个正楷字“丞相府”,楚九歌也的的确确感觉自己没给楚知意丢脸,即使是在人才济济的当前,他也能踏着楚知意当年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今天的地位。

    “爹,当年你是怀着与我相同的心情踏进这大门的吗……”

    前去开门的俞景年并没有听到楚九歌的低语,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在这其中,他们父子三个究竟付出了多少。

    大门正对着的,便是一堵九龙壁,相同的景观,楚九歌曾在严国王宫见过,说是为了挡住犯冲的风水带来的禁忌而建造的。严国向来相信风水玄学一类奇妙的事情,因此许长情才会在王宫之下建造地宫。

    俞景年推着楚九歌进了大门,满地的落叶已经风干发脆,轮椅的车轮压在上面,便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其中不免也夹杂着一些树枝断裂的声音。

    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被枯枝遮挡了些许光线的消寂天空,几只晚归的大雁向南飞去,此情此景,配上周身感受到的冷意,才当真是入了深秋。

    楚九歌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去其他地方也无济于事,我们直接去祠堂吧,那里一定会放着楚家历代的家谱。”

    俞景年觉得有道理,便带着楚九歌朝后堂的方向走去,直到看到了一座稍小的厢房,孤独的耸立在一片凄凉的小院之中,俞景年对楚九歌说道:“那应该就是祠堂了。”

    “看起来还真像……坟墓啊。”

    坟墓?的确如此,荒凉而又恐怖,若是在晚上,就连俞景年这样的阳刚男儿都不愿靠近此地,一是怕晦气,二是嫌阴森。

    “贸然打开祠堂没关系吗,我听说,大户人家开祠堂都是很讲究的,还要放鞭炮选吉时什么的。”

    楚九歌笑了笑,“现在楚家只剩我一支血脉,哪有那么多说法,祖辈也不会责备我们的不敬的。”

    听他都这么说,俞景年也只好上前去开那已经锈死的铜锁,心里还念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随着清脆的“咔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俞景年回头忘了楚九歌一眼,在后者肯定的点头下轻轻推开了祠堂的门,迎面便是一股浓重的灰尘和**之气,俞景年咳了几声,便对楚九歌说到:“里面灰尘有点大,你还是别进去了。”

    楚九歌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两条丝帕,递给俞景年一条,剩下的那条便系在了自己的口鼻,防止尘埃和木头腐朽产生的有毒气体进入呼吸道,徒增伤病。

    “我先点支蜡烛照明。”于是,俞景年率先点了一只白烛,进到祠堂内放在几个显眼的位置,以便这没有窗子的祠堂能够灯火通明,随后才将楚九歌推进祠堂。

    楚九歌仰头环视四周,没想到这祠堂从外面看不大,里面却是挖深了几米,平添许多空间。俞景年拿了支蜡烛伸手照了照地面,意外的发现地上的土有松动,再往前,便看到了一大块木板。

    楚九歌示意俞景年将自己推到前面去看,随后才发现,那雕花的木板竟是棺椁的盖子,深红色,看起来像是一具给女子用的棺材。

    俞景年伸手摸了摸地上的松土,“痕迹还很新,土质也很松软,没有下沉的迹象,应该是近期才有人挖出这棺木的。可是会是谁呢?且不说你的祖辈会把谁埋在这祠堂之中,是谁和他有着血海深仇,要在死后来挖他的坟呢?”

    楚九歌低头,就着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翻了翻松软的灰土,果不其然,指尖触碰到了不一样的触感,楚九歌稍一使力,拉出了一块木板,对着烛光一看,竟是块灵牌。

    “常氏爱妻知意之灵位……”

    与普通的灵牌名讳书写有着很大区别,正常来说,如果是姓常的妻子的话,应当是“爱妻常氏之灵位”,若是像这块灵牌上所写,应当是一位姓常的人,他的妻子名叫知意……

    “景年,开棺。”

    “什么?”俞景年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楚九歌竟然让他开他家祖辈的棺,这可是大不敬,要遭报应的。

    “如果不出我所料,这棺应该也是被人开过,并且其中应该空无一物。”

    俞景年知道楚九歌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若是不照着他的意思来,定会打乱他的计划和思路,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去推那沉重的棺盖。

    果真如楚九歌所说,这棺木先前已有人开过,并不需要起棺钉,免去了许多麻烦。

    随着沉重的一声,棺盖应声落地,俞景年拿了蜡烛去照,朝楚九歌望了一眼,道:“并不是空无一物……”说着,就从棺木中取出一根木棍似的东西放在楚九歌手中,后者拿着端详了片刻,才发现:“这是‘凤囚凰’的真品。”

    刀刃静静卧在刀鞘之中,楚九歌让俞景年试试能否拔出,后者卯足了力气,也没能使那匕首有分毫改变。

    楚九歌知道,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一位常姓人士,曾是楚知意的恋人,二人情投意合,甚至有了正当的名分,可后来发生了事故,导致楚知意不惜演一出假死的戏来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打入魔教内部做了细作。

    而在他之前来到这祠堂,并且开了楚知意假棺的人,正是强弩之末的常凌歌。他先前到往南宫,并非只是为了见楚九歌,他还从宫中偷了一件东西,便是“凤囚凰”的刀鞘,恐怕这刀身是他在此之前从别处得到的。

    在生命的尽头,常凌歌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让“凤囚凰”鞘刃重合,意即结束这场战争,并且将“凤囚凰”藏在楚知意的假棺之中,一是认为此处是他在弥留之际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并且日后楚九歌定会循着他的足迹回到这里,将“凤囚凰”另觅他处藏匿,以防乱世再次来临。

    而其二,便是了却了此生心愿,归还了楚知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再无遗憾,可以安心离去……

    想到这里,楚九歌不禁泪流满面,说到底,常凌歌也是牺牲品,若他是楚知意的挚爱常氏之子,那么或许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没有机会再见到楚知意,叫他一声“爹”,只能在楚知意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寻些可悲的心理安慰罢了……

    见楚九歌这副样子,俞景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他甚至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楚九歌是因为棺中无人感到心痛,还是自家祖辈被人亵渎而感到悲伤,只能扶着他的肩,半晌也挤不出一句话。

    “景年,你去那台桌附近找找看,能否找到我家的族谱。”

    俞景年听了,虽放心不下这样的楚九歌,可还是去照办,留下楚九歌一人,摆好了楚知意的灵位,转动轮椅的车轮,朝后推了几步,随后用手支撑着身体往前倾,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爹,有些话,不必明说,你也一定能了解我的心情。若上天肯给我这机会,欠你的,定要他百倍奉还。”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俞景年立刻去扶起跪倒在地的楚九歌,先是责备他如此不重视自己的身体,随即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景年,若换作是你,会一心一意的爱着负你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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