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犹记稚龄时,院落一方天地尽为我所有,沈翎老爱望此地跑,帮着沈大娘偷闲,那一捆捆茅草随意堆叠于墙角,久了倒亦无人介怀,由着其人胡作非为,那沈翎倒真以为此法可行,跑得可勤了。
初时见着沈翎,依稀记得是始龀之年,她一袭青绿衣衫,不过较我大去一二,倒还不把我当作小姐,嚷着让我唤她一声姊姊,然我毕竟年幼,倒还真称了她的心,一口一个姊姊,而她亦听得爽快,久之,吾二人却成了总角之交,相谈甚欢。
「翎姊姊,妳去过那里不?」一抹红飘然落下,于地铺就一道枫,我望着那宏伟耸立的四方宫墙,随口一问。
沈翎怔愣许久,凝神细望,方是摇首:「娘亲说过,那儿乃天下是非集聚之地,妍儿可要记着,除万不得已,莫要入了其内。」
秋风飒飒,青衫裙裾迤逦,沈翎起身辞别。
如今五载逝去,我已届舞勺之年,素爱着蓝裳,髮簪一朵玉荷,镇日阅籍度日,倒也自觉清闲。
未时甫过,宁鹃匆匆入我厢房,本想着为午膳时分,却见其面色惊惶,忙询了缘由。
「今儿朝堂似有一吵,没料待老爷出了宫门,遭逢不测,眼下正由大夫诊治呢。」见其额微落汗,我忙遣了她下去,随手将书搁置于案,便领着晨汐前去看望父亲。
内厅外聚集几十余人,无一非伸长了颈待那大夫出来,母亲见了我,使力拉过我的臂膀,谓:「妳爹爹嚷嚷着见妳,吩咐了大夫不让他人入内,妳赶紧进去,出来了好让咱们一众知晓他情况如何。」
我道声是,孤身入了内厅,却见父亲端坐椅上,见是无事。
我大疑,望着其面:「爹爹,您伤着何处了?用不用妍儿替您看看?」
「无碍,妳莫要挂心。」父亲笑意吟吟,招手让我过去,「妍儿,过来,爹爹给妳说件事。」
闻言,我驱步向前,后立于父亲身前,只见他微敛眸光,良久方言:「妍儿,是爹爹对不住妳,可咱们墨府时日所剩无几,妳是爹爹唯一的希望。」
我望着父亲,面露疑色:「爹爹,您在说什幺?妍儿听不懂。」
「爹爹原是想待妳及笄之时方施此策,可太后那儿是耐不住了,妳得于嫁入帝王家之前逝世。」父亲满面愁云惨雾,道,「妍儿,妳休要恨我,咱们墨氏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我仍听得不甚明白,甫欲开口,那音却为父亲截了去:「妍儿,妳必须死。」
?
墨如夜的棺椁自堂内缓缓抬出,哀輓阵阵,母亲哑着嗓子,垂散着髮,踉跄于后。
「妍儿啊,娘亲的妍儿……」纤手使力将抬棺人推至一旁,泪湿衣襟,见其人欲将棺盖推开,旁的人忙上前将母亲带离,丧葬仍续,父亲悄悄望我处撇下一眸,后随他人步出厅堂。
那棺看着价值不斐,檀木棺身与之凤凰雕纹皆显出其主之不凡,甫出相府即受百姓围议。
「听说那便为墨府嫡女,想来她倒也可怜,听闻当今圣上为与苏氏长相厮守,竟对墨氏痛下毒手……」我无心再听,旁人自然不晓事实原委,不曾想到了坊间竟多了此一流言。
垂首敛眉,我紧随着队伍到达皇室陵墓,雨后,那土地微潮,已然为人掘了个坑,正巧合了那棺木,那是我的墓,已故皇后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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