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唯回首：“落落，我们没有以后了。”
我沉默了。
伊唯拉开了洗手间的大门。
门外站着一脸愕然的谢若。
伊唯笑了笑，身子软软地走过谢若身边。
我，跟在伊唯的身后走过了谢若的身边。
我看到谢若眼里迸射出来的疯狂杀意。
我才不管呢。
第二天上午，我没有见到伊唯，来为我做检查的是谢若。下午，伊唯带着四个老专家来到我的床前，详细地向专家讲述了我的病情。
我看着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脸上和脖子上有异样。
普通人看不到，但是我不同，我看到他的脸上有血痕，他的脖子有瘀青。
我知道如果我能看到这些伤，只能说明他的伤不是人造成的。
我想知道是谁控制了他上千年！
伊唯下班之后，我跟踪了他。
我看见他走进了一栋大厦里，坐着直升电梯上到顶楼。
顶楼是一座私人住宅，一出电梯其实就是客厅。
金碧辉煌的客厅。
我看到一个男人端着酒杯坐在客厅里，明显的，男人是在等伊唯，只是男人的脸色很阴沉。
伊唯走到那个男人面前站定，淡淡地看着他。
男人站起来，一言不发将杯中的酒泼在伊唯的脸上。
伊唯依旧淡淡地看着男人。
“办妥了吗？”男人说话了。
“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了。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男人脸色一冷缓缓道：“这一次是去还尾生的情，我原谅你。下一次如果再见到你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
“没有下一次了。”伊唯缓缓地说。
我的心一窒。
“你明白就好。”男人冷冷道。
“我要离开你。”伊唯坚定地说。
“你说什么？”男人眼一敛喝道。
“尾生已经转世投胎变成丁落落，他既然已经来到尘世，我也没有必要再委曲求全卖身给你。”
“那你就不怕我去害丁落落吗？”
“你害不到他！”
“真的吗？你真的认为我害不到他？那你又何必在厕所里上演绝情剧？你完全可以和他在一起吗？你那样做是做给我看的吧，好让我知道你对他已绝情，那我就不会害他了。”
“这个不用你管。总之你可以收买天下人的灵魂，甚至逼我向你下跪，但是这世上只有尾生的灵魂你永远也收买不到。”
“不错，我想也是这样，如果丁落落，也就是你的尾生真的是人的话？”
伊唯脸色一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伊唯，你真是太天真了，如果落落真的是人，他怎么会看到你脸上的伤，怎么会跟着你来到这里？你以为我今天上午真的是气疯了，所以才打你的脸的吗？你这张脸是那么的美丽，我怎么舍得打伤它呢？我打你，不过就是给丁落落看的！”
伊唯惊惶四顾：“落落，落落，你真的来了吗？落落，他说的是真的吗？”
男人望向我站立的地方轻笑道：“丁落落，这天地间可能就是我们两个异类了，现身吧。”
我叹息一声，现出人世间的身影。
伊唯看着我，脸色发青。
我看着眼前这个在三界五行中连上帝也头痛的男人——魔王彻底无语了。
被魔王所制，怪不得我看不到伊唯的灵魂从奈何桥上走过。
“从望乡台上跳下去，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你是第一鬼，尾生。中国开国上下五千年，在滂沱大雨中为遵守信诺抱柱而死的情种也仅有你一个，尾生。我真是很佩服你，尾生。”魔王眼中尽是戏谑笑道。
我淡淡笑了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尾生，你这样做值得吗？”
“如果凡事都思量再三，总是衡量值不值得，那么我当初也不会抱柱而死了。”我说。
魔王点点头：“不错，不错。情之深处，情不自禁。”
“落落，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的灵魂不是被魔王打得灰飞烟灭了吗？”伊唯震惊地叫。
魔王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也疑惑地看着魔王。
魔王竟然优雅地跳了个芭蕾舞回旋然后倒在沙发上笑道：“丁落落，你知道吗？你一直在望乡台凝望在人间，以为可以见到他。可是却总是望不着是不是？那只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去投过胎。有时候情太痴也不是一件好事。你的魂一直留在望乡台，从来没有去过奈何桥。而伊唯，虽然一开始即被我所制，却总不甘心，要去找你的魂。为了你，他可没少跟我闹别扭。为了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就骗他说你的灵魂被我打得灰飞烟灭，要他听命于我。他也曾经在冥水河边凝望奈何桥，可是却从来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所以他就相信了我的话，以为我真的把你的灵魂打得灰飞烟灭。为了让我帮你把你三魂七魄招回，他答应从此委身于我。哎，两个痴人，我根本用不着控制你们，你们自己已经入魔了。”
伊唯听得目瞪口呆。
而我的心则一片静。
“你知道吗，丁落落，伊唯杀侠累的那一幕真是看得让人血脉喷张！当时侠累坐在国相府的大堂上，而伊唯一身黑衣执剑直闯大堂，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侠累杀死。伊唯这个人不但对人狠，对自己也狠，竟然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剜出了自己的双眼，划烂了自己的脸后才死去。他这样做是不想有人来认尸，被他连累。哇，我魔王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狠，这么有胆气又这么深情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我怎么能放过他呢。为了能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把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的灵魂也控制了，原本以为从此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和他在一起，谁知道那幽冥之中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笑了：“是因为我从望乡台跳了下去吗？我这一跳打乱了你所有的计划是吗？”
“唯一的改变不过是伊唯也来到了人间，并且改了个名字叫伊唯。谢若没有成为他的兄弟，却成为了他的徒弟，林道荫成了他的朋友，不过这两个人于我不过是小人物一个而已，我根本不会将这两个人放在心上。其实，”魔王得意地看着我：“丁落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这一跳，虽然令你见到伊唯，却将他真正的送到了我的手里。”
我无语，但我知道魔王说的是对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伊唯沉声问。
“哈哈哈，你和丁落落因着这三界五行的错误而生，注定是残缺的灵魂。你的同事不是总说你是个心智缺失的人吗？不错，你的的确确是个心智缺失的人。因为你的三魂七魄早在这场错误的出生过程中被打散了。一个散掉的灵魂根本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轮回转世，你永远只能留在我的身边了，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丁落落也是。”
“我不信。”伊唯脸色铁青，赫然道。
“我也不信。”我坚定地说。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脱胎换骨？”魔王冷笑道。
我不语，说实话，我知道没有办法，我只是不想看到伊唯绝望的样子而已。
魔王带着一种彻底的胜利表情走向伊唯，牵着他的手走进了一扇用黄金做的大门，在黄金大门关上的一刹间，我看到伊唯回望我的双眼。
那双眼盈满悲伤。
我落泪。
大门关上了，我端起魔王的酒杯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我听到魔王说：“丁落落，那是忘忧酒，你喝下去，就会忘记一切，忘记你的过去，忘记你是个鬼魂，这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凄然而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厅里传来魔王得意的大笑：“丁落落，为了感谢你的成全，我让你最后看一次你心爱的人。”
话音落处，我眼里见到的就是在魔王的身下扭动挣扎的伊唯。
我闭上了双眼，在忘忧酒的作用下失去的意识。
再睁开眼睛，我已经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间小男孩躺在病床上了。
我变成了一个喜欢读《刺客列传》的小男孩。
我变成了一个暗恋我的主治医生伊唯的小男孩。
我变成了一个脑子里真的长了瘤的男孩。
我再也不是那个抱柱而死的尾生。
我再也做不了那个大雨滂沱的梦。
我出院了，在出院前我为自己和谢若，伊唯照了很多相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