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策藏·错赴之约》分卷阅读9

    腥盆大口,吻部全是血。

    那两匹狼见了他,本作状要攻击他,叶芳念旋即将轻剑抽出,那两头狼见了寒光,嘴里发出如同是不甘的声音,竖起毛警惕了一阵之后,扭身奔逃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那两截断枪映入他的眼里。

    他愕然一怔。

    他的目光所及,看见那枪锋染着不知道谁的鲜血,而那人的手还死死地握着枪杆。

    于是他顺着那右手一点一点地,迫使自己的目光往上,他看见那人的胸甲碎在那,看见那人的肩,颈,头颅。

    然后,没有了。

    其他的,没有了。

    有的只是那受了不知道多少道刀砍的右臂,被饿狼所啃食过的残躯,堆在这一片尸山血海里面,只是不起眼的一个,也许他脚边那截肢体是他的,但旁边牺牲的天策兵的断肢、没有首级的身躯、甚至是他分不清是身体上面哪个部位的肉块,太多了。

    只想起了这些,再往后,如何抱着断枪回到藏剑山庄的队伍里面的,接下来的几天是怎样的,真的想不起来了。

    只想起来了——

    邵广死了。

    他亲眼见到,邵广死了。

    原来真的是自己忘记了,是自己找错人了。护在他身前,用手挡住他的视线,也捂住了他发红酸胀的眼睛的人,不是他要找的那个邵广。

    但是此刻的叶芳念,除了一声不响地站在邵广身后的地方发着抖之外,却别无其他选择。

    邵广陪叶芳念候在伤员营外面,叶芳念未曾出过一声,只是抱腿坐在帐子下面,把头埋进膝盖间,蜷缩着一团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入夜的时候邵广给他披了件衣,叶芳念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邵广,邵广站在他旁边,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多说什么。

    伤员营帐中彻夜掌灯未歇,里头忙碌着,几位军医进出不止,但没人敢说话。

    直到凌晨时分,天光刚刚破开黑夜的时候,里头的响动停了下来。

    叶芳念察觉,便站起身,与邵广一道走进了帐子,而摆在他眼前的,只有那蒙上了一层白布的担架。白布右边,稍稍陷下去了一片。军医摇了摇头,叹了数声,最后也只是抿着唇,握紧着拳,走到叶芳念身边,沙哑着声音。

    “天亮之前,意识清醒了一小会,让我转达给你——”

    叶芳念喉头一紧,“什么?”

    “说为国而死,无法报答你三年前的救命之恩,实在抱愧。”

    军医离了帐子,叶芳念站在原地,看着那殓尸的白布,眼角干涩,竟没法落出一滴眼泪来。

    ☆、八

    随着李炀战死的消息一道而来的,是响彻全营的军号声。

    叶芳念觉得那军号声似乎许久没听见了,自朔方军从洛阳撤出,移营河阳城休整之后。叶芳念明白那军号声意味着什么——马上要开战了。史思明打算进攻河阳城,虎牢的狼牙军已经有一支被调出来河阳附近探视,李炀的营遭遇了他们。

    全军集合。

    叶芳念走到城墙上面。城墙上视野开阔,他能够望见下面主帐和前面的那块空地,现在空地上,数万朔方军将士,阵列齐整地集合在此,肃穆之感随秋风吹到军营每一角。

    除了耳畔的风声,阵列最前李光弼元帅的话音,偶尔也会传来。叶芳念并不能完全听清楚李元帅说得话,只听得清楚,一番训话鼓动之后,他朗声点了四个营。

    “掠火营、疾风营、寒甲营、百炼营!”

    “在!”

    四营统将声音洪亮如雷,与各自左右副将应声往前一步,抱拳站出。李光弼随之分了令与四营下去,那四营人便一齐行跪礼,齐声应答道,“是!”

    邵广在掠火营里。

    辰时,各营获命各自整顿。叶芳念自是跟着掠火营回了营地,只是掠火营尚未解散,统将将人集合在平日演武的校场上,又将详细任务分配下去,辰时过半,派遣完毕。叶芳念站在校场外头等着邵广来找他。

    邵广说今日陪他替李炀送讣告的。

    邵广与上头报了一声,便去牵了马,将叶芳念拉上马背,依旧是让叶芳念坐在他身前,然后轻轻一策缰绳,马匹带他们跑出营地。

    “腿伤好了么?”邵广问。

    “结痂完了,已经没事了。”叶芳念垂头,望着手里握着的那纸讣告,声音之中有几分低落。

    李炀父母死得早,唯一的亲人是将他拉扯大的姐姐,已然出嫁,就住在这河阳城里。

    邵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平平静静地,“刚移营来河阳的时候李炀姐来军营探望过,那会儿大姐刚养了孩子,来时还把孩子抱在怀里头,让孩子管李炀喊小舅。”

    叶芳念那时候忙着铸造的事情,没见着李炀姐姐,只是听李炀提起过,自家大姐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芳念,别太难受。”邵广收回左手,轻轻揽了揽叶芳念的腰,“见到李炀的姐姐,你就明白了。”

    叶芳念一愣,回过头,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邵广,灰暗的眼睛里头,闪过微渺的一道亮光。邵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望着前头的路,控着缰绳。

    就在河阳城内,很快就到了。

    邵广将马匹系在一旁,带叶芳念下马走到小宅门前,将门环碰响三声。里头女子应了一声“嗳,来了”,便跑来将门打开。一位抱着小孩的妇女,站在他们面前。

    “呀,阿广呀,什么事?”

    妇女见是邵广,惊讶了一小会儿,转眼又望见了邵广背后那把□□,李炀的□□。原先脸上显露的笑容,登时便僵硬了去,渐渐地,那扬起的嘴角落下,那眉目之中,只剩了悲痛。

    “大姐,李炀走了。”

    “嗯。”妇女垂下头,有些颤巍巍地,接过邵广递来的讣告。

    无论是邵广,还是李炀姐姐,两人声音都平静地很,叶芳念原以为会听到失去亲人的痛哭流涕,实际却没有。李炀姐姐落了泪,小声抽泣着,却相当压抑着情绪,在叶芳念眼中看来,镇定异常。

    就像是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听到亲人战死这一消息的准备。

    而这一点,邵广也是。

    叶芳念恍然懂了,邵广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里头的含义。

    “小炀为国立下战功了吗?”妇女抬起头,严肃地问他。

    “战功赫赫。”邵广抱拳答。

    妇女又问,“小炀走时有怨吗?”

    “无怨无悔。”邵广再答。

    “好。”妇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去,只听那妇女收去抽泣的腔调,毅然对他们说道,“想是他也不愿见我哭丧。他为国为家争了光,我以他为荣,亦无所怨恨。”

    叶芳念张大眼睛,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语,但是并未。

    妇女身影单薄站在那里,落在叶芳念眼中,却是坚强得令人肃然起敬。

    无所怨恨,要说出这四个字,需要多大勇气?

    “大姐胸怀大义,邵广敬佩。”邵广向妇女躬身致敬,再挺直腰板站在妇女面前之时,话音已是刚毅如山,掷地有声,“大姐安心,邵广在此立誓,定替李炀斩杀来敌,为弟兄报仇雪恨。”

    “好——”

    讣告,抚恤金,遗物,带去之后,他们拜别了李炀姐姐,启程回军营。

    沉默了一路的叶芳念,终于在此时开了口,唤道,“邵广。”

    “嗯。”

    “你送了多少同门的讣告?”叶芳念说着,转过头,见邵广目光直视着前方,他并没有在笑,却也没有悲哀的神色。

    “数不清了。”邵广回答他,随后又补充,“带了很多讣告给战死弟兄的亲人,有的接到讣告后哭得撕心裂肺,也有很多人像李炀姐姐一样坦荡刚烈。”

    邵广与他讲述了一些自认是琐碎的事情,“国仇家恨,不应是由平民百姓背负的。但人死总归不能复生,所以我也像那样立下了许多这样的誓言。我所能做的只是替那些牺牲的兄弟去斩杀敌人。”

    叶芳念好似是在听邵广讲述着故事,一面听一面想象着画面。

    邵广讲完了故事,停顿了一小会儿,声音放轻了些,唤了一声,“芳念。”

    “嗯。”

    “战火之下生死无常,如果我哪天战死了,答应我,不要哭。”邵广对他说道。

    这倒真是强人所难。

    叶芳念明白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自己是个男人,却是个胆小的男人。他活到现在二十年,却无论如何改不了这一点,怕见到鲜血淋漓的画面,更怕身边的人会死。三年多前亲眼见到那位邵广战死的时候,自己不就崩溃了么。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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