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的触感让盖聂睁开眼睛,然后他就看见卫庄银白色的头发垂坠下来,铺满了自己眼前狭窄的空间。
他感觉到下颚传来剧痛,被人钳制着转过去,然后湿润的感觉从嘴唇弥漫开来。
盖聂记得这种感觉,在漆黑的夜里,在苦涩漫延之间,那种既冷厉、又温暖的感觉。
盖聂皱眉闭着眼睛喘了一下,这一声纠缠在唇舌之间的喘息很快被吞没,变得模糊而不真切,像是孤独的野兽临死的挣扎。
这一声让卫庄的身体忽然绷得极紧,他的手往下伸过去,抽出了对方的腰带任由衣袍散乱开。
固定在马车地板上的精钢绞索剧烈晃动着,铁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纠缠于较量、压制与挣脱。
卫庄不得不承认,在不想弄伤对方的前提下,想要制服失去内力的盖聂也并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用身体狠狠地压在盖聂身上,更像是在享受对方在困境里挣扎的无措。
盖聂的衣衫已经松散地不像话,卫庄的还穿在身上完整如初。带着力度的啃咬与吮吸不似温存,更像是在彰显侵略式的占有。
盖聂努力平复呼吸,用平静的语气开口:“小庄,你真的想好了吗?”
卫庄从盖聂赤|裸的腰上抬起头,他刚刚在对方腰腹上留下了清晰的齿印,此刻他的嘴角带着有点邪气的笑:“那,又有什么区别?”
盖聂看着他:“用纵情生色放任自己,屈服于这个世道,并不是你会做的事情。”
卫庄冷冷地看着他:“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盖聂:“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小庄,我还没有放弃。”
卫庄沉默着,他的目光与盖聂的目光还在较量。
他想起在鬼谷和野王的时候,无论多么糟糕境况,盖聂从不抱怨——也许就像他说的,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这一阵沉默是如此之久,久到那种炙热的侵略性渐渐退去,卫庄的神色重新变得轻慢嘲讽。
盖聂小范围地动了动被压得麻木的腿,示意对方可以起来了。
但卫庄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抓过磁石桌上的一只小铁碗,仰头一口饮下碗里的茶色液体,低头对着盖聂的嘴就哺过去。
茶色的药汁从纠缠的嘴角溢出,顺着腮角流下来,卫庄用舌头继续堵着盖聂的嘴,用力吮吸纠缠,让疼痛取代了麻木。
盖聂皱着眉,他没有推开卫庄。
一直到扣门的声音传来,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一边说:“王,前面马上就到——”一面推开马车的铁门。
声音戛然而止,露出相国韩非一张呆滞的脸。
第 32 章
相国撞破纠缠着一起的两个人,就只有他一个人尴尬,另外两个人还旁若无人在对抗着。
韩非进退不得,一直到他身后有个年轻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韩大人,你到底是进还是不进?”这是天明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盖聂往卫庄膝上穴位踢去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卫庄冷哼一声,抬起头来,对着韩非问:“你是想进来说?”
韩非立即往后退了半步,大半个身子都退出马车之外,然后拍拍脑袋:“有军报,被我给忘在马车里了。看我这记性儿,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后面荆天明的声音叫嚷着:“哪里有什么军报?你不是说大——呜呜呜!”然后声音慢慢小下去了。
卫庄低头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盖聂,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马车上的磁石桌上扫过一眼之后,不再看向盖聂,转身下了马车。
盖聂闭上眼睛调息,刚刚的药一入喉他便感受到真气流转的牵引,这是黑麒麟麻药的解药。
所以在他看来,卫庄与他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
等到真气能够顺利归入丹田,盖聂双手翻转,一用力便听见腕间“咔嚓”之声,精钢所制的铁箍便松开脱落于地。待他手脚恢复自由,目光落在卫庄临走时看过的磁石桌上,竹简边放着一只木盒。
盖聂取过木盒,是用鬼谷机关术锁住的,几下解开锁扣,半只漆黑的虎符放置其间。
将虎符收好,盖聂拢好衣袍,推开马车的玄铁门一头钻了出去。
马车外是卫庄的贴身护卫,他们忽然看见一个人一阵风一样从马车里钻出来,正要拔剑。
盖聂已经更快地踢翻马来不及大叫的护卫,夺过他胯|下的枣红马,一扯缰绳,在赶来包抄他的近卫军来不及摆好队形之前就冲破对阵,策马往着来路而去。
……
车架的护卫军仅仅分出了一小队追赶盖聂,近卫统领亲自去找他们的主子领罚。
荆天明黑着脸冲到与韩非并立的卫庄跟前:“你抓了大叔?之前军营里那个是假的?”
卫庄懒得理会他,他站在小山头上,目光望着官道的尽头,显得很压抑。
韩非看着天明,对他连连摆手:“天明,你不懂。以后就明白了。”
天明很暴躁地踢开面前的石头:“你们什么都懂!就是会欺负我,欺负我大叔!我大叔这辈子注定是个英雄,你们怎么老是要抓他?!你们还想着要把他抓回野王冷宫关起来吗?难道你们没看见他满身都是伤了吗?”
韩非苦着脸,这件事他不好解释太多。
卫庄完全没将荆天明看在眼里,他只是用一种很慢的语速说:“你再说下去,我很有可能会后悔放他走。”
荆天明睁大了眼睛,正要强辩:“这真是我听过最大的笑——”
韩非已经沉着脸出言喝止:“荆天明!你这时是在害他!”
天明愣了一下,忽然伸手擦眼睛:“为什么!我不懂——”
……
山坡上只站着三个人,没有人再说话,韩非不想在不懂事的孩子面前说太多话,他惆怅地看着绵延起伏的山势。
却在这时,停滞的车队有人在骚动。
韩非听见有人小声说:“那里!在那里!”
韩非顺着大家指向的方向一抬头——
远处的山脊上,一人,一骑,策马而立。
荆天明听见动静看过去,嘴边张得大大的:“大叔——”
风吹过,卫庄白色的头发随风扬起,遮住了他的眼睛。
韩非才发现,卫庄好像一直看着那个方向,他好像猜得到盖聂会出现在在那个地方。
隔着八射的距离,山坡上的两个人沉默而安静得对视着。
侍卫统领跪在卫庄跟前请命:“王,是否吩咐属下带人前去捉拿?”
卫庄好像没有听见。
韩非对着统领摇摇头:“你们下去吧。”
又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过,天空下起了细雪。
山脊上的人拉着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他最后望了车队一眼,掉转马头向着山脊后方策马而去——转眼已经看不见背影。
卫庄转过头,好像不曾驻足停留过,他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荆天明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卫庄大叫:“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大叔走!我要去和大叔一起守住边城!”
韩非看着天明,又去看卫庄。
卫庄停顿了一下,黑色的大氅在逐渐变大的飞雪中显得异常沉重:“你走吧。”
第 33 章
盖聂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知风雪中一步不停狂奔,一路往西北而去。
冰冷的玄铁虎符在他怀里已经捂得发烫,风沙阻止不了他的步伐,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
花了四个时辰,天黑的时候,盖聂终于赶回边城哨卡。
守备的兵丁认得他,却在看见他的时候露出惊惧神情,骚动着,叫道:“这里!这里还有一个成叔旅!”
盖聂拉起缰绳驻足而立,他垂下眼,用行动告诉守备自己并未恶意。
军士慢慢围过来,用锋利的矛指着他,喝道:“督军大人有令,但凡看见形似成叔旅之人,便要押解归营——得罪了。”
盖聂翻身下马,举起手,任由来人将他捆住,押解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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