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拉多的机械战警番外》分卷阅读10

    第23章 23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有的人经历平淡的生活,生活里是一些小小的喜悦,淡淡的哀伤,无关痛痒的烦恼,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然后无疾而终。有的人则经历了太多次命运惊涛骇浪一样的拍打摧残,一遍又一遍的平静下来学会接受,让岁月将所有棱角磨光,最终化为那种恬淡的神情,谈笑风生,只剩记忆深处不敢轻易回想起的痛苦画面。

    痛苦得久了,灵魂需要寻找一个出口,就像在长久冰封的湖面奋力顶开通向外面的洞,能够露出头呼吸。如果不能死,那就得找到一条活路。

    只有窒息的人才明白,呼吸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沐医生穿着白大褂,里面套了一件米色毛呢大衣,可是依然显得白大褂松松垮垮,行走在医院走廊上,让人觉得一阵风就可以吹飞。他笑得微风和煦,两只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对来往医生护士温柔的点着头打招呼,不时提起一点手上的双胆保温饭盒示意,那神情仿佛一个已经退休了的,遛鸟的大叔。

    绕过icu病区,来到特护病房,从门上的窗子往里看了看,小心翼翼将门推开,生怕惊扰了床上的梦中人。

    “拉多,我来了,今早不太忙,我赶回家做了营养流食,走的时候还舔了舔锅底,味道不错。”

    “今天天气真好,我把窗帘拉开好不好,晒晒太阳。”将保温桶小心翼翼放在仪器旁的床头柜上,沐医生走到床边,将窗帘的第二层白纱也打开,明媚的阳光射进来,洒在病床的淡蓝色被子角上,看着暖暖的。

    “拉多,我去卫生间洗个手,然后我们就吃饭。”

    沐医生洗手出来,护士和护工正好打开门,年轻的美女护士愣了一下,笑着和沐医生打招呼“沐医生今天来得挺早的啊,吃饭了没?”

    沐沐习惯性的抬着两只湿漉漉的手,就像马上要主刀一样,笑眯眯回答道“我把饭菜都带过来了,中午我照顾吧,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我下午一点半离开,晚上11点能过来陪夜,这段时间事情多,真是辛苦你们了,非常感谢。”

    “不麻烦不麻烦,您说的哪里话,”护工是个中年大叔,矮壮结实,看着很憨厚,连连摆手,“那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就按铃。”

    “好的,你们慢走。”沐医生彬彬有礼的将两个人送到门口还招了下手,又回到床边,拧开保温桶,内胆里冒出腾腾热气。

    “太烫了,怕是要凉一下,我先给你擦擦手,然后我们擦把脸哦。”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胸膛微弱起伏,脸上罩着呼吸机,喉咙处开了一个口,插着管子,另外有许多管子与线路,从平整盖着的被子下面蜿蜒出去,连接四周滴滴答答的各类仪器。

    相比起半年前,激素对李拉多面部的摧残已经小了很多,致使浮肿鼓胀的面部慢慢消瘦下去,颧骨一点点突出。头发太短,遮不住头上大片缝针和斑秃的伤口,露出粉色白色的新肉与疤痕。沐沐端来一盆温水放在凳子上,将呼吸机换成了氧气管轻轻搭在李拉多的鼻尖,用温热毛巾细细的将额头,鼻尖,脸颊,唇边一一擦拭,也没有漏过耳后与脖颈处,青葱般消瘦的手指慢慢滑过爱人蜡黄的脸庞,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个易碎珍宝。

    又投了一遍毛巾拧干,手摸到被子下面,将李拉多的右手捞出来,低头仔细检查手臂上的埋针是不是好好的,然后一点点将手指捋直,擦拭。食指由于骨折反复感染,已经从指根出截去,留下一个很小的红色的缝针口,贴着皮包骨头。其余几个指头的指甲已经长出了新的,但长得很慢很不好,歪歪扭扭,向上翻起。

    “拉多你看,你的指甲长的快扣进肉里了,等吃完饭我去找工具,给你仔细修一修。我会和主治医生提议,把指甲包一下,这样的话,长得好一些”,沐医生不紧不慢的说着,柔声细语如三月杨柳,那嗓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娇宠,甚至是唯诺的,生怕说了重话,伤害了身前沉睡的人,“上个周,你的战友们又来看你了,你还记得不?”

    沐医生抬眼看了看拉多的脸,又继续给他擦胳膊,“对不起,那天我有些激动了,在病房里大喊大叫的,你一定不太高兴,我知道的。林队长坐你床边一直不走,他那腰,你也知道,何况他们那么忙,还有那么多正经事要忙,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别提,不提”,他转过头,抬眼看看窗外,又急忙抬头望着天花板,“不提的话,对大家都好……”话说到最后,含混的发出几个气音,哽咽失声。

    沐医生慌张无措的四处看着病房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摆设,仰头大口呼吸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然后将李拉多的手轻轻塞进被子里,被角折向里,站起身,绕到病床另一头,要捞出李拉多胳膊,但看了看保温桶,估摸差不多了,放下手上的活儿,将制作好的流食打入了针筒中,轻轻推送。

    “粥里有土豆泥,加了一些水果汁”,沐医生自顾自的对着针筒抿嘴笑,“我知道你要说,没有肉就不叫吃饭,”

    “他们上周来看你的时候,带了高山上的新鲜活鲫鱼,我给养起来了,做的清蒸,然后把肉一点点弄出来,熬进了粥里,这不就有肉了么?”

    擦了擦眼角溢出的一点点湿润,沐医生低头将鼻饲管收拾好,低头分辨护理床的几个摇把------“好了,吃饱了,我把床摇起一点,我们消消食。等给你擦擦身上,你看着我吃好不好?我把饭菜带来了,和你的菜基本一样的,我们这算是一起聚餐了呵呵呵…”

    床慢慢升起,床上的人瘪下去的被单下部突然动了起来,一抽一抽很有节奏,沐耘熙眸子里只亮了那么一瞬,又暗淡下去。

    刚开始也满心欢喜的以为是真的动了,直到一次次反复确认,一次次失望,才终是相信,这不过是躯体的生理性轻度痉挛反应而已。掀开左侧被子,拉出胳膊,肘下经过二次截肢,已经从手腕处切到了小臂中部,缝合口圆圆的,疤痕依然是深红色,有些恐怖,紧致壮硕的肌肉不复存在,显得残肢有些松瘪,摸上去柔软冰凉。沐医生去换了一盆更热的水,给拉多把胳膊好好擦了,一边擦,一边絮叨,“三个月前,他们又劝了我一次,让我放弃,我觉得他们一定是疯了,你说他们是不是疯了?拉多?和我说了好多好多,就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似的,我是医生啊,别想骗我…你看,我们每天都能见面,晚上我陪你睡在一起,生活没有什么不同,怎么能说没希望了呢,和以前相比,我觉得…”沐沐再也难以平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吸开始急促,终于化作呜咽——

    “我觉得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病房里,穿着白大褂的瘦小身影扑在病床上,呜呜的哭泣着,肩膀不停抽动,蔓延的哀伤像开闸的洪水,充满了整个房间,淹没了所有强撑的理智。

    第24章 24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住院部的后门通向植物茂密的小花园,不时有鸟儿叽叽喳喳从病房的窗前飞过,打破宁静。今日是杨砾过来给李拉多做例行的晨读,主要是说一说李拉多参与过的特案组保密卷宗里的案件。由于涉及保密级别,这个事情一直由队长和副队长来做,每次来之前对病房进行排查清理,门口有特动队的便衣站岗。

    这项活动成了特动队里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也是所有爱着李拉多的人们努力搜寻到的出路与希望,希望他能在回忆中寻到一条路,回到大家身边。

    自从一个月前有一天,喝醉了酒的林靖宇摸到李拉多的病房里拽着他胳膊说了好多以前出生入死的事情,整整一年没有任何意识的木头人不知道怎么的在剧烈摇晃中奇迹般的睁开了眼。

    那天晚上,沐耘熙下了夜班迷迷瞪瞪的从楼上下来,看到林靖宇动作粗鲁的搬弄拉多,被子早已掀到地板上,胸口的很多仪器贴板脱落,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下半身正不停的抽搐痉挛,扯下的尿管流淌出来,泼洒了一床的黄渍晕开。整个房间回荡着凌乱的仪器报警音,走廊里又是一阵慌乱脚步,护士也赶到了。

    “林队长!你干什么!”沐医生气急败坏的冲过去拉开满身酒气的林靖宇,撕扯着他的轮椅往后用力拖,然后转到他正面蹲下身大声斥责,“李拉多他是病人,你清醒一下看看你在干什么!”

    “我,我睡不着,老想着以前事情,就,就,就来说道说道…”林靖宇穿着灰色的便装,胸口上全是呕吐物,身子瘫在轮椅中不着力的左右晃动,看着摇摇欲坠,额角和脸颊有擦伤青紫,只怕是路上摔的。他撑住两侧扶手,努力抬起头,呆呆的盯着沐耘熙看了一下,笑了,“沐…沐…医生,李拉多他,他他醒了…”

    “林队长你…你别这样…”沐耘熙鼻子一酸,喉中哽咽住滚烫的热浪,“他们知道你过来吗?我这就给杨副队长打电话,你这个样子不行的,等拉多安顿好,我带你去输液醒酒…”

    沐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护士一声惊叫打断了“醒了!醒了!怎么眼睛是睁着的?”

    沐沐头脑里一片空白,仿佛做梦一般,他不敢置信的站起来,转过身那一刻,心脏几乎已经跳出了胸膛。

    床上的人是睁着眼睛的,快一年了,第一次睁了眼。

    “拉多!拉多!是我啊,我是沐沐!你还认识我吗?”

    可是床上的人只是睁眼看着天花板,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眨眼的动作都是机械的。

    一群医生护士大半夜的从其他病区,从家里,从外面赶过来,一通忙碌,各种测试,然后谨慎的下了一个结论---------

    不排除这只是周围神经的某种反应,但也有可能是患者的确在某一时刻产生了自主意识。目前的测试,并未检出患者对眼球的控制以及其他功能,脑电波依旧是之前的低活动痕迹图像,只有一点点活动迹象,或许依照之前的刺激方式,会再次出现改进。

    后半夜了。

    沐医生靠坐在走廊的墙根无声的呜咽着,脑袋埋进臂弯里,安静得让人看了心疼。

    林头儿烂醉如泥早已从轮椅上滑下不愿意起来,杨砾寻找林靖宇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刚才接了电话急匆匆赶过来,既没有戴义眼也没装机械假肢,此时一只胳膊吃力的试图将两个人拖拽到走廊长凳上,失败无数次后,自己也坐地板上无奈看着他们。

    自从李拉多出事后,林头儿就总是深夜酗酒,把自己灌得烂醉,试图以此熬过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杨砾无数次夺过他手上的酒瓶,阻止杨靖宇再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求求你,醒醒!这么浑浑噩噩一蹶不振,不是我认识的林靖宇!你身体垮了,特动队怎么办?”

    “我…哪里一蹶…不振了,你说,我有哪一天影响工作了?”林靖宇吃力的一掌推在杨砾胸膛,反作用力反而让轮椅向后退了一尺,他又伸手去抢酒瓶,一个扑空,上半身完全弯折扑在自己腿上,再无法动弹分毫,只剩下骂骂咧咧-----

    “我还不是…还不是为了…喝多了能睡…不耽搁第二天工作…你,你能,你出去练,场上练,不要在这里欺负我这个老瘫子…”

    杨砾心痛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他将林靖宇歪倒的身子扶正,解下腰上束缚带,直接打横抱起,不顾怀里人挣扎,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开始为他脱鞋脱衣服。瘫软的双足没了又重又硬的军制皮鞋的束缚,绵绵垂下,随着杨砾托住腿的动作而左右晃动。

    脱到衬衣扣子时,胸下几乎完全没知觉的林靖宇终于反应过来,酒醒大半,他慌张扯住杨砾的机械手,喊到“别碰我!”然后挣扎着想将上身撑起看自己的腿,眼中抑制不住闪过一丝慌乱。

    自己那个样子,不想,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你,你,你出去,我自己来…”队里的伙子虽然每个人都有残缺,但均是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配着枪黑色机械假肢,英姿勃发,有哪个像自己一样,人近中年,大半个身子苍白,松弛,绵软,丑陋,如迟暮之年的老头子,那么不堪。

    特别是在黑虎面前,他尤其不愿意。

    这个大男孩已经走进了他那颗苍老麻木的心里,被自己那卑微禁忌的心思埋在深处,这个阳光成熟的少年是他发现的,带进队伍的,帮助他从受伤的失落中走出来,看着他成长的。

    少年在训练场上出色的完成各项考核,堪称天才,很快就提成了副队长。

    他特别留念黑虎一头汗水,转过身对他憨厚的笑着,带着感恩的眼神。

    这应该是一份最深厚的师生情,不能玷污了,何况自己…

    就这样安静的陪着他,守护着,也挺好的,可不敢再奢望什么。

    手指触到腰间纸尿裤,林靖宇慌乱的去够身下的被子,想要盖住这不堪的一幕,给自己徒留一些尊严。

    腰部被托起,被子从身下扯出来,轻轻盖上,随后,紧闭双眼的林靖宇感觉额头印上了湿漉漉的吻,让所有保护心神的铜墙铁壁瞬间土崩瓦解。

    “别这样,靖宇,我比你难受,我比你难受一万倍。”杨砾霸道的按住身下徒劳挣扎的人,此刻不想做过多解释,只疯狂机械的狂吻着对方,心痛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他明白,林头儿和李拉多一样,永远驻足在了那一天,他过不去那个坎儿,陷入了无限循环的自责。

    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假如,每个人都被现实所裹挟,身不由己,而善良义气的人,却总给自己背负上沉重的道德枷锁,自我惩罚。

    林靖宇心口的伤口太深,他杨砾无能为力,只好尽量照顾着他,期盼他哪天能走出来,向前走。

    第25章 25

    “-----后来,省支队的同志在清风沟后面的巧家村发现了重要线索,’野狗’把那箱子东西用保鲜膜分成了45份,藏在废旧轮胎仓库里-----嫂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杨砾正打了鸡血一样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案情,停下来抬头对着走进来的沐医生憨厚的笑。

    沐医生听到这一声甜甜的嫂子红了脸,无措的低头笑躲开杨砾的目光,待走得近了些,到了床边,又关切的看向他的脸:“你眼睛怎么了?”

    “呵呵呵没事儿,训练时候不小心进了泥浆,义眼台周围有些感染了,已经抹了药膏,队医说义眼先别戴,就这么晾着透气。”,杨砾黝黑发亮的脸颊上绽开一个羞涩的笑容,一侧眼皮随另一侧眨眼轻轻颤抖若蝴蝶振翅,眼周红肿撑开疤痕,只狭了一点缝儿,隐约可见肉色粉嫩的眼底,里面抹了些白色药膏。

    “要小心些,身体是自己的,伤到哪里还不是自己受罪。”

    “知道了嫂子。”

    沐医生又笑了笑,温柔的弯腰看李拉多的脸,那表情如一汪春水化开,“刚才有护工来过么?”

    “没有来过,我刚才掀了被子想帮拉多清理一下,发现是…没有弄过,只给喝醉了的林头儿换过纸尿裤那种的,怕做的不对,所以还是等你过来。”杨砾放了卷宗,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

    “没事儿,我来弄,有你在,帮我抬一下我省力多了。”沐医生打开柜子取了器械和工具,洗过手,皱眉问“林队长还经常喝醉?”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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